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活得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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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過一段鄉道後,張弛把車停在路邊,把自己的臉伏在方向盤上,喘了幾口粗氣,右手的手掌尖兒用力頂在左上腹,咬緊牙關,盡量讓自己不呻吟出聲,後座上的玄陽道長伸出手,想要拍一拍張弛的肩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收了回去,歎息一聲,說:“好孩子,實在忍不住,就喊出來,車裏沒有外人!”戲法老鬼正要接口稱是,看著張弛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又閉上了嘴,玄陽道長轉頭看向戲法老鬼,說:“老家夥,要不,辛苦你一下,先給我這孩兒止止疼?”戲法老鬼立即答道:“那有何不可?”可等了半天,玄陽道長卻不再說話,一臉期待中夾雜著猶豫不定的神色地看著他,戲法老鬼急道:“道長,您倒是指點老人家我一下,用什麽法子給您的孩兒止疼啊!”
玄陽道長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前座上已經把兩腿的膝蓋都屈起到自己腹部的張弛,終於說道:“本來你那個三仙歸洞的法子,我打算在關鍵時刻才給他用上,可現在,咱們兩個手無捏針之力,隻好先讓他挺過今天這關再說,就是得委屈老家夥你了!”戲法老鬼不在意地回道:“道長,自打咱們認識以來,您可是頭一次跟我這麽客氣,這個臉老人家我可不敢不接著,您就直說,到底怎麽辦?”玄陽道長輕輕咳嗽一聲,答道:“你上他的身,用你的地魂把他的人魂包藏起來,再用你的人魂偽裝成他的人魂,這樣,他就感受不到疼痛了,起碼能讓他緩一緩,不過......!”戲法老鬼聽到玄陽道長說了不過兩個字,一下子明白,便問道:”這麽說,我得疼上一陣子唄?”玄陽道長點頭,想了想,還是補充道:“恐怕不光疼上一陣子,你的人魂會受些損害,從他身上下來後,說不得會變得呆傻,不過,我答應你,等見到小胖子,我讓他把你帶在他身上形影不離,最多半旬,你就會恢複原樣!”
戲法老鬼臉上神色變了變,思忖著道:“這樣啊!”玄陽道長心裏雖然著急,到底還是不好催促,便隻是點頭,不再說話,戲法老鬼突然嘿嘿笑道:“在那個罐子裏呆得五脊六獸的,老人家我腦子都不好使了,您別誤會啊,道長,我不是怕人魂有損,不瞞您說,老人家我打小就怕疼,可這幾天跟著他們幾個到處亂跑,老人家我感覺自己又少興了不老少,隻要您以後讓他們同意繼續帶著我東遊西逛的,替您的孩兒疼那麽一會兒,算個屁啊!”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從後座上起身對著張弛撲過去,玄陽道長急忙叮囑道:“老家夥,你悠著點兒,千萬別把我那孩兒的人魂壓壞嘍!”本來已經附在張弛後背上的戲法老鬼突然又向後疾退回來,抬手指著張弛的肩膀上,磕巴著說:“道......道長,這......小東西......,它咬人!”
玄陽道長聽到前座上響起的凶狠的哢哢聲,探頭一看,見老大正蹲踞在張弛的肩頭上,衝著戲法老鬼不停地呲牙,玄陽道長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十分嚴肅地說道:“老大,怎麽還不識好歹了?過來!”老大轉頭在張弛的臉上嗅了嗅,變得有些躁動不安起來,又轉身對著玄陽道長哢哢叫了幾聲,玄陽道長說道:“他過去了,張弛才能好起來!”老大似乎聽懂了一樣,從張弛的肩頭躍到後座上,蹲在玄陽道長身邊,卻把臉朝著戲法老鬼一連聲地哢哢起來,聲音不再凶猛,反而滿含催促之意,戲法老鬼無奈地笑道:“你可是真霸道啊!”口中說著話,身影已經又向前撲了出去,老大的兩個小黑眼珠緊緊盯著戲法老鬼,見他突然消失不見,便疑惑地抬頭看向玄陽道長,玄陽道長對它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抬手朝張弛指點了一下,說:“別急,一會兒就緩過來了!”
果然,過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張弛向上屈著的兩個膝蓋就放了下去,一直頂在右上腹部的右手也垂了下來,隻是腦袋還趴在方向盤上,又過了半支煙的時間,他把頭抬起來,靠在座椅上,兩隻眼睛裏的眼神兒明顯有些呆滯,玄陽道長低頭衝老大笑了笑,老大卻向張弛身上跳去,落在他的腿上,仰頭打量著張弛的臉,小聲地哢哢著,又伸著鼻子在張弛的右上腹部的位置聞了聞,輕手輕腳地趴在張弛的腿上,神情顯出幾分憂鬱,玄陽道長搖搖頭,把自己的身子也靠在座椅靠背上,輕輕歎息了一下,接著便閉上兩眼,雙手放在腹前,兩個拇指分別在其他的幾根指頭的指節上掐來掐去,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出言道:“老家夥,差不多了,功夫太長了的話,你就真成大傻子了!”他的話音剛落,張弛的身旁突然出現了一個比之前模糊了不少的身影,動作緩慢地移到後座,又慢慢歪倒在座椅上,玄陽道長指著座位上的令牌,對顯得疲憊不堪的戲法老鬼說道:“先進令牌裏養養再說!”戲法老鬼掙紮著向令牌挪過來,口齒不清地說:“道長,真疼啊!”往令牌裏鑽的動作突然停下,有氣無力地抬起手,指著張弛,說:“您這個孩兒,不知為何,地魂強得可怕!”
