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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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唱首歌~ 劉氏眉頭緊蹙, 小聲打商量,“娘, 大過年的鬧事不太好,能不能初二再去?”
一副沉思的神情,已經斟酌初二去孫家的事了。
黃菁菁氣噎,沒聽出她說的是諷刺的話,真是榆木腦袋,她懶得和這種人多說, 揮手道,“初二就初二,走走走, 別在我麵前晃,看得我就心煩。”
劉氏麵色慘白,中規中矩的退了出去, 留下黃菁菁一人坐在屋裏唉聲歎氣, 一家子人各懷心思,再不分家她真受不住了。
約略一個時辰, 周士文挑著籮筐回來了, 他外裳脫了搭在籮筐上,周士仁扛著鋤頭, 手裏提著桶, 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見黃菁菁屋裏的窗戶敞著,笑得更是開懷,“娘,看我和大哥給您弄什麽好東西回來了?”
黃菁菁垂下手站直,長長舒了口氣,喘著粗氣道,“什麽啊?”
周士仁走到簷廊上時順手擱下鋤頭,朝周士文點頭後大步走向黃菁菁的屋子,圓木桶裏濺出了水花,黃菁菁大喜,“是魚?”
周士仁原本想給黃菁菁個驚喜,不成想她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把桶放在黃菁菁身邊,撓著後腦勺道,“嗯,大哥去河裏抓的。”
桶裏的魚蹦得正歡,看上去生龍活虎,竟然有四條,還是大魚,黃菁菁好奇,“河裏不是結冰了嗎?”
稻水村的更東邊有條河,河麵早已結冰,村裏的人都不往那邊去了,周士文怎想起去那邊了?
“我忽然想起您說想吃魚的事,隨口和大哥一說,大哥就去河邊了,冰不厚,鋤頭鑿幾下就鑿開了,大哥把籮筐蓋下去網的。”周士仁穿著件灰黑色的棉衣,大汗淋漓,說起網魚的事,雙目炯炯有神,“大哥說待會再去網些魚回來。”
河麵寬,裏邊有許多魚蝦,夏天會會其他村的漁夫來打魚,冬天天氣寒冷河麵結冰,連村裏的人都不怎麽去更別論漁夫了,所以每年冬天最好網魚了。
“娘。”這時,周士文側身挑著籮筐進屋,肩頭的衣衫打濕了,發絲淌著汗,黃菁菁不感動是假的,她色厲內荏要周士武修補牆,周士武輕描淡寫的一句結冰就把事推到了開春後,而周士文勤勤懇懇,二話不說去田裏挖泥,誰關心她不言而喻,黃菁菁嘴角不由得噙著柔和的笑,“歇會吧,泥硬,年後再說,我讓老大媳婦燒水,你們先洗個澡,別生病了。”
周士文彎腰放下籮筐,不在意道,“我身體壯著呢,娘想吃魚,趁著冰麵鑿開多網些魚回來養著。”
黃菁菁過意不去,“我就和老三隨口抱怨,讓他別懶散閑著,我都胖成這樣了,哪能再吃。”
“成,那我待會和三弟把牆先補上。”周士文提著桶往外邊走,“放水缸裏養著,娘要吃就一天一條。”
黃菁菁好笑,家裏這麽多人,哪能她一個人吃,“晚上全做了吧,你歇會再說啊。”說著話,她朝外喊劉慧梅,不待她說事,灶房傳來劉慧梅的纖柔聲,“娘,我正生火燒水呢,什麽事您吩咐就是了。”
黃菁菁怔了下,沒料到劉慧梅聞風而知雅意,心思轉得如此快,若不是有她托劉氏來傳話的事情在前,她可能對劉慧梅的印象會更好,可惜已先入為主不喜劉慧梅了,她回道,“順便煮兩碗薑湯。”
其實劉慧梅不說她也不會告訴周士文她掉進糞池,周士武賣栓子的事。
周士文太過正義,眼裏揉不得沙子,她不想他把一切都背負在自己身上。
隻是,劉慧梅指使劉氏的事讓她不痛快,心裏總壓著口氣。
周士文周士仁洗完澡換了衣服火急火燎來她屋裏修補牆,一人攪拌泥,一人塗牆,累得滿頭大汗,尤其是周士文,兩頭忙一刻不閑著,她坐在門檻上,越想越不喜歡劉慧梅,瞅著天色,指名道姓喊劉慧梅做晚飯,理由很簡單,範翠翠她們不會做魚,劉慧梅住在鎮上,見識多,煮魚對她來說小事一樁,她故意把話說得輕緩溫柔,劉慧梅渾身汗毛直豎,喜笑顏開的應下,明麵上看不出丁點嫌棄,至於心裏想什麽黃菁菁就不得而知了。
