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奈何青雲士,棄我如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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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還是以老眼光在看人,或者說到了這個階段,依然還沒有接受自己的失敗。
許澤實際上曆經了數次談判,曾經還在談判的宴席之上被人刺殺,早已經對這種場景見怪不怪了,今日既然敢來,那自然不會怯場。
袁紹最終還是將目光放在了許澤身上,隻是和之前的仇視不同,眼神裏多了幾分無奈,他是真拿許澤沒辦法。
萬金刺殺的懸賞,現在還在暗地裏流傳呢,可是那些人就隻想著刺殺孫策,幾乎沒人對許澤下手,甚至現在連孫策也不下手了。
那懸賞成了暗裏的笑話。
“許揚州,別來無恙啊。”
袁紹在說話的時候,眼中已成了欣賞。
“哼哼,自是無恙,”曹操直接咧嘴笑了:“這些年除卻征北之功績,今年還有南方平定閩越之賊的壯舉,那閩越賊,自秦時以來,三次遭敗卻未曾抓住族君,此次子泓與那閩君鏖戰三個時辰,單騎擊潰,風采直追古賢。”
曹操傲氣說完,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看著袁紹心道我豈能讓你占了話語,當著本相的麵與本相的女婿敘話?
“真,真乃無雙猛士也。”
三個時辰……
袁紹自也是嚇了一跳,這種膂力在自己軍中從未有過,就算是當年顏良、文醜還在時也不可能,二人最多鏖戰一個時辰已是精疲力盡。
若吾有此神將,何愁大事不成?
盡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可袁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此處,然後心裏就是一酸,就像是長在腔內的不是心髒,而是一顆檸檬,擠一擠就會出酸溜溜的汁。
袁紹則是趁機讚歎:“當初,真是聽信了那婦人之言,錯失子泓這等神人,實乃吾生平之憾事也。”
“嗬嗬,為一方諸侯者,當為大漢砥柱,卻因婦人而失了大利,真是讓人啼笑皆非,”曹操亦是窮追猛打,根本不給袁紹麵子。
“……”
這句話,算是把袁紹惡心到了。
因婦人而失利?
你有資格跟我說這話?
那宛城之戰真實情況是如何,難道自己沒點數嗎?沒有許子泓你躺那了知道嗎!
說不定便是張繡提著你的頭,此刻在我冀州來領功了!
你曹氏、夏侯氏那幾個兄弟,哪裏還能再出一個雄主?都是將才沒有帥才,你若是因為睡人嬸娘死在宛城,兗、徐、豫一定被我逐個擊破!
還有,你今日說話什麽態度?非要在我麵前彰顯大漢丞相的威德?!
“孟德,教訓得是,”袁紹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中怒火,往前一引請他們入座。
這初迎的開場算是把話先打開了,許澤能感受到袁紹約見和談的其中一個目的,便是和自己和談,而非是真的求和。
那麽目的也簡單,他想要的是日後自己就在南邊,不再來取幽州之功。
其實本來也是這麽劃分的,北方除卻幽州之外,還有烏桓、遼東,一是驅逐外族令其臣服,二是收複遼東回大漢半途,趁機取得征高句麗的跳板。
這兩件功績,誰能辦成誰日後就是進廟供奉的資質。
而這個資格許澤已經拿到了,自然就可以留給別人,畢竟朝堂需要均衡,不能一家獨大。
“袁紹想求和,他總是這樣,打不過了之後,就想著與人和解,再尋求一個轉圜之機,”行走時,許攸湊到許澤的身旁,悉心為他猜測袁紹的心思。
“不過,這次看他氣度比之前都要好,許某猜測,是官渡、黎陽、井陘三戰大敗,他一直敗退,本就沒了信心,心裏淤堵也就沒那麽嚴重。”
如果說一開始占盡優勢,被忽然逆轉,和勝利失之交臂,那的確是耿耿於懷,可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被壓著打了幾年,不斷的丟失領土,那還有什麽好氣的呢?
入座之後,袁紹居於主位,將曹操、許澤請入客首位置,周圍雙方皆有甲兵在外,而曹操帶來的人的確不多,寥寥百人而已,亦有禦史在側擺案記錄,自己一方也有文士撰記錄事。
不過袁紹也明白,還有精騎在十裏之外,隨時可以接應。
在場的這些人,也應當都是精挑細選的猛人。
他這場,不是鴻門宴,但也有殺曹操威風的意思,現在看來,殺不住了,自己的數百甲士根本連讓許澤等人動容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典韋、許褚、太史慈往身後一站,不怒自威,雙眸威嚴凶惡,乍看之下可都是萬人敵之姿。
“孟德、子泓,此地高台搭建,是按照黃金台所設,二位可知此台之名的來由?”
幽州的文士麵露微笑,心裏或許有些喜悅,設台時沿古風典故,在意義上頗有講究,憑此事便可看出兩方主公還是有底蘊之別。
曹丞相昔年設宴無數,卻找不到此等風雅之地。
許澤直接咧嘴而笑,道:“袁公這話說得挺有意思,燕昭延郭隗,遂築黃金台。劇辛方趙至,鄒衍複齊來。”
說到這,他還停頓了一下,看向了袁紹和審配、田豐、沮授等人,其意在告知他們自己知曉此台的來曆。
這黃金台是昔日燕昭王尊奉郭隗的地方,在西漢時候編出的《戰國策》書籍之中有記載,博學的士子應當知曉來曆,就算家學沒有,遊學的時候也應該聽聞。
這年頭,不會引經據典,出去遊玩都會被人笑。
沮授、田豐都低頭沉吟複述,覺得許澤方才吟出的這幾句頗有些朗朗上口的意思,而且將燕昭王搭建黃金台後,劇辛、鄒衍等人從各處湧來燕國的後續也說了。
足見許澤深知此識,想來也不奇怪,蔡邕那女兒似乎是嫁與許澤做妾,一開始士林憤怒,覺得蔡琰輕賤自己,也怒斥許澤狂妄。
這幾年沒人說了,都改口說登對、合理、天作之合。
見他懂,袁紹輕笑,正準備再介紹自己築造此台的用意。
結果許澤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嬉皮笑臉的吟道:“奈何青雲士,棄我如塵埃。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
“方知黃鵠舉,千裏獨徘徊。”
“哎呀,有感而發,獻醜了袁公,許某可不是在說你呀。”
許澤咧著嘴,笑得很辛苦,好像在強忍但是忍不住,可仔細看他根本就沒想忍,專門就為了說這幾句。
“真好詩也,”
東南方向傳來了一聲驚奇地感慨,讓袁紹心中怒火陡然竄了起來。
嗬……奈何青雲士,棄我如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