“你哥今晚估計不回來了。”
    顧晟剛把任瑩放下，她便蹦跳著躥上樓去：“洗完澡，早點睡。”
    “好～”
    她的語氣明顯歡快了許多，連回來的路上在他懷裏都規規矩矩的。
    顧晟搖了搖頭，解開披風，卸下白櫻。
    “血魁......”
    他手肘支著沙發扶手，身體微微鬆懈下來。
    哈格奎恩是個人物。
    至少，比這城裏大多數人都要強得多。
    在這世道，能安身立命已是不易，更別說伸出手去拉別人一把。
    他若隻是與哈格莫安心經營那家店，如今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太差。
    那他究竟做錯了什麽，才落得家破人亡？
    反抗。
    反抗權威，反抗獨裁。
    說到底，這都是邊境城根深蒂固的通病。
    說到底，也還是因為......不夠強。
    而任缺現在所做的，正是要組建一個空前強大的組織，足以與整個聯盟官方抗衡。
    可能嗎？
    可能。
    但也僅僅是可能。
    就像自己，不過是一時不慎，被那發“蝕源彈”命中。
    就差一點丟了半條命——雖說他原本，也差不多就隻剩半條命。
    可官方的人數何其龐大，一人一杆槍，誰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被命中？
    臨世人也怕死。
    舒依就是最好的例子。
    到那個時候，還有多少人願意以命相搏，死磕到底？
    會有，但絕不會多。
    至少，若想徹底扳倒官方，光有力量還遠遠不夠。
    更何況，官方從來都不是造就如今這副局麵的唯一推手。
    此消彼長、互相傾軋的局麵......絕對不能再出現。
    時間——
    不等人了。
    ............
    “想什麽呢，表情這麽嚴肅？”
    耳畔忽然響起的聲音將顧晟拉回現實。
    他側過頭，剛洗完澡的任瑩正站在沙發旁彎著腰看他。
    發梢還滴著水，渾身氤氳著濕潤的熱氣，皮膚透出被熱水浸過的粉嫩。
    一縷水珠正沿著她纖細的脖頸滑落，悄無聲息地沒入衣領深處——
    顧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而去。
    “還不睡？”
    他偏了偏身子，讓沙發空出些許位置。
    果然，任瑩立刻擠著他坐下。
    單人沙發頓時顯得局促，兩人肩膀相抵，體溫交織。
    她剛坐定就把光著的腳丫搭在他腿上，那雙腳小巧白皙，在昏暗光線下泛著瑩潤的光。
    真是越來越不避諱了。
    顧晟眼皮跳了跳，終究沒推開。
    “哼哼，要不是我下來看看，你是不是打算在這兒坐一晚上？”
    她故意用腳心蹭了蹭他的褲腿，布料摩挲發出細微聲響。
    被說中了。
    任缺今晚沒回來，他不可能安心去睡。
    “坐一晚上也沒什麽。”
    他語氣平淡：“今天都睡到中午才起。”
    比起從前動不動幾天不合眼的作息，來到灰燼城後，他的生活規律得幾乎稱得上健康了。
    “那今晚都別睡了。”
    任瑩得寸進尺，直接攀到他腿上麵對麵坐下，溫熱的體溫隔著單薄的睡裙傳遞過來。
    “別太過分。”
    顧晟嘴角微抽。
    她身上這件粉色睡裙底下究竟穿了什麽，他心裏可一點底都沒有。
    “哼，怎麽，不行嗎？”
    任瑩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篤定他不會對自己怎麽樣。
    平時總繃著張臉，現在能好好看看他難以自持的表情，倒成了件趣事。
    顧晟卻不這麽想。
    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這樣的姿勢實在煎熬。
    “怎麽樣才肯去睡？”
    他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終端。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肯定是來討要某種“睡前獎勵”了。
    任瑩得逞地勾起嘴角。
    “諾——”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癢癢。”
    “......啊？”
    顧晟嘴角繃緊了些。
    他與她對視一眼，確認自己沒有會錯意。
    這才無奈地抬起手，指尖輕輕撫上她的耳廓，揉搓著那柔軟的耳垂。
    她頓時像隻被順毛的貓般眯起眼睛，滿足地挺直腰肢，甚至還輕輕抖了一下。
    顧晟額角幾乎滲出細汗。
    這小妮子，絕對是在蓄意報複——報複他今晚的所作所為。
    沒一會兒，掌心下的耳垂便明顯發燙，連帶著她的體溫也悄然升高。
    麵頰緋紅，雙眸濕潤，原本抵著他肩膀的雙手漸漸失了力氣。
    身子軟軟地往下滑，卻又像是不甘心完全陷落，繃著一絲細微的倔強。
    顧晟的呼吸終究還是亂了幾分。
    任瑩的嘴角勾起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得意洋洋的弧度。
    就在他幾乎要壓抑不住粗重氣息的前一刻——
    她像是終於玩夠了，猛地從他腿上跳下去，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上樓。
    “略——”
    甚至還在樓梯口回頭，衝他扮了個鬼臉？
    顧晟眼皮直跳，看著那抹靈動的身影消失。
    他卻不知——
    任瑩剛拐過樓梯轉角，便猛地靠上牆壁，雙腿一軟，差點沒能站穩。
    心口怦怦直跳，臉上的熱意久久不散。
    看來今晚，她想安然入睡，也得費上好一番功夫了。
    ————————
    夜深沉，萬籟俱寂。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驟然撕裂了寧靜。
    顧晟仍獨坐在沙發微弱的燈光裏，聞聲眉頭猛地鎖緊。
    聲音來自窗外，距離不近，卻異常清晰。
    他倏地起身，幾步跨到窗邊。
    隻見遠處街道的盡頭，竟赫然騰起一片刺目的火光，濃煙滾滾，映紅了小片夜空。
    顧晟目光眯緊。
    是隔壁街區。
    什麽人來在這種地方鬧事？
    ............
    “動作都利索點！值錢的全都搜走！”
    一夥來曆不明的人橫衝直撞地闖入了居住區。
    每扇脆弱的房門都被粗暴地一腳踹開。
    這裏的樓房年久失修，結構老舊，根本經不起一個成年男人的猛力蹬踹。
    “啊——！救命！”
    淒厲的驚叫與哭喊聲四起，混亂如同瘟疫，迅速蔓延至周邊所有街區。
    分士街的寂靜，也隨之粉碎。
    ............
    顧晟仍佇立在窗邊，沉默地凝視著那片火光。
    他一步也不能離開。
    即便隔壁街區的混亂正在不斷蔓延。
    若是在以前......
    他或許會冷靜權衡，評估出手幹預的得失與風險。
    但現在，至少現在——
    任瑩的安危，已經超越了一切權衡。
    其他所有，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
    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在腦海時，顧晟自己都怔了片刻，心底掠過一絲恍惚。
    看來......他還是沒能逃過那小妮子的影響。
    倘若——
    時間稍緩些。
    或許一切都能順理成章。
    但，現實從來不容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