四條魚,兩條水煮,兩條熬湯,劉慧梅一個人在灶房忙活,半盞茶的工夫,劉氏埋頭去了灶房,黃菁菁坐在門檻上嗑瓜子,冷眼瞧著廚房的一切,劉氏和劉慧梅耳語了兩句然後走向了灶眼旁,緊接著煙衝升起了炊煙,灰白的煙霧在空中凝結,她吐出瓜子殼,吆喝道,“老三媳婦,老三媳婦,沒事忙是不是?地這麽髒眼睛瞎看不到啊。”
話完,吐了一地的瓜子殼。
若不是劉慧梅耍小心思她看在周士文的麵子上會待她好,是劉慧梅自己耍小聰明,以為她不計前嫌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呢。
不管怎麽說原主是她婆婆,生病了不聞不問,小叔子找到鎮上不給開門,說不過去。
原主脾氣火爆,不是罵就是打的,看似蠻橫,實則極為有原則,以劉慧梅為人處事來看,原主沒錯對她。
很快,劉氏瑟瑟縮縮走了出來,拿起簷廊下的掃帚過來,低低喊了聲,“娘。”
黃菁菁眉都不抬一下,嗯哼道,“還以為你忘記我這個娘了呢。”
劉氏驚恐,“不敢。”
瓜子殼難掃,有些黏在地上,劉氏無論怎麽用力都掃不起來,黃菁菁垂眼,慍怒道,“沒看見我還坐在這,是不是要掃我一臉的灰塵啊?”
“不,不是的,娘。”劉氏忙站直身子,握著掃帚,不知怎麽辦。
“在一旁站著,我什麽時候吃完了你就什麽時候掃,腦子笨就多看,別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黃菁菁翻了個白眼,眼角瞥到灶房裏殺魚的劉慧梅身形一頓,她道,“老大媳婦,你不知道魚腥味重啊,在灶房殺魚,是不是要弄得灶房臭烘烘的才高興啊,不想做飯就直說,我老婆子還能不體諒你?難道我就這麽不好說話?”
劉慧梅雙手沾滿了血,鼻尖腥腥的,她特別想扔了魚掉頭就走,但她賭不起,轉過身,笑著回道,“娘,我知道了,這就出去弄。”
西屋的門打開,露出方豔幸災樂禍的臉,“大嫂,你是不是在鎮上過慣了好日子,怎麽做飯都忘記了?”
劉慧梅臉上的笑僵了僵,“四弟妹說的哪兒的話,再怎麽忘都不能忘本是不是,更何況,我和你大哥在鎮上的日子並沒想象中的好。”
方豔不信,張嘴欲反駁,黃菁菁看不過去,“老四媳婦,就你能耐了是不是,那你幫你大嫂的忙,要是讓我聞著魚腥味,你們就給我去河邊網魚,把浪費的魚給我還回來。”丟下這句,起身朝屋裏走,斜了劉氏眼,“還不趕緊掃。”
四條魚,兩條清蒸,兩條熬湯,魚剛上桌,門外就響起了周士義哭爹喊娘的聲音,黃菁菁算是明白了,周士義這種懶人就是掐著飯點回來的,她拍桌道,“老大,把他給我攆出去,整天想不勞而獲,哪兒來的好事,我是娘還是他是娘,讓他滾。”
黃菁菁氣得喘不過氣,就該年前分家的,什麽一家人開開心心過年,不氣死她就算不錯了。
“娘,您別生氣,我把他攆出去就是了。”周士文的話說得雲淡風輕,臉上卻醞著波濤駭浪,周士武一驚,跟著起身,“大哥......”他幹抿了下唇,“四弟身後好像跟著人。”
黃菁菁望去,別說,還真是個人。
“小嫂子別攆人,是我,是我。”來人穿著藏青色的長袍,個子不高,長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
黃菁菁沒個好臉,“誰是你小嫂子,說話沒帶腦子是不是。”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周士義稱兄道弟的不是正經人,既然不是正經人,犯不著給臉色,黃菁菁不給麵子道,“老大老二,把他們攆出去。”
周士文周士武走了出去,周士仁緊隨其後,三兄弟身材魁梧,不好得罪,男人怕了,舔著笑道,“周寡婦,我沒有冒犯的意思,馬上就過年了,有些賬要和你算算......”
