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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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 陽光是真好
    心情 手中有劍,眼中有你,足矣
    目送吐蕃全軍返,
    我軍撤回山南城。
    班師返程回王都,
    團圓回家就是好。
    今天熹微的晨光刺破雲層,在我軍將士的玄鐵甲胄上碎成萬點寒星,長槍如林刺破霧靄,獵獵旌旗翻湧似赤色怒濤。戰馬不安地刨著凍土,鼻息凝成白霧,每一聲嘶鳴都像是繃緊的弓弦在震顫。
    我攥著韁繩的指節發白,掌心沁出的冷汗浸透雕花皮革。遠處地平線騰起赭黃煙塵,宛如巨獸蘇醒時的咆哮。既盼著淑妃曲珍與高峰能平安歸來,又深知吐蕃人狡詐如狐——這場看似我軍占優,且主動放行吐蕃軍隊的行為,不過是刀刃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鐵蹄聲如悶雷滾過,吐蕃軍隊終於現出身形。達朗瑪騎著墨玉般的戰馬踏碎晨霧,藏紅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單手把玩著鑲鬆石的馬鞭,唇角勾起輕蔑的弧度,眼神像淬了毒的彎刀,將我軍將士從頭掃到腳。
    身後士兵故意將彎刀敲擊盾牌,發出刺耳的"鐺鐺"聲,隊伍裏爆發出陣陣粗野的哄笑,仿佛這不是戰場,而是他們肆意嘲弄的戲台。
    "達朗瑪!"我猛地一夾馬腹,俊馬長嘶著衝出軍陣。碎石在馬蹄下迸濺,宛如我碎裂的耐心,"我軍已讓出退路,你該兌現諾言了!"
    達朗瑪慢條斯理地扯下腰間酒囊,仰頭灌了一大口青稞酒,酒水順著下頜滴在鎏金護腕上。"妹夫你果然重情重義啊,哈哈哈哈"他抹了把嘴角,酒氣混著輕蔑撲麵而來,"等兩軍相隔十裏,自會放人。"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鐵鏈拖曳的聲響——牛皮囚車裏,淑妃染血的裙擺若隱若現。
    怒火燒得我眼前發紅,戰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劃出危險的弧線。"你最好說到做到!"我握緊劍柄,寒光出鞘三寸,"再來犯境,定叫你有來無回!"
    "就憑你?"達朗瑪笑得直不起腰,彎刀指向我的鼻尖,"你老了,我說過,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大手一揮,吐蕃軍隊開始龜速後撤,每一步都故意踩得震天響。
    兩個時辰的等待漫長得如同一個千年。終於,俞家兵的玄色鐵甲衝出塵埃。淑妃曲珍的華服沾滿泥汙,發間東珠散落,脖頸處還留著繩索勒出的血痕。但當她看見我時,黯淡的眼眸突然亮起星辰:"陛下......"
    高峰強撐著行禮,染血的手指還保持著護主的姿勢:"末將護駕不力......"
    "先回營。"我喉頭哽咽,親自攙扶淑妃登上馬車。看著她蜷縮在軟墊上的單薄身影,胸中翻湧的殺意幾乎將理智吞沒。達朗瑪,這筆賬,我定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暮色漸濃,吐蕃軍隊的身影消失在山坳間。我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將誓言刻進骨髓。
    回到山南城,保皇司的密信來了。信中說:西夏國這次舉兵攻伐吐蕃異常凶猛,吐蕃節節敗退。
    我放下密信,心想:看來達朗瑪這次真是命不該絕。我放走他和他的這支吐蕃兵馬足夠他回去穩定大局了。
    “傳令下去,三日後啟程,班師回朝。”我有氣無力的說道,畢竟這次是我打的最窩囊的一場勝仗。
    十日後,暮春的洱海蒸騰著溫潤的水汽,青石板禦道蜿蜒如墨龍,兩側垂絲海棠開得如火如荼,粉白花瓣簌簌飄落,宛如一場纏綿的花雨。接官亭前,太子戴壽寧身著明黃色蟒紋錦袍,手持明黃傘蓋,神情肅穆而焦急。他凝望遠方揚起的滾滾煙塵,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冠冕上的東珠隨著他微微顫抖的身軀輕輕搖晃。
    三百名羽林軍如雕塑般分列禦道兩側,甲胄相撞的細微聲響在寂靜中回蕩。終於,繡著九龍神紋的戴字王旗刺破霧靄,緩緩而來。未等侍從攙扶,太子已撲跪在地,聲音裏滿是哽咽:"兒臣恭迎父皇凱旋!"
