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 春光明媚
    心情 春天來了萬物複蘇
    白鳳送來養生湯，
    開始我還不在意。
    一連喝了一個月，
    精力充沛複活了。
    暮春的日光被雕花窗欞裁成菱形碎片，在蟠龍金紋案幾上跳躍。我捏著邊疆急報的指節微微發白，墨跡在眼前暈成模糊的雲團，耳畔忽有銅鶴香爐裏沉香墜地的輕響，驚得我指尖一顫。案頭堆著的十二道藥方早涼透了，墨字浸著藥渣的褐，倒像極了我日益衰敗的氣血。
    自從覺得自己精力不濟後，太醫院的紫銅藥鼎晝夜不息。白發蒼蒼的院正捧著脈枕三跪九叩，顫巍巍說"龍體虧虛需固本培元"，可那些苦得鑽心的湯藥，喝下去隻換來五更天的冷汗浸透錦被。
    唯有曲珍佛堂裏的檀香與木魚聲，能暫且按住胸腔裏亂竄的虛火——但這份安寧，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總要在第五日晨光裏碎成齏粉。
    銅鏡裏的麵容一日比一日憔悴，可後宮的海棠依舊開得灼人。烏白鳳晨起請安時廣袖翻飛如蝶，白鹿侍宴時鬢邊步搖輕晃似星，那些年輕鮮活的麵容襯得我像尊褪色的鎏金佛。昨夜侍寢時，淑妃解下珍珠抹胸的指尖擦過我手背，滾燙的溫度卻激不起半分漣漪，隻餘下滿心澀意。
    演武場的夯土被日頭曬得發燙，戴壽武張弓時弓弦嗡鳴如虎嘯。我接過侍衛遞來的雕花寶弓，臂彎才發力便覺血氣翻湧，三支箭矢射出去，兩支脫靶，一支堪堪掛在靶心邊緣。扶著馬鞍喘息時，繡著金線牡丹的宮裙掃過飛揚的塵土，烏白鳳蓮步輕移，鬢邊瑪瑙墜子隨著步伐輕顫。
    "陛下快歇歇。"她跪在青石板上，捧瓷碗的指尖凝著薄汗，明黃袖口滑落三寸，露出腕間纏著的烏木佛珠，"這是臣妾依著烏蠻古法熬的長壽湯，用應季的新鮮野果混著蜜餞，最是提神解乏。"
    琥珀色的湯汁盛在纏枝蓮紋碗裏，漂浮的櫻桃紅得像凝固的血，幾片嫩綠的薄荷葉蜷在碗沿，嫋嫋熱氣裹著果香漫上來。我湊近輕嗅，酸甜氣息混著若有若無的藥香，恍惚間竟想起了小時候吃過的蜜餞。
    飲下第一口時，舌尖先觸到梅子的酸，緊接著是蜜桃的甜在齒間炸開，尾調竟有一絲參須的清苦。
    我望著烏白鳳眼角的胭脂紅，突然想起她初入宮時，因為隻是為了聯姻她才嫁給我，所以初入皇宮時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直到烏蠻族內亂，我力挺她父親烏達，讓烏達坐穩了烏蠻族這一大族首領的位置，她才漸漸的對我敞開心扉。
    "這湯甜得蹊蹺。"我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倒像給三歲孩童解饞的零嘴，怎就喚作長壽湯？"
    烏白鳳突然垂眸淺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陛下可知烏蠻人為何長壽？"她指尖劃過碗沿，沾起一滴湯汁在陽光下晃悠，"我們族裏老人說，人若能常嚐鮮果滋味，便能留住三分赤子心。心不老，人自然......"話音未落，忽有驚雀掠過宮牆，她慌忙抬頭時，鬢邊金步搖叮咚作響。
    此後每至申時，便有宮女捧著描金漆盒候在養心殿外。茶湯的酸甜漸漸成了我與案牘間的紐帶，看著烏白鳳在窗欞外的剪影，竟覺得批閱奏章也不那麽難熬了。
    這日我在沁芳亭與白鹿對弈，我執黑棋的手又開始發顫，順手端起案上的長壽湯飲了一大口。白鹿捏著白子的指尖突然頓住，丹蔻染就的指甲在棋盤上敲出輕響："這湯色...可是烏姐姐的手筆？"
    我點頭時，茶湯裏的薄荷葉正浮在眼前，晃得人眼暈。
    白鹿忽然輕笑出聲，長袖拂過棋盤震落幾顆棋子："臣妾早該想到的。烏蠻巫女最擅熬製秘湯，當年她阿娘可是用三碗湯藥，就讓老族長重登戰馬呢。"
    我捏著茶碗的手猛地收緊："你是說這湯......"
