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意外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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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雲像厚重的鉛塊,壓得廢棄倉庫的鐵皮屋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風笛第無數次低頭看向腕表,金屬表盤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映得她耳尖微微發紅。
“......隊長,已經過去十分鍾了哎。”
遠處傳來直升機旋翼模糊的嗡鳴聲,卻始終不見接應小隊的蹤影。
“頻繁看時間也不會使我們的同僚來得更快。”
號角將盾牌狠狠杵在碎石堆上,震落牆麵上大片剝落的牆皮,揚起一陣嗆人的灰塵。她抬手解下被硝煙熏得發黑的頭巾,額角新添的擦傷還滲著血絲。
“剛好,我得和你談談昨天那場並未真正發生的戰鬥。”
風笛瞬間挺直腰板,迷彩服下的尾巴不安地甩動著,在寂靜中劃出細小的弧度。
“啊?隊長......隊長,你聽這風,多涼快……”
“少轉移話題,你別想就這麽糊弄過去。”
號角聲音裏裹著硝煙的粗糲,戰術靴碾過滿地的玻璃碴,發出細碎尖銳的聲響。她上前半步,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風笛。
“我問你,當我下令回撤的時候,你為什麽要撲向那個貨箱?”
“隊長,你當時喊的不是其他人回撤嗎?”
風笛眨著琥珀色的大眼睛,尾巴尖上的流蘇隨著話語快速晃動。
“在進入倉庫之前,你對我下的命令是一定要活捉嫌疑人。”
一陣穿堂風呼嘯而過,卷起牆角的蛛網,在兩人之間懸出一道蒼白的弧線。號角摘下戰術手套,疲憊地捏了捏鼻梁。
“那是根據戰前情報製定的計劃。”
“可是,命令就是命令吧?”
風笛急得往前跨出半步,迷彩服上的金屬扣撞出清脆的聲響。
“隊長,當時我們都以為嫌疑人引爆了炸彈,對不對?我的判斷是隻有我有機會完成這項任務。如果我能擋住衝擊波,就能保住嫌疑人的命,同時你們也更安全。
當然,我不是質疑隊長你的盾啦......上次你在薩爾貢雇傭兵的高爆炮彈轟炸下救了我,我可不會忘。”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如果,我是說如果。”
號角突然逼近,帶著硝煙味的呼吸拂過風笛發燙的臉頰。
“那貨箱裏裝的真是炸彈,你可能會受重傷,甚至丟掉性命。”
“欸?不會的吧。遭竊的那批源石製品裏沒有很高規格的爆破品,就算有人私自改造,威力也不會超過我們實戰演習時用的破城彈呀?”
風笛拍了拍胸甲,金屬碰撞聲清脆響亮。
“嘿嘿,我的身體還扛得住啦。”
“作戰時候不要過度依賴瓦伊凡的身體素質。”
號角的食指重重戳在風笛的肩甲上。
“這句話我說過多少次了?訓練場十次,模擬戰七次,斯利姆教官也反複強調過!”
“好像…… 是有這麽回事?”
風笛撓著後腦勺,犬齒咬住下唇憋笑,尾巴卻不自覺地纏上了號角的手腕。
號角輕輕抽回手,餘光瞥見風笛耷拉的耳尖,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你的笑臉對我不起作用。我是你的隊長。我要對手底下每個人的安危負責。”
“對不起,隊長......”
“等回去以後,你知道怎麽做吧?”
風笛連忙立正敬禮,胸甲上的銜級徽章在昏暗的暮色中閃爍著微光。
“不過跑圈前,能不能先讓我吃口燉鹿肉?今天廚房做的……”
潮濕的黴味在走廊裏彌漫,號角背靠著布滿彈孔的牆麵緩緩坐下,厚重的鎧甲與牆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她垂眸看著風笛尾巴上幹枯的草葉,又一次重重歎氣,聲音裏滿是疲憊與無奈。
“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才好。風笛,你是我帶過最優秀的戰士,作戰時的果敢和勇猛無人能及。可這股對命令近乎固執的堅持…… 總是讓我又氣又擔心。”
她伸手輕輕擦拭盾牌上的泥漬,動作間帶著幾分無力。
風笛立刻來了精神,原地蹦了起來,金屬靴底與地麵碰撞出清脆的響聲。她的尾巴高高揚起,在空中歡快地擺動。
“那肯定的!我媽媽早就告訴過我,‘瓦伊凡的女人,骨頭比源石鋼還要硬!’就像農忙時節,哪怕雷暴突然襲來,也要爭分奪秒把麥子收進糧倉,不然一年的辛苦可就全白費啦!”
說到激動處,她還揮舞著手臂,仿佛手中真的握著鐮刀,帶起一陣細碎的塵土。
號角眉頭緊皺,猛地站起身,身後的鐵桶被碰得東倒西歪,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她別過頭去,不願直視風笛,目光落在牆麵上蜿蜒如蛛網的裂縫上。
“我可不是在誇你。每次看你這麽不要命地往前衝,我都捏著一把汗……算了。就算我再怎麽擺臭臉......你也很難改變。”
她頓了頓,伸手扯了扯勒得有些發緊的領口,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風笛笑嘻嘻地湊到號角跟前,鼻尖幾乎要碰上對方沾著硝煙的臉龐,眼睛裏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隊長,你這表情嚇唬嚇唬新兵還行,在我這兒可不管用!相信我,隊長,你的臉完全不夠凶......那種瞪著明亮的雙眼陰森森地用最惡劣的維多利亞粗口放狠話的人我見慣了!
我在黑市闖蕩的時候,見過的狠角色多了去了,人家那眼神,綠瑩瑩的,跟淬了毒似的,罵起人來,連空氣都能被點燃!”
