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回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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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好!”
塔露拉笑彎了眼睛,火紅鬥篷隨著她的動作在身後翻飛,活像一簇躍動的火焰。阿麗娜眉眼溫柔,指尖輕輕拂過鹽罐粗糙的陶麵,將帶著體溫的罐子塞進塔露拉掌心。
“快收著,別讓湯再寡淡得像雪水。鹽販下個星期就會再來,到時候記得買些。我就不用啦,老媽媽。”
阿麗娜側身避開老奶奶硬塞來的蜂蜜餅,發梢掃過塔露拉肩頭。
“家裏還煨著藥呢,得趕緊回去。” 她望著塔露拉眼底閃爍的狡黠,忽然壓低聲音。
“再聽您數落,塔露拉的耳朵怕是要結出凍瘡了。”
塔露拉立刻誇張地捂住耳朵,銀鈴叮叮當當亂響。
“救命!奶奶的念叨比暴風雪還凶!沒你這救星,我今晚非得被‘嫁人’‘幹活’的咒語困在灶台邊!”
“貧嘴!”
老奶奶舉著木勺作勢要敲,卻在觸及兩人相視而笑的目光時,嘴角也忍不住上揚。她背過身往爐膛添柴,火星劈啪濺起。
“下次再空手回來,真讓狼把你叼走!”
阿麗娜轉身時,鬥篷下擺掃過門框上掛著的冰棱,折射出細碎的光。
“鹽販下星期來,記得多囤些。”
她頓了頓,指尖不經意擦過塔露拉手背的舊疤。
“夜裏別總往林子裏跑,最近獸群的動靜...... 不太尋常。”
“知道啦!”
塔露拉晃了晃鹽罐,陶身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再囉嗦,小心我把你寫進故事裏,當那個總搶主角蜂蜜餅的壞女巫!”
兩人笑鬧的聲音混著風雪撲出門外,驚起屋簷下的寒鴉,撲棱棱的振翅聲中,老奶奶望著空蕩的院子,忽然輕輕歎了口氣,把冷掉的湯重新架回火上。
阿麗娜剛轉身,手腕就被一團火紅拽住。塔露拉的手指冰涼,卻像鐵鉗般扣著她的脈搏。
“再坐會兒。”
鬥篷下的銀飾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震顫,在雪光裏劃出細碎的弧光。
“拗不過你。”
阿麗娜輕歎一聲,任由對方將自己按在吱呀作響的木椅上。火塘的光映在塔露拉眼底,那裏翻湧著某種她從未見過的暗潮 —— 像極了深秋湖麵下湧動的暗流。
“這次又跑哪野去了?”
阿麗娜指尖劃過陶碗邊緣的冰碴,抬眼時卻撞見對方藏在身後的油紙包。
塔露拉咧嘴一笑,露出虎牙。
“給你帶的!說好要畫雪原落日的。”
牛皮紙展開的瞬間,濃烈的鬆節油氣息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畫麵上,燃燒的城市在暮色中扭曲,黑色鴉群遮蔽了半邊天空。
“這筆觸......”
阿麗娜的指尖突然頓住。她摩挲著畫紙右下角那抹流動的陰影,尾椎骨泛起一陣寒意。
“什米爾村的老畫師用的是硬鬃刷,隻有城裏的貴族畫家......”
她突然抬頭,目光如鷹隼般釘住塔露拉躲閃的眼神。
“你用了夜眼獸蛻皮前的尾毛,這種材料,隻有王都黑市才有。”
木屋裏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雪粒砸在屋頂的聲響。塔露拉別過臉,發間銀鈴隨著吞咽動作輕響。
“就出去轉了轉。”
“轉進了帝國的心髒?”
“......瞞不住你。”
“瞞我做什麽呢?我不是憲兵,也不是稅吏。”
“你不需要知道那些很危險的事情。”
阿麗娜猛地站起身,裙擺掃翻陶碗,冷湯在木板上蜿蜒成暗紅色的溪流。
“塔露拉,你知道夜眼獸的皮毛意味著什麽!走私違禁品會被絞死在城牆上!”
