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的豬圈剛消停下來，村裏又出了件怪事——村口老槐樹下突然多了間紅磚青瓦的小酒館，掌櫃的是個穿旗袍的俏寡婦，自稱姓胡。這胡寡婦的米酒香得邪乎，隔著二裏地都能勾人魂，村裏漢子們喝了她的酒，回家後都跟丟了魂似的，整天念叨著要再去喝一碗。
    "大柱啊，你可得管管！"劉二叔頂著倆黑眼圈找上門，"昨兒我去喝了半碗，夢裏全是那狐狸精......不是，那老板娘......"
    我蹲在門檻上啃苞米餅子，黃大仙突然在我耳朵眼兒裏"噗嗤"笑出聲："老胡這婆娘，還是這麽愛折騰。"
    "您認識她？"我差點噎著。
    "何止認識，"黃大仙的尾巴尖掃得我脖子癢癢，"三百年前在長白山，我倆合夥騙過黑熊精一壇子蜂蜜......"
    話音未落，一陣香風卷著銅鈴聲由遠及近。我抬頭一看，差點把苞米餅子扔出去——胡寡婦搖著團扇扭進院子，旗袍開衩快到大腿根，繡花鞋尖上蹲著隻火紅的狐狸崽子。
    "黃三哥！"她嗓音甜得能滴蜜，"聽說你收了個傻徒弟？"
    我手裏的餅子"啪嗒"掉地上。黃大仙"噌"地竄上房梁，炸著毛喊："胡九娘！你把狐狸騷味收收！老子供桌都要醃入味了！"
    胡九娘團扇掩嘴輕笑，眼波往我身上一掃，我頓時從腳底板麻到天靈蓋。她腕上的銀鐲子"叮鈴"一響，我眼前忽然漫起粉霧，霧氣裏走出個穿校服的姑娘，分明是我暗戀了三年的村小學老師小芳！
    "大柱哥......"小芳臉紅撲撲地湊過來，"我課本掉河裏了，你幫我撈......"
    我腦子"嗡"的一聲，抬腳就要往院外跑。房梁上突然砸下個東西——是黃大仙把供桌上的臭豆腐壇子踹翻了。酸臭味劈頭蓋臉澆下來，幻象"噗"地散了，露出胡九娘笑得花枝亂顫的真身。
    "可以啊黃三哥！"她翹著蘭花指捏鼻子，"現在驅邪都用生化武器了？"
    我頂著一頭臭豆腐渣，眼睜睜看著胡九娘的紅指甲戳向我眉心："這小徒弟陽氣足得很，借我補補身子......"
    "你敢！"黃大仙一尾巴抽飛她的爪子，"當年你偷喝山神供酒，是誰幫你頂的雷？"
    胡九娘的笑容突然僵住，腕間銀鈴"叮叮"急響。院牆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二十多個雙目赤紅的村民舉著鋤頭湧進來，領頭的趙鐵柱嘴角還掛著哈喇子："九娘......我的九娘......"
    "臥槽你玩真的！"黃大仙炸成個毛球，"大柱！去廚房拿辣椒麵！"
    我連滾帶爬衝進灶間，回來時差點嚇尿——胡九娘現了原形，九條尾巴把院子撐得滿滿當當，村民們正抱著尾巴又蹭又啃。黃大仙叼著根擀麵杖，正跟一條亂甩的尾巴拔河。
    "撒！"黃大仙一聲令下，我閉眼把辣椒麵揚了出去。
    霎時間哀嚎震天。村民們噴嚏打得此起彼伏，鼻涕眼淚糊了滿臉。胡九娘"嗷"一嗓子縮回人形，旗袍上沾滿紅辣椒末："黃三！你他娘的還是這麽損！"
    "彼此彼此。"黃大仙把擀麵杖往地上一杵，"還不解了魅術？"
    胡九娘悻悻地一跺腳，銀鈴脆響中，村民們如夢初醒。趙鐵柱看著自己抱著的槐樹樁子，"嗷"地竄出二裏地。
    當天夜裏，黃大仙拎著兩壇酒上了房頂。我蹲在屋簷下偷聽，夜風送來隻言片語：
    "......當年你替我擋天雷的情分，我記著呢......"
    "......那傻小子是個好苗子，別折騰太狠......"
    "......下月十五山神廟集會，帶著他來......"
    瓦片突然砸在我腳邊，黃大仙醉醺醺的聲音飄下來："聽見沒？下個月帶你去見世麵......"
    我抬頭望天，月亮不知何時缺了一角，像被誰咬了口糖燒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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