黃菁菁知道他是誰了,鄭榮,周士義狗友的爹。
一年到頭,周士義沒少向他借錢,每次都找原主還,不還的話周士義又哭又鬧,為了耳朵清靜,原主不得不拿錢出來。
每一次周士義都保證說下次不敢了,結果一而再再而三借錢。
“賬,什麽賬,冤有頭債有主,誰欠你錢你找他去,我管不著。”黃菁菁臉色鐵青,再次讓周士文把他們轟出去。
原主死了或許是種解脫,這種生來討債的兒子,不如不生。
鄭榮見黃菁菁動了真格,推了推周士義胳膊,讓周士義說話,周士義腿一軟跪倒在地,準備用同樣的招數,跪嘛,認錯嘛,發誓嘛,他從小用到大。
“喜歡跪是不是,要跪別跪我,跪他,看看你跪他能抹消你欠的債不?”黃菁菁鐵了心思不準備管周士義的事,給劉氏和劉慧梅擺手,“你們去西屋收拾老四的衣服,分家,今天就分家。”
灰蒙蒙的天,周圍的景色不甚清晰,大風不止,冷颼颼的鋪在黃菁菁臉上,她彎手擋在額前,慢慢拾下台階,腳剛貼著院子裏的雪,東屋邊的門驟然拉開,跑出個單薄的身影,健步如飛的跑向院門,光溜溜的腳,連隻鞋都沒有。
黃菁菁定了定神,認出是周士武,他身上穿著件單衣,單褲,發髻淩亂,腳踩著冰涼的雪,步伐踉蹌了下,仍義無反顧的跑向門口,站定後,明顯深呼了口氣,拉開門,聲音夾雜和喜悅,和絲絲顫抖,“大哥,你回來了,快進屋。”
怕得不輕的樣子。
門打開,一個魁梧高大的漢子走了進來,黃菁菁垂下手,喉嚨控製不住的泛酸,她咽下喉嚨的不適,盡力揚起一抹笑來。
天色模糊,黃菁菁隻看到他大致的輪廓,周士文和她想的不一樣,掌櫃的看人臉色行事,多文質彬彬氣質溫和,笑麵虎的麵容,周士文不像個掌櫃,更像莊稼漢子,一年四季在地裏刨土,長相粗獷,身材高大魁梧,往那一站,自有股渾然天成的力道感。
周士文側目打量周士武兩眼,眉峰微蹙,幽幽道,“大冷的天怎麽穿成這樣子,不怕著涼啊。”
周士武垂著頭,腳底升起的冰涼蔓延至全身,他墊著腳,前腳和後腳輪著著地,聽到周士文的話,他抬起頭來,悻悻道,“以為四弟敲門,我躺著沒起,不知道是大哥回來了。”
周士文四周往西屋瞧了眼,眉峰倏然淩厲,“四弟不在?”
