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白兔子,黑兔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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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煌的牙齒咬得幾乎碎裂,牙齦滲出的血沫在唇角凍成紫黑色的冰痂。她能看見自己周身的熱流如同被颶風撕扯的火焰,在霜星掀起的寒流麵前節節敗退。那些由源石技藝凝聚的赤紅光盾上,正爬滿蛛網狀的冰紋,每一道都伴隨著刺骨的刺痛 —— 那是寒流穿透防禦的前兆。
    “寒流太龐大了...... 她甚至能把寒流凝聚成形狀了!”
    煌的怒吼被卷入零下數十度的漩渦,話音未落,眼前的寒霧突然凝結成猙獰的巨狼形態。那由冰晶構成的狼首張開血盆大口,利齒間滴落的不是涎水,而是液態的氮,落地瞬間將混凝土腐蝕出滋滋冒煙的坑洞。
    霜星的銀發直立如鋼針,每一根發絲都纏繞著細小的閃電 —— 那是超低溫引發的靜電效應。她緩步走向阿米婭,腳下的冰麵裂開放射狀的紋路,如同蛛網般向四周蔓延。當她開口時,聲音不再是單一的音色,而是疊加著無數雪怪隊員的回聲,仿佛整個冰原的冤魂都在借她之口呐喊。
    “寒氣就能讓你的體溫冷卻了嗎?死亡就能讓你膽怯了嗎?你不會,阿米婭,你也不能!”
    阿米婭的鼻腔湧出鮮血,卻在接觸空氣前被凍成晶亮的血珠。她能感受到霜星的精神力如重錘般砸在腦門上,那種疼痛不是物理的,而是靈魂被硬生生撕開的劇痛。少女顫抖著抬起手,奇美拉虛影的觸須剛觸及霜星的寒霧,就發出玻璃碎裂的脆響。
    “你不是能讀心嗎,小兔子?那現在就讀一讀吧!”
    霜星突然暴喝,周身寒流化作無數冰刺衝天而起,將車庫頂部的金屬穹頂捅出百十個透亮的孔洞。陽光透過孔洞灑落,卻在觸及寒流的瞬間凝固成冰晶,如同一柄柄懸在眾人頭頂的利劍。
    “讀讀我的憤怒,讀讀這被酸苦和沸騰在胸膛裏悶燒十幾年,卻還沒放棄跳動的心!讀一讀吧,讀一讀吧阿米婭!”
    霜星的聲音突然哽咽,寒流凝聚的狼首轟然崩塌,化作萬千冰晶蝴蝶。這些蝴蝶撲向阿米婭,翅膀上閃爍著雪怪小隊每個人的記憶碎片:年幼的感染者在礦坑中哭泣、塔露拉為傷員裹繃帶時顫抖的手、雪地裏最後一支燃燒的信號彈......
    “這因為枉死的親人,因為腐敗的烏薩斯,因為感染者同胞因為烏薩斯的人們,依然不肯停下、不肯死去的心髒裏,究竟有多少憤怒!”
    阿米婭再也無法抗拒,霜星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入她的識海。看見雪怪小隊第一次勝利後,大家用凍僵的手在雪地上畫笑臉;更看見塔露拉轉身時,霜星眼中倒映的背叛之火。這些記憶帶著零下的溫度,卻又燃燒著灼人的恨意,在阿米婭的精神空間裏炸開一場冰與火的盛宴。
    “霜星小姐…… 您恨過她嗎?”
    阿米婭的聲音被凍得發顫,太陽穴的劇痛如冰錐鑿腦,卻抵不過胸腔裏翻湧的複雜情緒。那些交織著雪與血的記憶仍在視網膜上灼燒,她看見霜星瞳孔深處跳動的寒焰,像極了雪怪小隊最後那支燃燒的信號彈 —— 明明即將熄滅,卻偏要在黑暗裏撕開一道口子。
    霜星忽然發出一聲低笑,喉間溢出的白霧在睫毛上結出冰晶。她抬起手,指尖劃過凝結著血痂的唇角,動作輕得像是在觸碰某段易碎的回憶。
    “恨?”
    這個字從她齒間漏出時,帶著零下三十度的鈍痛。
    “我從來沒有恨過她。”
    冰棱從穹頂墜落,在兩人之間碎成齏粉。霜星的銀發隨呼吸顫動,每一根都沾著靜電的劈啪聲。
    “就算她親手把刀刃捅進我的心髒……”
    她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沫濺在冰麵上,瞬間凝成暗紅色的花,“仇恨能讓凍土開花嗎?能讓礦坑裏的孩子睜開眼睛嗎?”
