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監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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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門撤離點的寒風裹挾著砂礫,將掩體上斑駁的牆皮一片片撕下。整合運動的殘部蜷縮在鏽蝕的集裝箱陰影裏,破損的護甲與地麵摩擦出細碎聲響。一個獨眼感染者突然踉蹌著撞向金屬壁,指節死死摳住了望口。
    “居然......雪怪居然......”
    他的嘶吼卡在喉嚨裏,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困獸,渾濁的眼球因充血而發紅。
    “......真慘。真就全死在這龍門了。”
    另一個裹著破舊毛毯的感染者突然癱坐在地,骨節突出的手指死死揪著自己的頭發。
    “感染者的希望和傳說又少了一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消散在風裏,隻剩下劇烈的顫抖從蜷縮的脊背傳來。
    九凝視著遠處衝天的火光,那裏騰起的黑煙像一隻扭曲的巨手,正緩緩吞噬著殘陽。她的耳畔似乎還回蕩著雪怪小隊鏈枷破空的銳響,霜星冰藍色的眼眸在記憶中愈發清晰。直到衣角被猛地一扯,同伴滾燙的呼吸噴在她耳畔。
    “快走,近衛局的人要追下來了!”
    那人的指甲幾乎掐進她的皮肉,聲音裏帶著瀕臨崩潰的顫抖。
    九猛然驚醒,瞳孔劇烈收縮。她的視線最後掃過那片被戰火吞噬的土地,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我知道。”
    ……………………
    寒風如同裹挾著萬千鋼針,狠狠紮進九裹著繃帶的傷口。她蹲在隊伍末尾擦拭匕首,鏽跡混著血痂簌簌落在結冰的地麵上。突然,頭頂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領頭的感染者不知何時已單膝跪地,獨眼上的繃帶被火光照得殷紅如血,煤油燈的光暈在他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你的眼神有些不大對。”
    這句話像塊寒冰砸進沸油,隊伍瞬間炸開鍋。佩刀的感染者“嗆啷”抽出半截刀刃,金屬摩擦聲刺得人耳膜生疼;舉火把的少女慌忙後退,火苗將九的影子扭曲成張牙舞爪的怪物。九的瞳孔驟然收縮,指尖死死掐住刀柄,冰涼的金屬硌得掌心發麻。
    “說實話,原本我一直懷疑你是龍門那邊的臥底。”
    領頭人突然伸手,粗糙的指腹擦過九臉上的血痕。他的獨眼泛著渾濁的黃,像淬了毒的蛇瞳。
    “每次戰鬥你都衝在最奇怪的位置,包紮傷口的手法......太像近衛局那幫孫子了。”
    這話讓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幾個隊員已悄悄握緊了武器。
    “那現在呢?”
    九猛地抬頭,發間凝結的冰晶簌簌墜落,在火把照耀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她的聲音像塊碎裂的冰棱,字字帶著鋒芒。領頭人卻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震得頭頂枯枝上的積雪“噗簌簌”落下。他獨眼眯成條細縫,露出缺了半顆的犬齒。
    “反正別人都不信就是了。”
    “真的間諜會殺你滅口。”
    九的匕首在掌心劃出一道銀光,刀刃幾乎抵住對方喉結。可領頭人隻是懶洋洋地彈了彈煙灰,火星濺在九染血的靴麵上。
    “我其實真不怕你殺我。”
    他拿著煙鬥指著遠處燃燒的龍門城。火光衝天而起,將城牆照得如同巨獸的獠牙,濃煙中隱約傳來爆炸聲。
    “看看龍門這樣子。哪怕你是龍門人,你也回不去了。因為你會比我們過得還慘。”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九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九垂落的發絲間凝著霜花,歎息聲裹著冰碴碎在風裏。
    “......所以我不是。我現在已經什麽都不是了。”
    她鬆開匕首的瞬間,金屬墜地的脆響驚飛了棲在殘垣上的烏鴉。
    她單膝跪地,膝蓋碾碎凍土的脆響混著布料摩擦聲,蒼白的手掌貼住地麵,指縫間滲出的血珠瞬間凍成暗紅冰晶。
    低沉的吟唱從喉間溢出,像是古老的悼詞。地麵突然泛起蛛網般的裂紋,寒意翻湧的凍土下傳來細碎的“哢哢”聲——嫩綠的新芽頂開冰殼,花苞裹著霜霧破土而出。粉白花瓣層層舒展,每片都凝著半透明的冰棱,在月光下折射出虹彩,宛如千萬盞微型冰燈點亮廢墟。
    “你在幹什麽?咦,開花了?”
