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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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5章 三百二十五章
    天氣 晴天變雷雨 心情 痛下殺手
    戒嚴學宮見孝祥,
    文海出麵來求情。
    一壇好酒盡餘歡,
    對飲一杯淚潸然。
    今天,是張孝祥與南宋密探約定見麵的日子,我的心情格外沉重,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
    一大早,我就吩咐保皇司指揮使高敬之,帶著保皇司的精銳和五百禦林軍,將學宮圍得水泄不通,對外宣稱學宮戒嚴。
    我心裏清楚,這或許是我給張孝祥最後的機會。我想和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給他一次活命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我換上一身便裝,在俞家兵的嚴密護衛下,前往學宮。一路上,我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張孝祥的身影,曾經他是我寄予厚望的人才,滿腹經綸,心懷壯誌,可如今卻要離我而去,實在讓我痛心不已。
    剛到學宮門口,就看到祭酒黃源帶領著學宮一應官員和學子,恭恭敬敬地跪地迎接。眾人黑壓壓地跪了一片,場麵頗為壯觀。我掃視了一遍,卻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微微皺眉,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張孝祥呢?”
    黃源嚇得身子一顫,趕緊俯下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回答道:“張孝祥今天一天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連早飯也沒用。”聽到這話,我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麽,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會麵而忐忑,還是已經鐵了心要離開大理。
    我讓眾人起身,在俞家兵的護送下,徑直朝張孝祥的房間走去。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俞家兵警惕地迅速轉身,大聲說道:“陛下,是劉丞相。”
    我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看到劉文海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額頭上滿是汗珠,衣服也有些淩亂,看來是一路匆忙趕來的。
    劉文海跑到我身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急切地說道:“陛下,您真要殺他嗎?就不能養著他,哪怕把他關在學宮一輩子也行啊。他是個人才,殺了實在太可惜了!”他的眼神裏滿是焦急和懇切,雙手不自覺地比劃著,試圖說服我。
    我看著他,沒有回應,內心卻在翻湧。劉文海啊劉文海,你早幹嘛去了,之前問你意見的時候,你模棱兩可,現在才來求情,這不是讓我更加為難嗎?
    我沉默了片刻,轉身繼續往前走,不想再和他糾纏。
    沒想到,劉文海幾步就攔到了我身前,臉上的焦急已經變成了激動:“陛下,您再考慮考慮啊!哪個王八蛋給您出的殺他的主意?老子非弄死他不可!”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臉漲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顯然是真的急了。
    我記得他上一次在我麵前這麽放肆,還是把我梁山山下的小酒館給燒了的時候,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脾氣也都火爆,如今他還能這樣為了一個人在我麵前衝動,可見他對張孝祥的看重,也可以證明張孝祥對目前的大理國有多重要。
    我冷冷地看著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和質問:“怎麽,你想把學宮也燒了?”聽到我這話,劉文海像是被一盆冷水澆醒,整個人一愣,臉上的激動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懊悔。
    “臣萬死,陛下恕罪!”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裏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看著跪倒在地的他,我心中一陣酸楚。他是我的老夥計了,這麽多年風風雨雨,我們一起走過,為了大理國的發展,都付出了太多。
    我緩緩蹲下身子,扶起劉文海,語氣也緩和了許多:“丞相先回吧。要是覺得心裏煩悶,就領著學宮眾人出去走一走,看看民間疾苦。百姓們的生活,才是我們最應該關心的。”說完,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劉文海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我的背影,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終究沒有出聲。我心裏明白,他也是為了大理國好,隻是和我的想法有所不同。他看重張孝祥的才華,希望能留他一條生路,而我,不僅要考慮他的才華,還要顧及大理國的安穩和未來,這其中的艱難抉擇,又有誰能真正體會呢?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幻聽,我似乎聽到了劉文海小聲的嘀咕:他已經是一個皇帝了,不再是那個可以一起肆無忌憚的家夥了。
    我穩了穩心神,繼續朝著張孝祥的房間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學宮的走廊安靜得可怕,隻有我與俞家兵的腳步聲。
    離張孝祥的房間還有幾十步的距離時,那扇緊閉的門緩緩被打開。他從容淡定地從屋裏走了出來,看見我,微微地笑了笑,那笑容裏,有我讀不懂的東西,然後恭敬地躬身行禮,喚道:“王爺您終於來了。”