周士文老實點了點頭,答話時,不忘瞄一眼黃菁菁,囁喏道,“四弟昨天惹娘生氣,跑出去還沒回呢。”
周士文幾不可察的哼了口氣,“他是皮癢了,去王麻子家告訴他,今天不回來往後就別回了。”
語氣陰冷,周士武打了個哆嗦,轉頭欲走,周士文斜眼,語氣漸緩,“回屋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了。”
說話間,調轉視線,斂了周身的淩厲,神色輕鬆的落在黃菁菁身上,不重不輕的喊道,“娘,我回來了。”
黃菁菁咧嘴笑了笑,“老大回來了,快進屋。”
母子麵對麵站著,黃菁菁目光溫柔,臉上笑得真心實意,這可能是原主最真實的情緒,黃菁菁放軟了聲,“別站著了,快進屋歇會吧,這麽冷的天,怎不等天亮了回來?”
周士文上前扶著她的手,打量著她娘,回道,“今年鋪子生意好,忙到昨日才放假,老板宅心仁厚,今早租了輛牛車一一送我們回來,我不冷。”說完,他探了探黃菁菁手心的溫度,黃菁菁不習慣的怔了下,隻聽周士文道,“娘的手怎麽有點涼,不然還是在屋裏生張炕吧,您若覺得占地方,不大了弄張小的。”
黃菁菁這才明白他摸自己的手是想看看自己冷不冷,她笑道,“我和老二說過了,明年春上就起炕。”
“這會正冷,明年春上天都暖和了,哪會起炕沒啥用處,我和二弟說,明天就去地裏挖泥。”
黃菁菁想說不用,但看他目光堅定,沒有再勸。
家裏的人都起了,站在堂屋裏,局促不安的給周士文打招呼,周士文點頭回應,扶著黃菁菁坐在桌前,自己在旁邊坐了下來,母子說了許久的話,黃菁菁弄清了一件事,她屋裏的炕之所以被拆是她愛慕虛榮引起的,村裏有戶人家嫁女,男方是南邊的人,不流行燒炕,便送了一張實木打造的床來,原主愛不釋手,回家後嚷嚷著炕硬占地方不好看,硬要把炕拆了買床,周士文孝順,花了四個月的月例買了一張床回來,自此以後,原主一年四季睡的都是床了。
今日輪到劉氏做飯,飯端上桌的時候,外邊周士武回了,身後躲著周士義,後者雙手搭在周士武肩頭,瑟縮著脖子,小心的探出半個腦袋,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黃菁菁沉著臉,不發一言,屋裏誰都不敢出聲,劉氏手裏還握著一把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略彎著腰,一動不動。
周士武抖了抖肩膀,一大步甩開了周士義,“大哥,四弟回來了。”
周士義見躲不過了,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側著身子,雙手拘禁的握在胸前,小步小步挪動,黃菁菁給劉氏遞眼色,讓她放下筷子,劉氏木訥的照做,剛輕輕鬆開手,隻聽周士文暴喝,“還知道回來了,真喜歡王家,不如給王家當兒子算了。”
周士義閉著眼,齒貝打顫說不出話來。
黃菁菁看周士文額頭青筋暴起,氣得不輕,而周士義慫著肩膀,歪著頭,身子連連後退,害怕是真,心裏恐也沒當回事,這種人再打罵有什麽用呢?
周士文罵完,臉上瞬間恢複了平靜,慢慢站起身,周士義以為周士文要打他,大驚失色,拔腿就衝到了門口,誰知道周士文隻是拿筷子,他把筷子遞給黃菁菁,看劉氏給黃菁菁舀了碗粥,清湯寡水的,他蹙了蹙眉,“怎麽給娘吃這個?”
劉氏舀飯的手一僵,手裏的碗差點滑落,黃菁菁解釋道,“是我自己想喝的,看我胖成什麽樣子了,走路都在喘氣,長此以往,怕隻有躺在床上了。”
吃了睡,睡了吃,和豬有什麽區別,何況沒什麽樂子,成天盯著簾帳發呆思考人生?不是她想要的,她的生活,縱然不夠轟轟烈烈,也不該躺在床上要人伺候,給人添麻煩。
周士文怔了怔,眼底閃過詫異,“娘怎麽這麽說?”