    少年感染者的驚呼帶著哭腔,踉蹌著撲到花叢邊,顫抖的手指懸在花瓣上方不敢觸碰。
    “這法術......怎麽會這麽燙?”
    另一個人突然縮回手,掌心赫然印著花瓣的溫度,與刺骨的寒風形成詭異反差。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中,霜花簌簌落在綻放的花朵上,竟化作晶瑩的露珠。
    領頭人獨眼映著花海的流光,喉結滾動著蹲下身。他粗糙的指腹撫過顫巍巍的花莖,花瓣輕擦皮膚時傳來羽毛般的觸感。
    “有意思……”
    九的吟唱聲漸漸消散在風中,她望著這片在血與火中誕生的花海,眼眶泛起水霧卻倔強地不肯墜落。
    “總得有人給他們留一點點敬意。”
    她的聲音混著花香與硝煙,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再見了,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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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一陣狂風卷起漫天花瓣,粉色雪幕中,依稀可見雪怪小隊的身影在花雨中漸行漸遠。
    那些花朵在風中搖曳,像是在訴說著未竟的故事,也寄托著對逝者最後的思念。
    …………………………………
    殘陽如血,將龍門的廢墟染成一片暗紅。狂風卷著碎石與焦木在街道上肆虐,時不時掀起幾塊殘破的旗幟,那上麵的龍門徽記早已被硝煙熏得模糊不清。
    紅袍金發女子立於斷壁殘垣之上,金絲繡滿繁複花紋的披風被風掀得狂舞,宛如一隻振翅欲飛的血色巨鳥。她那精心打理的卷發此刻也有些淩亂,幾縷發絲拂過她冷豔的麵龐,卻絲毫未減她眼中的淩厲與不耐。
    她修長的手指煩躁地敲擊著腰間的源石法杖,每一下都帶著壓抑的怒火。
    “磨磨蹭蹭的......花了那麽長時間。”
    聲音冰冷刺骨,仿佛能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尾音裏的怒意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隨時可能爆發。
    “我覺得做得很不錯。”
    一道悠然的男聲從她身後傳來。踏著滿地碎磚與玻璃碴,身材瘦小的紅袍男子緩緩走來。
    “一天之內就消滅了龍門城內的全部整合運動,我可以給最高分。”
    他仰頭看著頭頂搖搖欲墜的塔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這慘烈的戰場是一場盛大的狂歡。
    就在這時,地麵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揚起陣陣灰塵。一個身形龐大的紅袍麵具男子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他每走一步,地麵都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如同擂鼓。他那巨大的身軀幾乎遮擋住了半邊天空,青銅麵具上雕刻的猙獰獸瞳泛著幽幽冷光,讓人不寒而栗。
    “魏彥吾了不得。”
    他低沉的聲音像是從深淵傳來,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讚賞,話語在廢墟間回蕩,驚起了一群躲在殘牆下的烏鴉,“撲棱棱”地飛向血色的天空。
    金發女子聞言,嗤笑一聲,眼中的不屑更甚,豔麗的紅唇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她發間的金飾在風中叮當作響,與遠處傳來的零星爆炸聲、建築倒塌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為這片悲慘的廢墟更添了幾分詭異與肅殺。
    巷口腐臭的汙水在風裏泛起白沫,瘦小男子弓著背蹭到太合陰影下,喉結劇烈滾動時發出幹澀的“咯咯”聲。
    “太合,你有沒有聽過那個傳聞?”
    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帶著神經質的顫抖,發梢還沾著不知是雪水還是冷汗的水珠。
    “你是說魏彥吾的身世?”
