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知道山中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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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墨清又對老者拱了拱手:“在下讀的乃是聖賢書,傳承的是儒家絕學,可不懂什麽大道還是小道。人生在世重要的是立德以正己身;立功以匡扶社稷,立言以教化萬民。道長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不知對生民社稷又有何益處?”
老者答道:“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道為儒之本,儒為道之用,上者虛其舍也,下者為其用也。是故,道者下用為器,學以致用,達者以其兼濟天下。儒者上用為道,可使民不惑,可使聖王出,聖王出而天下服。就如這屋外的雨,在下為水,可浣、可飲、可滋潤萬物,在上即為道,為道者,一也,是故天一生水。所以說你我皆可稱作道士,不過所求之道不同而已。“
“你說,咱倆都是道士?”
“然也,因天之生也以養德,因天之殺也以伐死,此乃文武之道。學得文武藝,貨於帝王家,你說你可是那求道之人?既然是求道之人,那可否稱之為道士?”
這一席話,竟是讓驢禦史無言以對。
“如此說來倒也是算得。”
驢禦史暗下思忖:“好一個饒舌的老道,三言兩語竟把我也忽悠成了道士。”
呂大人當真是哭笑不得。他又何嚐不知,就連聖人也曾向老子問道,可道之為道,終究渺茫,並非治世良學。
“晚生愚魯,隻須知道這水能夠解渴,能夠浣洗,能夠滋潤草木也就夠了,無須去追究這水何以為道,難道還真能去行雲布雨不成?“
“行雲布雨,又有何難?”
老道哈哈一笑,伸手在胸前一揮,手指在空中掐捏了幾個指訣,瞬時,頭頂之上便已然雲氣翻湧,呼吸之間,就已經有丈許大小的一片烏雲聚集,竟然還似有雷音在其中隱隱滾動。
驢禦史大驚失色,趕緊起身,又重新向那老道見禮。
“原來道長當真是那神仙中人,還請收了神通術法,是墨清魯莽了。”
隨後一躬到地,那不知道人虛扶了一把,揮手收了雲雨說道:“無妨,無妨,隻要不再拿棍子打老道便成。”
驢禦史忽覺一陣力道托住了自己,便再也拜不下去。重新盤膝坐下,心道:“我打你做甚,再說你這麽厲害,我敢打你嗎?就算是敢,估計那也打不過你。”
驢禦史心中腹誹,嘴上卻不敢多言,隻是直挺挺的候在那裏,看老道還有何下文。
老道將手探入袖中,再拿出來時手中已然多了一物。
“你我相遇,便是有緣,這個東西就送給你吧。”
說罷便將手中之物拋了過來,驢禦史接在手中一看,竟是一麵白玉牌子,約有兩指寬,一寸多長,入手微涼,不見任何紋飾、亦無孔洞。
也不知老者為何會送出此物,呂墨清正拿在手中把玩,卻見老道又伸手在空中點點畫畫,點畫了一陣,那虛空中竟是出現了一道光芒交錯的符咒,如此反複,老道一連畫出十二道光符這才停了下來。
輕喝了一聲:“去!”
那十二道光符便徑直向著驢禦史飛來。
山雨初歇,一輪半彎的月兒,便迫不及待地的掛上高空,揮灑出片片輝光。透過那林間婆娑的樹影,透過那迷迷蒙蒙的霧靄,又透過那紗幔半卷的窗欞砸落下來。幾聲啾啾的蟲鳴,更是突顯得這山中夜色越發地靜謐。
一間破敗的山間古觀,驢禦史迷迷糊糊從夢中醒轉,踱步來到殿外,但見夜色沉沉,荒野空寂,一彎新月如鉤,而此刻在他心頭,卻還在溫存著夢中的那一片旖旎。
“這果真隻是一場夢境而已。”
在夢中,呂墨清隻覺自己置身於一間閨房之中。雖然他也不曾見識過大家閨秀的閨房,但是那夢中的所在,有梳妝的台子,有紗簾半卷的窗欞,最主要的是,還有一個身姿曼妙的俏影。
那道身影立在窗前,窗外促織聲切,月華如墜,呂墨清抬頭望月,隻是這月華如舊,蟲鳴依舊,隻有那道身影,卻不知身在何地......
在那夢裏,好像還有一個神仙般的白發老頭,老頭手裏拿著一根比人還高的拐杖。卻不知為何,那老頭竟要拿拐杖砸他,看那持杖的老頭兒分明還離他很遠,但是當那拐杖砸來的時候,卻又是近在眼前。正當驢禦史躲也躲不過,避也避不開之時,就這麽糊裏糊塗地醒轉過來。
“那老頭難道竟是月老嗎?可是隻聽說過月老是用紅線栓人的,又何曾有過拿拐杖砸人的道理?”