    他叫我王爺,這是在南宋時他對我的稱呼。聽到這兩個字,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墜入了冰窖,我知道,他的心,或許早已回到了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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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努力扯出一絲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孝祥你還沒用早飯吧,要不要吃一些。吃完陪朕喝一杯。” 我試圖挽回些什麽,哪怕隻是一絲一毫的情誼。
    張孝祥看著我,目光平靜如水:“王爺,今天是我最後一天待在這學宮了,也是我和王爺的最後一麵了。我平時最愛在學宮的桂花樹下發呆,王爺可否陪我席地而坐啊?” 他的語氣很輕,卻像一把重錘,敲在我的心上。
    席地而坐,這讓我想起在臨安城的王府裏,也曾有一棵桂花樹,那時我和張孝祥、劉文海,在那桂花樹下席地而坐,飲酒賦詩,何等暢快。可如今,時過境遷,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我有些僵硬地回答:“好。”
    來到桂花樹下,張孝祥盤腿而坐,神色悠閑,仿佛這不是一場決定生死的會麵,而是一次平常的閑聊。
    他突然朝著俞家兵說道:“俞統領,麻煩你弄些吃食來吧,要是能弄到以前王府吃的桂花糕就最好了,酒的話來一壇吧。” 他說得自然,像是在回憶一段美好的過往。
    我看著他,說道:“皇貴妃昨日就給朕做了桂花糕,朕帶了一些,家兵你去拿。” 俞家兵點頭領命而去。看著俞家兵離去的背影,我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接下來會聽到些什麽。
    我還是沒忍住,問道:“你真的決定要回去嗎?” 這個問題,我在心裏問了無數遍,卻始終期待著他能給我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張孝祥聽後,“哈哈哈哈” 大笑起來,那笑聲在這安靜的學宮裏顯得格外突兀。
    外人可能會覺得他放肆,可我感覺他是壓抑太久了,今天全都釋放出來了。笑罷,他輕鬆地說:“被王爺盯上了,這世間還沒有人跑得掉吧。”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似乎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準備,我的心一陣抽痛。
    沒一會兒,俞家兵帶著人拿來了食盒。很快,一盤牛肉、一盤桂花糕、一盤炒蠶豆、一盤沒切的黃瓜和一壇子酒就擺好了。看著這些吃食,我仿佛回到了當年的王府,一切都一模一樣,可心境卻截然不同。
    張孝祥起身,朝著俞家兵深深一躬,誠摯地說道:“家兵大哥有心了,孝祥在此拜謝。”
    說完,他便給我和他自己倒上了酒,然後也不管我,自顧自地吃喝了起來。他吃得很認真,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嚐著最後的時光。
    隨著張孝祥打了一個飽嗝,他坐直了身子,然後慢慢站起來,也朝我深深一拜。我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張孝祥不急不慢地說道:“孝祥早年入仕便被打壓,心中也有怨恨。但與王爺見後,孝祥真的以為看到了光。” 他頓了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追憶,“可王爺您這道光照不亮天下,您的存在隻是更加凸顯了朝廷的黑暗。” 聽到這話,我的心猛地一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眉頭微微皺起,我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心裏有些委屈,也有些無奈。
    他停了停,又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後來王爺深居簡出,不問政事,我知道王爺隻是求個明哲保身而已。但是您都明哲保身了,那些身在黑暗中的人該怎麽辦?所以,我彈劾了您。我是發自內心地要彈劾您,一個隻願意明哲保身的戴郡王就是在與黑暗同流合汙。”
    他越說越激動,酒也一碗一碗地喝,臉上因為酒精的作用泛起了紅暈。我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心中卻翻江倒海。我也曾想過改變,可現實的無奈讓我選擇了暫時的隱忍,沒想到在他眼中,我竟是這樣的人。
    一連喝了三碗後,他又說道:“後來,我覺得我能驅散黑暗了,所以我冒天下之大不韙挑戰門閥。嘿嘿嘿,輸了之後我才想,可能王爺您是對的。”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嘲,舉起酒碗看著我,我也下意識地舉起酒碗。兩人碰杯後,都沒有立馬喝下去,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
    “多謝王爺當年的提拔之恩,更謝王爺當年的救命之恩。孝祥不會讓王爺背負罵名的。” 說完,他從腰間取出早就準備好了的小瓷瓶,將瓷瓶中的粉末倒入自己的酒中。我的心猛地一緊,想要阻止,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王爺,來世孝祥再來追隨您吧。” 說完,他便一口喝完了自己給自己準備的毒酒。
    就在他喝酒時,天氣突變,一聲炸雷在天空響起,仿佛是為他的離去奏響的悲歌。我看著他慢慢倒下,嘴角和鼻孔都滲出血來,可他的臉上,竟然帶著笑容。
    我呆呆地看著已經沒了氣息的張孝祥,心中五味雜陳,默默說道:“這一碗你我共飲,就當給你送行了。” 然後一口喝完了酒。酒順著喉嚨流下,辣辣的。
    回想起與張孝祥相識相知的過往,他的才華、他的抱負、他的堅持,都曆曆在目。曾經,我以為我們能一起開創一番事業,為這天下帶來光明。
    我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可失去他,我卻無比痛心。或許,在他的心中,我永遠是那個沒能扛起北伐大旗的王爺;而在我心中,他永遠是那個才華橫溢、滿腔熱血的張孝祥。
    我沒有理會雨水打濕了我的衣衫,隻是緩緩起身走出學宮。
    學宮門外,劉文海一臉失落的看著我。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不知道是淚,還是水。
    我默默的說了一句:這雨是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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