村裏人吃不飽飯的大有人在,誰敢奢求吃成胖子,黃菁菁年輕那會就羨慕胖的,認為那些人家境好,沒煩心事,她也想過那種生活,他們四兄弟成親後,黃菁菁不管田地的活,吃得好,身材一天天發福,她甚是引以為傲,難道鎮上那些人的話,她聽進去了?
“娘,外人怎麽說不要緊,您自己開心比什麽都強,您要吃什麽和我說就是了,我給您買。”
這個大兒果真是孝順的,黃菁菁心下歎氣,感慨道,“我何時在意過別人的目光,日子也享受過了,以後吹牛我也有說的,我想瘦是為了我自己,我感受得到,自從我胖了後做什麽都吃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走路都要人攙扶,知道的說我日子過得好,兒孫孝順,不知道以為我得病了呢。”
她說的是實話,像她這個年紀,胖了不是好事。
周士文沉默一瞬,“可也用不著隻喝粥,三弟妹,給娘煮三個荷包蛋來吧。”
黃菁菁哭笑不得,“不用,我讓老三媳婦給我去大夫那抓藥來著,你孝順娘知道,等娘瘦了,什麽都吃。”
黃菁菁好言好語說了許久周士文才沒讓劉氏給她煮荷包蛋,大家坐下吃飯,周士義不敢上桌,低頭玩著自己的手,多大的人了,跟個小孩似的,黃菁菁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忽的想起一件事來,側目道,“老大,你媳婦怎麽沒回來?”
周士文在鎮上租了房子,劉慧梅陪著他,兩口子逢年過節都會回來,年都是在村裏過的,今天卻隻見周士文身影,黃菁菁心下好奇。
她的話說完,桌前的人都望了過來,周士文大口咬著餅,不在意道,“她回娘家了,娘不用管她。”
簡單兩句話,透露出的信息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沒出嫁女在娘家過年的習俗,而且周士文和劉慧梅感情不錯,說起劉慧梅時怎會如此冷淡?黃菁菁托著碗,思忖道,“在娘家不是法子,你和她吵架了?”
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雖然原主和劉慧梅關係不好,背著周士文沒少吵架,但劉慧梅對周士文還是不錯的。
周士文放下餅,麵無表情,“娘,這件事我待會和您說,先吃飯吧。”
言外之意不想告訴周士武他們。
周士義豎著耳朵,聯想周士文的態度,認認真真思考著這件事對他的好壞。
大家安安靜靜的吃著飯,黃菁菁剛喝完一碗粥,門口站著的周士義不知發了什麽瘋,跪在她腿邊,抱著她大腿認錯,“娘,是我喝醉酒亂說話,我知道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敢了,您不要分家啊,以後我不去王家了,老老實實在家聽您的吩咐,娘啊,我知道錯了。”
字正腔圓,哪是哭,分明是做戲。
黃菁菁先是嚇了一跳,兩腮的肉鬆弛的抖了抖,怒道,“發什麽瘋,要發瘋去外邊。”
“娘要分家?”身側,傳來周士文低低的詢問,聲音諳啞,神色複雜難辨。
周士武將周士文的情緒看在眼裏,不由得擰起了眉,家裏的事是他和周士義說的,周士文回來,有些話他不好開口,借周士義的嘴說出去再好不過,反正周士義懶散隨意慣了,他說的話,周士文哪怕當真也不會認為不懷好意。
不知怎麽黃菁菁此刻又過問,不敢貿然答話,思忖許久,才小著聲道,“我也不知是什麽事。”
方豔覺得還是不參合這事比較好,她不是周士義,血濃於水,黃菁菁再氣也不會拿周士義撒氣,她就不同了,婆媳本就是天生的敵人,黃菁菁又是個火爆脾氣,如果怪罪她知情不報,她不定會被訓罵多久呢。
思慮再三,先將自己摘清了比較好。
她低著頭,摩挲著鐮刀的手柄,咬著下唇,看上去無辜又委屈。
黃菁菁調轉視線,見周士義不安的吸著鼻子,她怒氣叢生,“怎麽了,啞巴了啊,不會說話了啊。”
周士義不明白黃菁菁為何大發雷霆,怒氣來得怪,他邊認真回想昨晚的事邊惴惴道,“我夜裏有些冷,睡不著就出門轉轉,王麻子在家裏喝酒,硬要拉著我喝,我就勉為其難喝了兩杯。”完了,小心翼翼抬眉望著黃菁菁,耷拉著耳朵,“娘,怎麽了?”