    我扶著車轅的手突然一陣發軟,連日征戰的疲憊如洶湧的潮水將我淹沒。太陽穴突突跳動,眼前的宮闕、群臣、海棠花在眩暈中扭曲成旋渦。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前來迎駕的貴妃烏白鳳驚恐的尖叫裏,她月白色的廣袖帶著熟悉的龍腦香,輕輕掠過我的麵頰。
    再次睜眼,鎏金蟠龍帳幔低垂,熏爐中龍涎香與藥味交織縈繞。烏白鳳跪坐在榻前,素手緊攥著浸了冷水的帕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鮫綃被攥得滿是褶皺;白鹿半跪在床尾,繡著並蒂蓮的裙擺鋪散在地,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吧嗒吧嗒砸在金線繡的牡丹上;曲珍倚著朱漆屏風,蒼白的指尖反複摩挲著腕間的銀鐲,此刻被她攥得微微發燙,似要將滿心的愧疚與擔憂都揉進其中。
    "禦醫!父皇醒了!"戴壽寧撞開雕花木門的聲響打破了滿室的寂靜。太子發冠歪斜,腰間玉佩在奔跑中不斷撞擊發出清脆聲響。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榻前,冰涼的手指緊緊扣住我的腕脈,眼底布滿血絲,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恐:"兒臣不孝!竟讓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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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勉力扯出一絲笑意,想要抬手安撫,卻渾身乏力。殿外傳來禦醫誠惶誠恐的回稟:"陛下這是氣血兩虧,又受了瘴氣侵體......"話音未落,戴壽寧已厲聲打斷,眼中閃過狠厲:"若治不好父皇,本太子要你們滿門陪葬!"平日裏溫潤端方的麵容此刻因焦急而扭曲,盡顯帝王家的威嚴與狠絕。
    "胡鬧。"我啞著嗓子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磨過喉頭。掙紮著想要起身,幾隻手慌忙按住我。
    烏白鳳淚光盈盈,嗔怪中帶著心疼:"陛下剛醒,怎可亂動?"她想盡可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卻藏不住那顫抖的尾音,滿滿的都是關切。
    "餓了,陪朕吃口東西。"我執意撐著坐起,扯過繡著暗紋的錦被裹住單薄的身子。戴壽寧立刻轉身,聲音洪亮而急切:"傳禦膳房。"
    禦膳房動作極快,不多時,鎏金食盒便擺滿紫檀木長案。白鹿小心翼翼地盛了碗百合蓮子粥,輕輕吹涼後送到我唇邊,聲音輕柔:"陛下,這粥安神......"她低垂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在燭光下閃爍;烏白鳳則將玫瑰酥掰成小塊,用銀匙蘸了桂花蜜,嗔怪道:"總得墊些糕點才好。"她眉眼間的擔憂與溫柔,是歲月沉澱的深情。
    曲珍始終安靜地坐在角落,捧著青瓷茶盞的手卻微微發顫,如同秋風中瑟瑟發抖的枯葉。當我夾起一塊芙蓉糕放進她碗裏時,她如夢初醒,眼眶瞬間通紅,淚水奪眶而出:"陛下,要不是我執意前往吐蕃......這次您就......"
    "夠了。"我放下象牙箸,瓷碗與桌麵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起身走到懸掛寶劍的檀木架前,抽出寒光凜凜的青鋒劍。
    劍身映出眾人驚愕的麵容——烏白鳳下意識抬手掩住嘴,白鹿攥緊了裙角,戴壽寧則握緊了腰間的玉玨。
    "看這劍。"我緩緩撫過劍脊上的雲雷紋,劍身在燭光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它隨朕踏過雪山,飲過敵血,卻從未讓朕真正安心。"轉身望向眾人時,劍尖挑起滿地燭光,映得眾人麵容忽明忽暗,"唯有你們在側,朕才覺得這萬裏江山有了溫度。"
    曲珍突然伏地痛哭,肩頭劇烈起伏,壓抑的哭聲在殿內回蕩:"臣妾險些害得陛下......"
    "起來。"我伸手將她扶起,指尖觸到她手背上粗糙的鞭痕,那是她在吐蕃受苦的印記,"若能用這副軀殼換你平安歸來,便是再去雪域十次又何妨?"轉頭望向戴壽寧,少年眼中的驚惶尚未褪去,"壽寧,你可知帝王真正的倚仗是什麽?不是這柄劍,不是百萬雄兵,而是這些願與朕共赴生死的人。"
    是啊,手中有劍,眼中有你。足矣,足矣。
    窗外,海棠依舊紛飛,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將眾人的影子疊印在蟠龍柱上。我將劍收入鞘中,忽然覺得那些在吐蕃戰場上的腥風血雨都已遠去——此刻圍爐而坐的暖意,才是人間至貴,才是這江山最值得守護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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