    "陛下莫怕。"白鹿傾身過來，鬢間茉莉香混著茶湯的酸甜撲麵而來，"不過是些應季鮮果罷了。"她用棋子輕輕叩擊棋盤，"就像這棋局，看似尋常的落子，實則暗藏玄機。"
    暮色漫過宮牆時，最後一縷陽光將茶湯染成血色。我望著碗底沉澱的果肉碎屑，突然想起烏白鳳總在遞湯時避開我的目光，想起白鹿話裏未盡的深意。這碗看似尋常的長壽湯，究竟是解困良藥，還是另有乾坤？
    喝烏白鳳的長壽湯已經有一月的時間了。這一個月裏我明顯感覺自己精力充沛了許多。更加讓人意外的是，我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今天一早就把我叫醒了。
    看到老朋友如年輕時候那般挺拔，我也覺得自己年輕了幾歲。
    回想起烏白鳳和白鹿之前的話裏有話，我心裏也大概知道是什麽驚喜了。
    今天的晚膳，我留在烏白鳳的宮裏吃。
    暮色如胭脂潑灑在未央宮的琉璃瓦上，鎏金獸首銜著的宮燈次第亮起。我踏入烏白鳳的寢殿時，龍涎香混著奇異果香撲麵而來，雕花木格窗半掩著，將最後一縷天光篩成碎金，落在烏白鳳鬢邊的珍珠步搖上。她身著茜色雲錦襦裙跪坐在青玉圓桌前，素手正將一尾澆著琥珀醬汁的銀鱈魚擺入纏枝蓮紋瓷盤，動作輕柔得像在擺弄一件稀世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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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萬安。"她起身行禮時，廣袖間滑落半幅茜紗，露出腕間纏繞的烏木佛珠，"臣妾特意備了幾樣家鄉小菜，還望陛下不嫌粗陋。"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宮人托盤相撞的脆響，八名宮女魚貫而入，翡翠碟裏盛著雕花蘿卜、水晶凍肉，最中央的赤金鏤空鼎中，乳白的湯正冒著細密的熱氣。
    我挑眉看向烏白鳳，指尖叩了叩桌麵："愛妃這陣仗，倒像是特意給朕準備的啊。"目光掃過那碗蒸騰的長壽湯——湯色比往日更深，漂浮的櫻桃裂著口，暗紅的果肉像凝固的血珠，幾片薄荷葉蜷曲著，在湯麵投下詭異的陰影。
    烏白鳳蓮步輕移，跪坐在我身側斟酒。琥珀色的酒液注入夜光杯中，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陛下這一個月飲湯辛苦，臣妾自然要好好犒勞。"她忽然抬頭，眼尾的胭脂暈染得格外豔麗。
    "對，喝這長壽湯是辛苦"我將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滋味順著喉嚨燒下去，"不僅我辛苦，愛妃每次都是親自熬煮更是辛苦。"話音未落，烏白鳳已夾起一箸銀鱈魚，遞到我唇邊。
    "陛下快嚐嚐，這魚是用長壽湯的湯汁煨的。"她的指尖擦過我的唇，溫度灼人，"臣妾特意改良了做法，不知合不合陛下口味？"
    魚肉入口即化，酸甜的湯汁在舌尖炸開，尾調卻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我凝視著烏白鳳染著丹蔻的指尖，突然想起白鹿那日在沁芳亭說的"三碗湯藥讓老可汗重登戰馬"。放下筷子時，我故意將湯汁濺在桌布上，暗紅的痕跡蜿蜒如血。
    "聽說你阿娘熬的湯，能讓垂死之人重獲生機？"我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愛妃這長壽湯裏，究竟藏著什麽秘藥？"
    烏白鳳瞳孔驟縮，隨即輕笑出聲。她反手握住我的手，將我的指尖按在自己滾燙的臉頰上："陛下說什麽呢？不過是些應季鮮果罷了。"她的睫毛輕輕顫動，"若真有奇效，也是因為陛下龍筋虎骨，區區湯藥不過是錦上添花。"
    我看著她眼中閃爍的狡黠，忽然鬆開手，端起那碗長壽湯一飲而盡。酸甜的滋味混著鐵鏽味直衝喉頭，胃裏泛起一陣翻湧。放下碗時，湯汁順著嘴角滑落，滴在明黃龍袍上。
    "既然如此，"我扯鬆衣襟，故意逼近她耳畔，"今夜朕倒要試試，愛妃口中的"錦上添花"，究竟能到何種地步？"
    烏白鳳的臉瞬間緋紅，卻伸手勾住我的脖頸，在我耳邊嗬出溫熱的氣息："陛下可莫要後悔。"
    她突然揚聲喚道："來人！撤下膳食！"隨著木門重重合攏，殿內的紅燭突然劇烈搖晃，將我們的影子投射在牆上，時而交纏，時而分離。
    烏白鳳解下外袍的動作優雅如蝶，衣袂翻飛間，露出內搭的茜色肚兜，邊緣繡著的並蒂蓮在燭光下滲出暗紅的光，宛如浸透了血的花瓣。
    而我又醒了，像是重生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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