烏老二手指按在按鍵上不動,扭過臉來,看著地上發出聲音的方向,團團黑霧裹著的那兩個武警仍然躺在地上,其中一個本來背對著他的臉此刻轉了過來,和他麵麵相對,烏老二心中動了動,上下打量了一下穿著一身武警製服的那人,說道:“陳先生,這身衣服您穿著真挺合適,可這張臉皮,實在配不上您!”地上那人嗬嗬笑道:“烏二先生,您突然造訪,還真令我這處臨時住所蓬蓽生輝,您那根手指頭,還是按在門上好一些,千萬別想著去後腰上抽您的匕首!我手上可有家夥!”陳敬從地上站起來,先是關心地低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另一個穿武警製服的人,見那人抬頭衝他笑,他用腳在他腿上輕輕踢了踢,說:“鼻孔裏的那兩枚藥丸兒別急著取出來,他這霧氣有毒!”等對方認真點頭後,他才從地上撿起一支衝鋒槍,拿在手裏擺弄了一下,刷地一聲把槍管兒上的槍刺甩直,又把衝鋒槍在手裏掂了掂,才又對仍然站在隔壁房間門口一動不動的烏老二說道:“烏二先生,令兄沒來?”烏老二搖搖頭,說:“我哥那人,看見你就忍不住要動手,好報他的斷臂之仇,這次我讓他在家好好歇息,怎麽,陳先生,你們早就算好了我們兄弟兩個會過來?”
陳敬直視著烏老二的雙眼,說:“你們兄弟兩個身後的那人,知道了魏見秋被抓,一定急壞了,可要想滅魏見秋的口,除了你們兩位,好像也沒別人能辦到,隻是我有點兒想不通,魏見秋追了你們兄弟兩個好幾年,你們好不容易把他收為徒弟,真忍心衝他下手?”烏老二緩緩搖頭,語氣不屑地說道:“魏見秋確實追了我們幾年,可你可曾想過,他追我們的目的是什麽?”陳敬好像恍然大悟一樣,哦了一聲,答道:“原來如此!難怪他衝自己的徒弟下手時,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不過,既然咱們在這裏又碰上了,說不得,得打上一架,但我把話說在頭裏,不管你打輸還是打贏,這門,你都進不去!”
烏老二聽陳敬說得這麽直接,知道他這人是個說動手就動手的性子,心下馬上戒備起來,從門邊閃開,向後退了兩步,看著陳敬說道:“陳先生,據我所知,自打你從山上下來,出力不少,卻一直不怎麽受人待見,你之前殺的,可都是一些本來就該殺的人,可瞧瞧現在,他們竟然把你關在這個不見日月的所在,我都替你不值,能不能聽我的直言相勸,這就跟我一起遠走高飛,不受這份兒窩囊氣?”陳敬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從地上站起身的劉星星,衝他說道:“往後站一站!”說完,又看向烏老二,發現趁他回頭的功夫,烏老二已經把本來單手握著杵在地板上的棍子橫在身前,雙手陰陽合把,腳底下也汩汩湧起漆黑的霧團,眼看著就要把全身裹在裏麵,陳敬輕笑一聲,說:“你們兄弟兩個,這麽多年一路活過來,世事經曆個齊全,我與你們不同,一下山,這個世上的一切,和當年相比,樣樣不同,卻好看多了,既然這麽好看,我就打算留下來多呆上一陣兒,至於那些對我心懷叵測的,能讓便讓,讓不了的話,我也不介意捏碎他們的喉骨,烏二先生,你們兄弟兩個,還有你們身後的人,正是我陳敬不想再讓下去的,今天你要是不死的話,麻煩你回去給他們帶個話,別再來惹我!”說完,不等烏老二說話,他的身子就動了,把手裏拿著的衝鋒槍朝地上一扔,雙臂微微垂在身側,腳下一趟,就衝烏老二奔了過去。
烏老二看見陳敬來勢洶洶,卻也不懼,把左腳在地上一跺,左手抓著棍尾,虛握棍腰的右手向上一撩,一團油黑發亮的黑霧被他撩到身前,徑直向陳敬的麵門裹了過去,趁陳敬抬起雙手拍向那團黑霧,他左手迅疾向前一推,圈在右手掌心的棍子直刺那團黑霧當中,棍頭突然一頓,烏老二知道刺中陳敬,便向前踏上一步,腰一擰,兩膀用上了更多的力道加在棍身上,打算把陳敬刺個一洞倆眼兒,棍頭兒的阻力卻一下子變大,他瞪起兩眼想要透過黑霧看看這一棍子刺的是陳敬臉上還是身上,同時心裏後悔,這幾團黑霧是他盡了最大的力量弄出來的,就連他的眼力也透不過去,心念微動間,右腳又向前踏上一步,正待給雙手再加上幾分力量,手中的棍子突然一鬆,烏老二已經邁出去的右腳急切中收不回來,整個身子向前衝了過去,他哼了一聲,兩腳在地上一跺,穩住身形,雙手抓著棍子向後狠抽,陳敬的身影從裹著他身前的那團黑霧中顯現出來,他的左胳膊把烏老二的棍子緊緊地夾在自己的腋下,借著烏老二往後抽棍子的力道,人已經到了烏老二身前一步遠的地方,嘴上喝道:“撒手!”