“所以才不想讓你知道。”
塔露拉突然抓住她的肩膀,鬥篷下滲出的血珠滴在阿麗娜手背,燙得她渾身一顫。
“那些地方...... 髒得超乎想象。”
阿麗娜盯著對方滲血的指縫,突然想起三天前深夜的狼嚎。當時她推開窗,正看見雪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紅線,像極了此刻畫紙上燃燒的火焰。
麵前的鹿就像隻精怪。白發的德拉克深切地感受到,如果不想讓事情被阿麗娜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那些事情別發生。
“我說…… 阿麗娜,你也不用管那麽 ——”
塔露拉的話被一聲巨響生生截斷。狂風裹挾著暴雪,如同一頭暴怒的巨獸,猛地撞開木門,門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轟然倒地。碎木片如雨點般飛濺,陶罐被震得劇烈搖晃,“哐當” 墜地,在地板上砸出刺耳的聲響。
渾身沾滿血汙與泥漿的烏薩斯農民,踉蹌著撲倒在門檻處,麥秸編成的草鞋還在往下滴落著冰冷的雪水和暗紅的血水。他胸前那枚銅質麥穗吊墜隨著劇烈的喘息瘋狂擺動,一下又一下地撞擊在地麵上,發出沉悶而驚心的 “咚咚” 聲,仿佛是死神的鼓點。
“不好了!不好了……!”
農民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喉間湧上的血沫隨著話語噴濺而出,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破碎的胸腔裏硬生生擠出來的。他那布滿凍瘡、腫得發紫的手指死死摳住地板,指甲縫裏嵌滿了暗紅的冰晶和泥土,仿佛要將自己的恐懼和絕望都深深紮進這土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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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者糾察隊!帶著鏈枷和火銃!他們瘋了!”
老奶奶手中的掃帚 “當啷” 一聲墜地,渾濁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裏迸出來。她踉蹌著後退幾步,扶住桌角才勉強站穩。一旁的醃菜壇子在劇烈的震動中搖晃著,“啪” 地翻倒,深褐色的汁水如蜿蜒的毒蛇,順著木紋迅速蔓延,在昏暗的光線下,宛如一道道凝固的血痕。
“村頭酒館!”
農民突然拚盡全身力氣撲上前,一把抓住塔露拉的鬥篷。粗布在他的拉扯下瞬間撕裂,“刺啦” 一聲,裂口猙獰地蔓延開來。
“你家老爺子…… 為護住個咳血的小崽子,被鐵鏈纏住了脖子!他們要把人帶走!”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塔露拉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大小,寒意從眼底迸發。她的手還未觸及劍柄,劍鞘已自動彈開三寸,赤紅色的劍脊上龍形紋路驟然亮起,仿佛沉睡的遠古凶獸被徹底激怒,正發出無聲的咆哮。火紅的鬥篷在呼嘯的穿堂風中獵獵翻飛,如同燃燒的火焰,發間的銀鈴瘋狂搖晃,發出尖銳刺耳的嘶鳴,似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奏響戰歌。下一秒,她整個人化作一道迅疾的赤色閃電,撞碎門框,義無反顧地衝進了肆虐的暴風雪中。
“塔露拉!!”
老奶奶撕心裂肺的嘶吼聲被無情的風雪瞬間絞碎。她跌跌撞撞地追出門,卻隻能看到少女遠去的背影 —— 那柄比人還高的劍刃在昏暗的暮色中閃爍著森然冷光,如同高懸的審判之劍,預示著一場腥風血雨即將降臨。
“啊,刀!阿麗娜,別讓她拿那東西!!”