“怎麽了?”黃菁菁恨不得揮起手裏的鐮刀砍過去,昨晚他出門喝酒,今早村裏人就上山割樹葉,哪來的巧合,她斜眼道,“你喝醉後說什麽呢?”
周士義不明就裏,“沒說什麽啊,就隨便聊了兩句就回來了。”
聲音尖得有些質問的語氣,黃菁菁一掌拍過去,“吼什麽吼,怕我耳朵背聽不見是不是?”
周士義頓時焉了,低著頭道,“不是,我在王麻子家喝了兩口就回了,沒說什麽。”
語聲一落,身側的方豔忽然捂嘴驚呼起來,周士義扭頭,方豔臉驟然通紅,他以為方豔笑話他,不悅的撇了撇嘴。
方豔臉色由紅轉白,漸漸褪為蒼白,她知道黃菁菁的意思了,周士義說話沒個把門的,尤其喝了酒後,什麽話都往外倒,約莫是把樹葉的事說出去了,王麻子那人不學無術,要不是他娘能幹,一家人日子不知過成什麽樣呢,王麻子的娘要知道樹葉能掙錢,準能鬧得村裏人盡皆知。
周士義半夜出門喝酒,早上村裏人就去山裏割樹葉,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黃菁菁看方豔反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彎起鐮刀,刀背毫不猶豫砸向周士義後背,“好啊,還要我怎麽說,家裏就這麽個掙錢的路子,不能到處說,你倒好,嘴巴上應得爽,轉身就忘到天邊了,夜裏冷睡不著是不是,要去王麻子家喝酒是不是。”
每說一句,她就揮起鐮刀打向周士義,周士義縮著身子,手擋在頭頂到處躲,黃菁菁猶不解氣,扔了鐮刀,氣衝衝走向簷廊邊放扁擔的地方,周士義見黃菁菁動真格的了,焦急地喊了兩聲娘,捂著頭,掉頭踉蹌的跑了出去。
手裏的鐮刀也不要了,丟在門口,跑得又急又快。
黃菁菁上氣不接下氣的追出去,白茫茫的小徑上,隻留下零碎的腳印,黃菁菁杵著扁擔,怒罵道,“滾,滾了就別給我回來。”
方豔站在原地,不敢勸黃菁菁,使勁給範翠翠使眼色,後者不疾不徐從屋裏出來,輕蔑的掃過方豔臉頰,撫摸著肚子,情真意切的走下門口,假意打圓場道,“娘,您別生氣了,四弟素來就是那樣的性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四弟妹勸都沒用,您別氣壞了身體,桃花還想您給她講故事呢。”
從糞池裏撿回一條命,黃菁菁轉了性子,以往隻疼愛孫子,如今對孫子孫女一視同仁,桃花吃飯不規矩,喜歡邊玩邊吃,黃菁菁就給她講故事,聽得桃花一怔一怔的,甚是入神,不知不覺飯就吃完了。
黃菁菁的飯桌故事已經成為桃花最喜歡的了。
黃菁菁平緩了下自己的呼吸,體力恢複了,但動作仍然不夠利索,她眺向遠處,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年頭在她腦海裏不是一天兩天了,分家,必須得分家,一大家子人擠在一起,矛盾隻會越來越多,以她眼下的年歲,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如分開,遠香近臭,她不盼著他們養老,隻希望他們別給她添亂。
打定這個主意,她杵著扁擔回了屋,想著今後的打算。
冬日的天,難得放晴,出門的孩子多了,到處充斥著歡聲笑語,黃菁菁沒什麽事做,帶著栓子桃花出去滑雪,將木板綁在他們的鞋上,給兩人做了下示範,把竹竿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摸索著玩,她認真練習起來,奈何身形笨重,手使不上力,怎麽都滑不動,倒是桃花和栓子,聽了她的講解後,兩人雙手用力,撐著竹竿,輕而易舉就滑了出去。