說著,她還瞪大眼睛,齜牙咧嘴,活靈活現地模仿起那些凶神惡煞的模樣。
號角不耐煩地側身躲開,腰間的戰術裝備相互碰撞,發出一連串雜亂的聲響。她彎腰撿起腳邊的碎石,用力朝遠處扔去,石頭砸在生鏽的貨架上,驚起一群撲棱棱亂飛的麻雀。
“別在這兒貧嘴了,這些沒用的話,改變不了你違反紀律的事實。一名合格的維多利亞軍人,可不會被這些花言巧語左右。”
她雙手抱胸,臉上的表情依舊嚴肅,可眼底卻隱隱透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
指揮部的白熾燈管滋滋作響,在凱利上尉的臉上投下青白的光影。他攥著加密通訊器的手掌沁出冷汗,金屬外殼被捂得發燙。
“您的意思是...... 要對他執行槍決?”
喉嚨像被硝煙嗆住,每個字都艱難地擠出來。
窗外的警報器突然尖嘯,驚得他肩膀猛地一顫。通訊器裏沙沙的電流聲格外刺耳,仿佛要鑽進他的耳膜。
“非這樣不可嗎?”
他踉蹌著扶住桌邊的作戰沙盤,指尖深深陷進代表雷區的紅漆木樁。
“達米安他......不,我是說巴裏,他從小是個老實孩子,我向您保證,他頂多就是誤入歧途......”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消散在通風口的轟鳴聲裏。
沉默如同凝固的瀝青,將整個房間填滿。凱利上尉癱坐在折疊椅上,頭無力地靠在布滿彈孔的鐵皮牆上。作戰地圖上,用紅筆圈出的三號倉庫像一道猙獰的傷口 —— 此刻,巴裏正被關在那裏。記憶不受控地翻湧:新兵訓練時,那個總把 “隊長我幫你” 掛在嘴邊的年輕人,此刻卻成了通敵名單上的頭號人物。
“...... 您說得對。”
他突然挺直脊背,軍裝肩章上的銀星隨著動作微微搖晃。伸手去夠桌上的鋼筆時,袖口露出道新鮮的擦傷 —— 那是今早押解巴裏時,對方掙紮留下的。
“是我逾越了。請放心,三小時內完成處置。
是,那些倫蒂尼姆來的人還在這裏......我明白了。我會吩咐下去的,長官。請您放心。我時刻記得,我首先是一名......維多利亞士兵。”
掛斷通訊的瞬間,凱利上尉盯著通訊器的黑屏發怔。遠處傳來裝甲車碾過碎石路的轟鳴,他緩緩摘下軍帽,露出鬢角新添的白發。當指尖撫過帽簷上的維多利亞徽章時,窗外的探照燈恰好掃過他的臉,照見那雙泛紅的眼睛,還有緊咬到發白的嘴唇。
......................
訓練場的鐵架上鏽跡斑駁,風笛單腳支地晃悠著,百無聊賴地看著遠處雲層壓境。號角又一次低頭查看腕表,表盤的冷光映在她緊繃的下頜線上,風笛咧嘴一笑,尾巴懶洋洋地掃過身旁的碎石堆。
“唉,隊長,你又在看時間了。”
“任務隨時可能下達。”
號角頭也不抬,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盾牌邊緣的磨損處。
“不像某人,還能抽空對著空氣發呆。”
“哪是發呆!”
風笛突然湊到號角跟前,眼睛亮晶晶的。
“隊長,老實說,我在想那個倉庫裏的菲林。我還蠻喜歡他唱的歌的。不知道為什麽,我想象了一下,這首歌很適合邊開拖拉機邊唱。”
她突然扯開嗓子,手舞足蹈地唱起來。
“冬眠的山馱著成群的牧獸~”
粗獷的歌聲驚飛了屋簷下的麻雀,泥地裏的靴子重重跺出悶響。
遠處崗哨傳來一聲金屬碰撞聲。戴著鋼盔的維多利亞士兵猛地轉身,麵罩縫隙裏透出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矢,他攥緊長槍的指節泛白,槍托狠狠砸在地麵。
“......”
“他在瞪我欸!”
風笛縮了縮脖子,尾巴不安地卷住自己的小腿。
“難道是我跑調跑到萊塔尼亞去了?”
號角揉著太陽穴,迷彩服下的肩膀繃得筆直。
“原句是‘馱著歸家的牧群’,你把羊駝聽成怪獸了?”
“啊?”
風笛原地轉了個圈,朝著旁邊路過的小丘郡士兵喊道。
“兄弟!你知道正確歌詞是‘房子’還是‘翻土機’?”
“夠了!”
維多利亞士兵大步衝來,鎧甲碰撞聲混著壓抑的怒吼。
“這裏是軍營,不是戲班子!收起你那些叛黨的靡靡之音!”
“叛黨?”
風笛歪著頭,耳朵困惑地耷拉下來。
“我就覺得調子好聽......”
“裝什麽糊塗!”
士兵的長槍幾乎抵住她胸口。
“瓦伊凡,別拿你的天真當擋箭牌!”
千鈞一發之際,號角猛地橫身擋在兩人中間,盾牌與長槍相撞迸出火星。她回頭看向風笛,平日裏溫和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結滿寒霜。
“風笛!”
這聲冷喝讓風笛渾身一僵,尾巴瞬間貼緊地麵,像犯錯的幼犬般垂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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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斷推移,如果你在這段旅程中沒有進步,你的歲月就會像枯老的樹木那樣腐朽,失去重新迎接春天的能力。新年快樂,博士,不要忘記自己的目標。
——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