阿麗娜臉色蒼白,死死攥住老人顫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對方布滿皺紋的皮肉裏,兩人望著雪地上那一串串飛速蔓延的血色腳印,聽著遠處傳來鏈枷破空的銳響與火銃轟鳴,仿佛每一聲都重重砸在她們的心上,那是死神逼近的腳步聲,令人不寒而栗。
寒風卷著冰碴子掠過村頭酒館歪斜的屋簷,糾察隊員手中的鏈枷擦過門框,迸濺的火星照亮老人扭曲的麵容。
"再說一遍,老頭,"
金屬護腕勒住老人脖頸,將他重重抵在結冰的木牆上。
"我現在把你腿打斷,也一樣能進去。"
老人渾濁的眼睛裏泛起血絲,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摳住門框。
"上次已經搜過了!現在連稅都交不起了,你還要訛我們多少!"
話音未落,鏈枷突然狠狠砸在他腳邊,震得滿地陶罐叮當作響,幾片碎瓷深深紮進老人的草鞋。
"這是例行檢查!"
隊員扯下臉上的防風麵罩,呼出的白氣瞬間凝成冰晶。
"每兩年都必做一次的檢查...... 這個不幹的話,連我們都要一起吃鞭子哩。"
他故意放慢語速,目光掃過酒館裏縮成一團的村民。
"不過,要是你們肯......"
"什麽都給不了了!"
老人突然暴起,枯瘦的拳頭砸在隊員胸甲上發出悶響。
"沒錢!沒首飾!連過冬的土豆都隻剩半袋了!"
酒館裏幾個婦人嚇得尖叫起來,躲在櫃台後的孩子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那還廢話什麽?"
隊員獰笑一聲,靴底狠狠碾過老人的腳背。
"例行檢查!快點讓開!"
老人踉蹌著跌倒,後腦重重磕在石階上,鮮血順著冰縫蜿蜒而下,在雪地上暈開刺眼的紅。
"老爺!官員老爺!"
酒館老板娘哭喊著撲過來,卻被另一名隊員用長槍攔住。
"我們真的沒什麽東西能給了!如果真要拿走些啥,你就把我這條老命拿去吧!"
"我叫你讓開!"
鏈枷再次破空而出,狠狠砸在老人膝蓋上。骨頭碎裂的脆響混著慘叫撕破雪幕,酒館裏此起彼伏的哭喊聲中,糾察隊員踹開搖搖欲墜的木門,冰冷的火銃槍口掃過每一張驚恐的麵孔。
風雪突然凝滯在半空,火紅鬥篷如血色烏雲般壓來。塔露拉劍出鞘半寸,龍紋吞吐的紅光映亮她眼底翻湧的殺意。
“你在做什麽?”
鏈枷從老人抽搐的腿上滑落,帶起一串血珠。糾察隊員轉過身,鐵麵罩縫隙裏漏出的目光掃過她精致的製服,突然爆發出刺耳的笑。
“嗯?哪裏來的小妞......”
他猛地扯下腰間皮鞭,金屬鞭梢甩出清脆的爆響。
“—— 喂。你這身衣服,從哪來的?農民可穿不起這個。”
“我再問一遍,”
塔露拉向前踏出一步,鬥篷下滲出的源石流體在雪地上灼出焦痕。
“你在做什麽?”
“啊?”
隊員的笑聲戛然而止。眼前少女明明身形單薄,可那雙眼睛裏翻湧的黑暗,卻讓他想起切爾諾伯格廢墟下蠕動的蟲巢。他下意識後退半步,皮鞭在空中虛揮。
“不準再靠近了!你想做什麽?你的眼神...... 哈,多可怕的眼神啊!”
劍徹底出鞘的刹那,整座酒館的溫度驟降。塔露拉的聲音像是從冰層深處傳來,每個字都凝結著殺意。
“—— 你想死嗎!!”
話音未落,劍光已撕裂風雪,劍鋒掠過隊員耳畔的瞬間,他頭頂的鐵盔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表麵密密麻麻爬滿蛛網狀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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