    阿米婭的鼻腔又湧出鮮血,這次她沒有去擦。血珠懸在下巴上,凍成透明的菱形,像極了霜星記憶裏那些未說完的誓言。
    “這片大地才是真正的凶手。”
    霜星踉蹌著向前半步,冰麵在她腳下裂開蛛網狀的紋路,卻沒有一根刺穿透她的靴底。
    “它用礦石病當鞭子,抽打著所有想活著的人。而我們 ——”
    她張開雙臂,寒流在掌心凝聚成化作萬千冰晶蝴蝶。
    “不過是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卻還在問‘為什麽要打我’的傻子。”
    蝴蝶撲向阿米婭,翅膀上閃過塔露拉為傷員纏繃帶的手、雪地裏融化的熱可可、還有某個雪夜中,霜星為瀕死感染者哼的搖籃曲。
    “你呢,小兔子?”
    霜星的聲音忽然溫柔得可怕,像是母親撫摸孩子的頭發,又像是死神合上亡者的眼皮。
    “你難道沒有因礦石病而死的親人?沒有因這片大地的冷漠而死的朋友?你沒有失去過賴以生存的,給你活下去的動力的人?你的心裏……難道沒有一團燒了十幾年,卻怎麽也澆不滅的火?”
    阿米婭渾身劇烈顫抖。她看見自己的記憶混進霜星的碎片:博士躺在醫療艙裏的蒼白側臉、切城廢墟中難民們空洞的眼睛、還有某個清晨,凱爾希把羅德島的鑰匙放在她掌心時,那聲幾乎不可聞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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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星的冷笑刺破凝滯的空氣,睫毛上的冰晶簌簌墜落。
    “理念是雪地上的腳印,技術是鏽跡斑斑的鐮刀,隊伍不過是湊數的火柴 ——”
    她忽然抬手,冰刺在阿米婭耳畔擦出刺目火花。
    “塔露拉手裏握著的,是整座火山。你們拿什麽澆滅它?用羅德島的船錨,還是你懷裏那本皺巴巴的理想主義?”
    阿米婭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霜星記憶裏的灼痛感還在神經末梢跳躍。她看見塔露拉站在廢墟頂端的剪影,背後是衝天的源石焰火,而雪怪小隊的旗幟在風中裂成碎片。那些被凍在冰層裏的呐喊突然在耳邊炸響,像極了此刻霜星眼底翻湧的暗潮。
    “我懂了,霜星小姐。”
    阿米婭忽然抬頭,鼻血滴在源石技藝凝成的頸環上,綻開一朵暗紅的花。
    “剛才湧進來的不是憤怒,是……”
    她按住太陽穴,指尖觸到霜星記憶裏殘留的溫度 —— 那是某個雪夜,塔露拉把自己的圍巾硬塞進她手裏時的溫度。
    “是被凍在冰層下的種子。”
    看著眼神逐漸堅定的阿米婭,霜星嘴角微微上挑。
    “是什麽在推著羅德島前進?是什麽促使你們不斷戰鬥?”
    ............
    “正前方!寒流密度在極速攀升 —— 是穿刺形態!”
    煌的嘶吼混著牙齒碎裂的悶響,她肩甲上的源石技藝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冰層覆蓋。那些赤紅色的熱流在霜星的寒流前撞得粉碎,如同一朵朵被暴風雪撲滅的火花。她能感覺到每一寸皮膚都在被抽走溫度,連舌頭上都結了層薄冰,說話時舌尖與上顎摩擦,疼得幾乎要嘔出血來。
    “再這樣下去,我就隻能放棄後背,把熱氣流聚在前方做盾......可她的寒流正在剝奪空氣中分子的振動,就算強頂,也就隻能頂這麽一時!”
    “博士!”
    煌的肩甲在冰棱衝擊下迸出火星。
    “你倒是說話啊!有沒有什麽辦法!”
    “我們打不破這層寒流。”
    博士突然抬頭,聲音沙啞得像是吞咽了碎冰。
    “隻能…… 頂住。”
    “這算什麽鬼辦法?!”
    煌的盾牆又被轟開一道裂縫,冰刺擦著她耳際劃過,在臉頰上割出細長的血口。
    “頂不住的!她的源石技藝在透支地殼的熱能 ——”
    “煌,聽我說。”
    灰喉突然按住她的肩甲,凍得發紫的嘴唇顫抖著。
    “霜星的生命體征…… 已經瀕臨崩潰。她每釋放一次寒流,源石結晶就會蔓延十公分。”
    她舉起醫療終端,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
    “看這個心率,她在用燃燒生命的方式戰鬥。”
    煌的瞳孔驟縮。她這才注意到霜星的銀發不知何時已變成灰紫色,每一根發絲末端都結著源石晶簇,隨著動作簌簌墜落。那道凝聚成巨狼形態的寒流,此刻邊緣正泛起詭異的熒光,像是將死之人回光返照的征兆。
    “所以我們必須撐住。”
    阿米婭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混著電流雜音,卻異常清晰。
    “不是為了擊敗她,而是為了…… 讓她完成自己的選擇。”
    “你說什麽?!”