    倚在斷牆邊的女子突然直起腰,猩紅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牆麵上留下五道新月形的劃痕。
    她發間的銀鈴隨著動作輕晃,卻在死寂的空氣中撞出令人牙酸的刺耳聲響,眼尾的朱砂痣被夜風一吹,竟像是要滲出血來。
    太合布滿傷疤的脖頸猛地繃緊,青筋如虯結的樹根凸起,布滿老繭的手掌重重拍在磚牆之上。
    “轟隆”一聲悶響,牆體瞬間龜裂出蛛網般的紋路,細碎的牆灰簌簌落在三人肩頭。
    “勿論上事。”
    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帶著能震碎人心的威壓。
    “抱歉!”
    瘦小男子幾乎是跳著後退半步,後腳跟重重磕在生鏽的鐵皮桶上,發出尖銳的“哐當”聲。
    他慌忙穩住身形,慌亂中踢翻了腳邊半塊焦黑的木板,腐木斷裂的脆響在巷子裏回蕩。
    “不過,那些黑蓑的身手與當今禁軍相比,何如?”
    “哼,你也太高估他們了。”
    女子嗤笑著甩了甩波浪卷發,金質耳墜撞出清脆聲響。
    “他們的確有過人之處不假......”
    “當心!”
    太合的怒吼震得空氣都在顫抖。他粗壯的手臂如鐵鉗般死死攬住女子的腰,渾身肌肉暴起,以近乎蠻橫的力量將人拽向地麵。
    就在兩人離開的刹那,一道刺目的銀光撕裂牆體!轟鳴的電鋸裹挾著腥風擦著女子發梢掠過,鋸齒撕開牆體的尖嘯聲令人頭皮發麻,迸濺的火星如流星般墜落在焦土上,瞬間將牆麵犁出一道深可見骨的焦黑溝壑。
    “你們這些混賬!!”
    陰影中暴起的身影裹挾著濃烈的血腥味,持電鋸的煌雙目赤紅,飛濺的血珠順著鋸齒滴落。
    瘦小男子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狀,像是毒蛇鎖定獵物。
    “——感染者?”
    話音未落,他枯瘦的手腕猛地一抖,藏在袖口的機械裝置發出齒輪轉動的嗡鳴,十幾股泛著金屬冷光的細絲如靈蛇出洞,帶著破空銳響直取煌的咽喉!
    “嘶——”
    煌的瞳孔猛地睜大,電鋸急旋帶起的氣流將碎發吹得狂舞。她本能地後撤半步,卻在觸及那森冷銀光的瞬間,動作陡然凝滯。電光火石間,她旋身將轟鳴的電鋸橫在胸前,火星四濺中,絞合線狠狠纏上鋸齒,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絞合線?!”
    煌的怒吼混著電鋸的轟鳴炸響,她脖頸青筋暴起,肌肉緊繃如弓弦。絞合線卻如活物般越纏越緊,泛著詭異的幽藍。
    瘦小男子優雅地甩了甩手腕,銀絲在他指間靈巧翻卷,像在編織一張死亡之網。
    “你並不想真的殺我,對嗎?”
    他歪著頭,眼神中閃爍著病態的好奇。
    “你本來能用法術的。”
    煌猛地一扯電鋸,震落滿身火星,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我聽說用線做武器的男人,無一例外全是心理變態。”
    她故意拖長尾音,電鋸緩緩舉起,鋸齒間纏繞的銀絲繃得筆直。
    “確實總有人這麽說......”
    男子突然發出咯咯怪笑,蒼白的臉頰泛起病態的潮紅。他抬手輕撫絞合線,仿佛在撫摸情人的發絲。
    “但比起用血肉之軀硬抗電鋸的瘋子,我這愛好,倒顯得溫柔多了。”
    說罷,他手腕再次發力,絞合線驟然收緊,在地麵拖出長長的火花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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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們的信仰中,生日是個無比重要的日子。它之於我們,並非萬事之始,而是苦旅過後的艱難渡越。博士,既然生前已曆經萬千磨礪,那麽現世的困境便也難不住你。請放輕鬆,自在地前行吧。
    ——菲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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