黃菁菁氣餒,索性放棄滑雪,認真教導起桃花和栓子,桃花動作不夠標準,她拍打桃花的背,讓她背部挺直彎曲,重心前移,彎著手臂,鼓勵她往前,又按照同樣的標準教導栓子,兩人慢慢探索出方法,很快就能收放自如,兩人滑出去很遠不忘回頭喊她,黃菁菁揮揮手,看著自己雍容的身材,有些不是滋味。
兩人玩得不亦樂乎,不一會兒就引來許多孩子,男孩圍著栓子,女孩圍著桃花,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桃花和栓子有些無措,黃菁菁走過去,孩子一窩蜂散了,跑到樹後,探出半個身子,驚恐又好奇的望著黃菁菁,很快又被兩道滑行的身影吸引過去,眾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出來又不敢。
黃菁菁沒料到村裏的孩子都會怕她,大家明明很想知道怎麽滑雪的,被她嚇得硬是躲在樹後,她收起木板,緩緩走向大樹,如她所料,樹後的孩子又一窩蜂散開了,飛快的奔向栓子和桃花,毫不掩飾心裏的好奇。
栓子和桃花顯示有些局促,但被孩子們的熱情好奇感染,很快融入進去。
桃花先鼓足勇氣,“我奶教的,你們看,就是把木板綁在腳底,撐著竹竿往前就行了。”
有小孩問,“你奶不是重男輕女嗎,她隻喜歡栓子,怎麽帶著你出門?”
栓子接話,“我奶才不重男輕女呢,煮的肉都分給我,桃花姐還有妹妹了,我奶還給桃花姐講故事呢。”
桃花點頭,“是啊,我奶不討厭我,她說我以前不聽話才不喜歡我的,現在我聽話了,她就又喜歡我了。”
小孩們心思單純,沒過多打聽家裏的事,滿心都是滑雪的事,爭前恐後問桃花木板哪兒來的,竹竿怎麽弄的,紛紛回家要做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孩子最是天真,什麽都寫在臉上,黃菁菁站在眾人外邊,哪還有人注意她?
還是栓子看大家感興趣,問她能不能讓他們試試眾人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不似方才的害怕,大家眼巴巴的望著她,素淨的小臉,滿是期待。
黃菁菁點了下頭,栓子彎腰解開鞋上的繩子,大方將木板遞了出去。
一下午,樹林充滿了鬧聲,小聲,大家從前邊一棵樹滑到後邊一棵樹,一人一次輪著來,有天賦好的,有天賦差的,黃菁菁耐心地教導大家,一遍又一遍重複,不厭其煩。
太陽西沉,天兒漸漸暗下,村裏傳來一聲又一聲喚孩子回家的聲音,響徹整個村子,黃菁菁讓栓子桃花收起木板也準備家去了,大家意猶未盡的盯著栓子手裏的木板,不舍道,“栓子,明天還來嗎?”
“對啊,明天來吧,我回家讓我爺做個,我們可以比比誰更厲害。”
“來啊來啊,栓子,你一定要來啊......”
栓子仰頭看向黃菁菁,黃菁菁失笑,“你想來就來吧。”
童年本該是無憂無慮的,整天待在家算什麽童年?
回到家,周士武他們已經回來了,把銅板交給黃菁菁,說起山裏的事情來,“四弟醉酒就愛胡言亂語,事已至此,娘您別生氣,四弟回來我好好說說他。”
說著話,周士武接過了黃菁菁手裏的木板,黃菁菁道,“放到簷廊上就成,你四弟的事我們待會再說。”
周士義性子不著調,周士武愛算計,周士仁又太老實,都不是過日子的料,不如分家後她一個人過呢,她一個人生活,就不怕露餡了,最近脾氣暴躁,說風就是雨,她怕長此以往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周士武不敢反駁,他娘最喜歡銀子,周士義隨口一句話就斷了他們掙錢的路子,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不然還不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