    煌的怒吼震落頭頂冰棱。
    “她會死的!這種自毀式的打法 ——”
    “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剛才那些湧入我意識的畫麵裏,有一段是她在雪地裏寫的遺書。她說……‘如果必須有人成為火種,那就讓我來點燃導火索’。”
    煌猛然轉身,透過逐漸稀薄的寒霧,她看見那些冰刺群的光芒正在霜星身後黯淡下去。那些曾如利箭般的寒流,此刻正化作細碎的冰晶,溫柔地纏繞在她指尖,像是在為即將熄滅的生命唱挽歌。
    霜星的銀發根根倒豎,源石結晶從鎖骨爬至眼角,在冰藍色的皮膚下泛著不祥的熒光。她每說一個字,就有冰棱從背後斷裂墜落,仿佛連支撐她站立的,都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團即將熄滅的執念。
    “你們的選擇呢?!”
    “麵對塔露拉手裏的屠刀,麵對她用感染者的血澆鑄的王座 ——”
    她劇烈咳嗽起來,血沫濺在晶簇上,瞬間凝成黑色冰晶。
    “你們是要像懦夫一樣哭泣,還是像烈士一樣燃燒?!”
    “霜星小姐......謝謝你。但我是沒法對你生氣的。”
    “你......浪費我的時間。”
    “不,霜星小姐......我知道我要做什麽。”
    阿米婭真誠道。
    “我並不真的能讀取別人的思維。而且,讀心,從不意味著我能比沒這種能力的人更理解一個人。我隻是沒法拒絕......我沒法隔絕從你那來的情感。”
    阿米婭雙手握在胸前,語氣變得堅定起來。
    “從你胸膛中湧入我記憶裏的又痛又焦灼的......憤怒。你很清醒,也很冷靜,但憤怒燃燒著,燙到我想抽回手......但我不能。霜星小姐,我很明白我該做什麽。我不會拒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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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星的冰刀在冷光中泛起幽藍,刀刃上凝結的冰晶順著弧度滑落在地,發出細碎的脆響。她看著阿米婭泛紅的眼眶,銀發間跳躍的靜電突然平息,隻剩下源石結晶在皮膚下規律地明滅,像極了雪夜中即將熄滅的煤油燈。
    “為什麽哭?是因為看到了我的記憶?還是因為……終於讀懂了這片大地的惡意?”
    阿米婭的指尖觸到臉頰上的淚痕,才驚覺那些淚水早已在寒空中凍成細小的冰珠,如同一串晶瑩的念珠掛在睫毛上。她想起霜星記憶裏的礦坑,那些孩子臨死前眼裏倒映的星空;想起塔露拉轉身時,霜星藏在圍巾裏的顫抖;更想起剛才湧入識海的,那股燃燒著卻又被冰雪封存的憤怒。
    “我……”
    她的聲音被凍得發顫,卻在觸及霜星目光的瞬間突然堅定,“我在為那些沒能說出口的‘對不起’流淚。為雪怪小隊沒能等到的春天,為感染者被迫熄滅的心跳,為……”
    “在敵人麵前流淚,等於把喉嚨暴露給獵人。”
    霜星的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卻在說完後猛地抬手。
    “擦掉。眼淚隻能留給死者,而我們 ——還活著!”
    阿米婭咬著牙抹去淚痕,凍僵的指尖在臉上劃出紅痕。她能感覺到霜星的精神力如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撤離,那些曾壓得她頭骨生疼的記憶碎片,此刻正化作溫和的光點,輕輕落在她的源石技藝觸須上。
    “現在,回答我。”
    霜星的冰刀重新指向阿米婭,卻不再有殺意,反而像一根指引方向的標槍。
    “當塔露拉的火焰燒盡整個世界時,你是要跟著灰燼一起墜落,還是要 ——”
    她的身體突然顫抖,源石結晶在胸口發出刺目的紅光。
    “在廢墟上種下新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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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觸摸到了特蕾西婭小姐全部的情感。她曾懷揣著熾烈的愛和希冀......對這片大地,對薩卡茲,對身邊人和自己。可這一切都和她的生命一起戛然而止了。她是那麽悲傷......我也是。
    ——阿米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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