呂墨清意猶未盡,就這麽癡癡地呆望出神,努力地想把那道身影刻進心中,遐想著那又該是一幅怎樣的絕世容顏。
正謂是:“好夢最難留,吹過仙洲。尋思依樣到心頭。去也無蹤尋也慣,一桁紅樓。中有話綢繆,燈火簾鉤。是仙是幻是溫柔。獨自淒涼還自遣,自製離愁......”
驢禦史兀自沉浸在夢中無法自拔,隱隱約約感覺,似乎還有一個更加離奇的夢境,有一老者與自己竟然在夢中論道。
這一夜也著實太過荒誕,呂墨清搖頭苦笑,正欲轉身而回,懶臥在牆角的那頭蠢驢,卻忽然驚醒地爬了起來,過了片刻,便有腳步聲從前院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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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氣凝聽,那腳步聲頗為沉重,踩得那濕漉漉的草地啪嘰作響,沒用多大功夫,一道踉踉蹌蹌地身影,就已經來到了大殿之前。呂墨清藏身在門框後麵,正在心中遲疑,要不要上前招呼一聲,卻見那人“砰”地一聲撲倒在地。
“這人也不知是什麽路數,好像是傷得不輕,若不救他,隻怕是要死在這裏。”
驢禦史在心裏隻是稍做了一些計較,便快步下了台階。此時斜月在天,微弱的月光下,那人背麵朝上,整張臉都埋在了泥水裏。驢禦史上前輕輕推了兩把,那人卻是毫無動靜,縮回手時但覺手上黏黏糊糊,湊到鼻下一聞,果然有一股血腥之氣。伸手將那人上身扶起,沒想到那人用力喘息了兩口,卻是清醒過來。
“閣下何人?”
聽那聲音,這人年紀倒也不大,語氣中透著些許驚疑,還有一些警惕。
驢禦史當下回道:“某姓呂,名墨清,也是路過此間的旅客,並非歹人,閣下可還好嗎?”
那人“啊呀”一聲,驚道:“莫非是飛白兄嗎?”
呂墨清倒是比他吃驚還要更甚:“尊駕何人?竟是識得呂某。”
那人張口欲言,但在神情激動之下牽動了肺腑,一陣猛烈咳嗽,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驢禦史見他掙紮欲起,趕忙伸手按在了那人肩頭。
“你莫要著急,我們進裏麵說話。”
“呂兄快...快走......咳咳...咳......”
呂墨清聽這人聲音,越聽越是熟悉,再打量此人身型,和月光下的相貌輪廓。
“你...你是伯安?”
原來這位伯安,正是呂大人的同科好友,姓王,名守仁,伯安乃是他的表字。此人不但學識淵博,而且文武雙全,這二人同時都對宦官當道深惡痛絕,因此相交莫逆。
“是...是我,正是小弟,不想竟然在此與我兄偶遇。”
那伯安還欲繼續說話,卻又是急迫地催促起來:“飛白兄你快快離去,此地不宜久留。”
驢禦史見他神情如此緊張,卻反而沉下心來慰問道:“伯安你先莫說其它,你這個樣子,我又豈會丟下你不管。”
“兄長,再不走,怕就來不及了!”
“莫說其它,我先幫你看看傷勢再說。”
這呂墨清祖籍山東,少時耕讀,兩膀之間倒也有些力氣,不由分說,便將王守仁打橫抱起,轉身就要往大殿中走去。
“啊!”
然而就在呂墨清轉身之際,卻是忽然驚叫出聲,差一點就將王守仁給丟在了地上。
“怎麽?”
“沒事了,剛才可能是我眼花。”
之前呂大人眼角匆匆一瞥,竟是瞥見了一架白色骷髏,可當他轉身再去看時,那骷髏卻已不見了蹤影。王守仁雖然不知呂墨清到底見到了什麽,但一顆心卻是直往下沉去。
進入大殿,將王守仁扶著靠牆坐好,呂大人便開始為他檢查起了傷勢。
“伯安,你這是傷在了哪裏,又怎會受如此重傷?”
王守仁歎息了一聲,知道以呂墨清的為人品性,絕不肯獨善其身,更何況,隻怕此時已然是走不掉了。而他的心情,卻反倒是緩和了下來。
“我的傷不打緊,隻是這一路急行了四十多裏,傷口迸裂,失血有些多了而已。”
然後頓了頓,又繼續道:“我兩個多月前離開京城,尚未出北直隸,便發現一路被人追蹤,剛剛到了山東地界,就遇到了好幾波襲殺,伏擊我的人也是越來越強。”
“那都是些什麽人,為何要追殺於你?”
黑燈瞎火之下,也看不清王守仁身上的傷勢,呂墨清用手輕輕觸摸,似乎還有血水溢出。便將自己的衣衫扯了幾條,幫他重新包紮了幾道。
“大部分都是些江湖人物,我也不清楚他們的來曆。但就在幾天之前,我卻遇到了一個用劍高手,那人白麵無須,說話陰陽怪氣,所使的劍法也是陰邪詭譎,八成是廠衛的番子。若我所料不錯,定是那劉瑾在幕後指使。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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