外表皮膚通紅的右手手掌彎曲成勾,惡狠狠地對著烏老二的咽喉上抓來,烏老二隻覺得陳敬的那隻右手上發出一股炙熱,眼看著就要抓到自己的喉嚨上,他兩腳的腳尖兒往地板上一點兒,上半身向後一仰,堪堪躲過陳敬的這一抓,手上的棍子卻被早已陳敬反手握在左手裏,棍身上瞬間變得冰涼刺骨,連帶著烏老二的抓著棍子的兩隻手如同被凍在棍身上一樣,烏老二隻得向後連退想要避開陳敬一直抓向他咽喉那裏的右手,同時催動著腳下不停向上湧起的陣陣黑霧裹向陳敬,沒想到在他身前亦步亦趨緊跟不放的陳敬突然鬆開抓著他那根棍子的左手,烏老二踉蹌了一下,急忙把棍子在身側往地板上一撐這才站穩,陳敬卻已經到了他身邊,左手在他的右上腹位置狠狠抓了一下,烏老二大叫一聲,渾身顫抖著往地上蹲了下去。
陳敬右手慢慢抓在他的喉骨上,很快,一股皮膚被燒焦的味道從烏老二的脖子底下散發出來,烏老二心如死灰,閉上兩眼,靜靜等待陳敬右手最後的那一擰,陳敬卻把右手鬆開,向後退了兩步,低頭看著蹲著不動的烏老二,說道:“張弛勸過我,讓我起了殺心的時候,想著收一收,烏二先生,在山莊裏你雖然放了我一馬,可咱們是有交易的,那本書現在應該也在你的手裏了,還沒騰出時間細細研究吧?要不,我這回也放你一馬?也用不著你跟我交易什麽,記著你欠我一次就行!”烏老二不相信似地抬起頭來,看著陳敬,他察覺到陳敬的一雙眼睛的眼神兒裏,好像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同時,陳敬臉上的表情,明顯地透著一股落寞,烏老二心念急轉,突然明白了陳敬的心底深處的所思所想,他撐著棍子,慢慢站起身來,左手按在自己的右上腹上,說道:“陳先生,這次你手下留情,可下次再動手的話,你不一定是我的對手,到時取你性命,我可不會猶豫!”陳敬轉身向劉星星身邊走過去,頭也不回地說道:“有你們兄弟兩個在這世上,我陳敬活得不寂寞,下次再打,各自拚盡全力就是!”
烏老二盯著陳敬的背影用力看了幾眼,轉身欲走,身旁那個房間的門裏,有人站在門邊在門上拍打了幾下,然後叫道:“姓烏的,這就走了?”聲音聽起來有些有氣無力的,烏老二斜著眼睛往門上看了看,回道:“魏見秋,該喝那東西了吧?身上可還有存貨?”門上突然大響幾聲,明顯是裏麵的魏見秋發起狂來,烏老二笑了笑,掉頭便走,快到大廳的時候,他自言自語道:“姓陳的,我要是不再好好鬧上幾場,還真有些對不住你今天的手下留情了!”從兜裏掏出開電梯的卡片,走到電梯邊兒上,刷卡打開電梯,走進電梯裏,低頭看了看仍然躺在電梯地板上的三個人,用棍子在他們身上輕輕捅了捅,說道“我哥哥要是跟來,看見你們幾個,一定會兩眼放光地說好材料!嘿嘿!”到了上麵,電梯停下,烏老二從裏麵出來,迅速朝著地下室的入口走過去,上了台階後,抬手在門上的幾個按鍵上按了下去,入口的門哢嗒一聲打開,他推開門就走了出去,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見東麵天上已經出現了一縷微光,便立即把棍子在地上又敲了幾下,把自己裹在跟周遭顏色一致的霧氣裏,繞過樓後,向大門的方向走去,剛拐過主樓的西側的房山,迎麵走來幾個人,最前頭的那個背著兩手,身後一個光頭的胖子不時用手在前麵這人的背上推搡幾下,那個胖子的身後,還跟著一高一矮一壯一瘦的兩個人,烏老二停住腳,看著明顯被銬著雙手的矮壯男人,抓著棍子的手緊了緊,就要向前把他們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