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他若成聖了,你們就不覺得羞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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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紹從範陽的衙署出來,見前院的書吏還在商討“知行合一”來加深理解。
    一肚子火!
    他們是後來又去請許子泓答疑過的,得到一句“如好好色,如惡惡臭,乃心之純淨也”的道理。
    現在還在咀嚼!還在回味!大難當頭了不知道嗎!
    這話什麽意思你們就在這聊!
    他聽了半晌,大概明白其道理。
    這話意思是喜好美好的事物,和討厭惡臭的事物,這就是一個純粹的知,而將自我的修行和這些掛上鉤,其實就是格私欲的過程。
    要像喜好好色,厭惡惡臭一樣去對待善惡,自然修行得良知。
    提及良知。
    袁紹更生氣了。
    當時許澤說到引惡首入京師的時候,隱約聽到東南麵有一幫人在那小聲蛐蛐,說什麽“的確,這樣人格盡天下萬物有什麽用,也是個惡首”,氣得袁紹當時就懵了,現在還沒緩過來。
    “滾滾滾!都滾出去!”
    他像驅趕蝗蟲一樣,把這些書吏罵走。
    聽見袁紹的聲音,沮授、田豐也在衙署夜議未眠,自然趕來一看究竟,同行的還有今日列席的荀諶。
    荀諶是荀彧的弟弟,當初荀氏留在袁紹麾下的一個注碼。
    荀諶和荀彧一樣,為人低調,雖被看重但是從不爭名奪利,隻是默默做好分內之事,所以在辛評、荀諶、郭圖這幫潁川黨中,沮授、田豐最看得上他,而最厭惡郭圖。
    “主公何故大怒?”
    沮、田二人都是直性子,所以關懷的話這次倒是落到荀諶的頭上。
    “唉!想起今日之事,實在是徹夜難眠!我等,皆被許子泓當做墊腳石了!”
    袁紹甩著手氣息浮動,像是心裏正在被一隻大手瘋狂擠壓揉捏似的,“還有人順著那惡首之語,罵我!我當初建議引董賊,那也是為了勤王啊!”
    這話說完,荀諶率先低頭不語,因為那句感慨是他說的。
    接著幾人一愣,心道你剛反應過來嗎?
    還以為你是高風亮節、心胸寬廣,所以一直無所謂呢。
    到後麵,他們幾人甚至都沒說話,任由逢紀、審配那幫人去辯言,因為知道辯也無用,許子泓的主張已成學說,隻需這一論,形同登台講學。
    不出數年,他的儒道心學、知行合一,就會傳遍天下,待有弟子將之整理成冊,必然有半數儒生奉為經典。
    當今大儒,大多人做的是注釋前人典籍、悟道傳學的事,用的還是別人的理念,而許澤是自己作著,地位當然不同。
    沮授冷靜的問道:“主公邀約曹操至此,所為乃是講和,那曹操如何回應?”
    “他說好。”
    袁紹心裏更難受了。
    他根本就沒打算刁難!一開始就是衝著捧許子泓來的!
    我還在那熬更守夜、翻來覆去的想了多少宏篇大論,欲打動曹阿瞞讓他同意!怎麽就,就一句話就敲定了呢!
    混賬曹阿瞞!
    袁紹這種感覺,就像有噴嚏要打,可是卻怎麽也打不出來,越感受就越難受,想一噴為快卻又找不到噴點。
    沮授苦笑道:“既已達成,何故煩擾?許子泓要走聖賢之道,我等亦無能為力。”
    “沮君既然知道,當時為何不站出來駁斥他!他這學說也是危險得很!離經叛道啊!”
    “阻止不了,反駁不得,”田豐直接喘了口粗氣,“主公以為,那曹操來是做什麽的?他這一句‘好’,正是因為他所要達成的事順遂,若是他不順,那麽便不會好了。”
    “甚至有可能當場鬧翻,大打出手!”
    “難道吾懼阿瞞!?”袁紹咬著牙怒斥道,打起來又如何!
    “且不說許子泓那些戰績傳言的真假……在下聽聞呂布率三千騎,麾下舊將,加關雲長所部六千餘精兵,一個在蒲陰、一個在葛城,若真打起來,騎兵到此台隻需一個多時辰。”
    為了迎曹操等人,可是關口大開以示誠意的。
    要鬧,那範陽說不定就丟了,還要被呂布追殺。
    你袁公和呂布的私仇,還需要多提嗎?
    “好了好了,不提此事。”
    袁紹決定充耳不聞,說點別的。
    他背手走了幾步,問三人道:“三位皆是名儒,見到許子泓如此,難道就不覺得心中憤懣嗎?”
    不覺得啊,三人相互對視。
    沮授還是那句話,己方目的已經達成,也有收獲,何須煩擾。
    而田豐已經在思考,如何向北連通胡市、向南行船揚州,從中拉高關稅、商稅來賺取錢財,從而可以撥出部分去朝貢許都了。
    他是幹實事的,想的是如何利用好這個得來不易的機會,能夠為幽、並兩州,乃至是已取得漢中的涼州馬騰,爭取一個同盟,至少還有“撥亂反正”的機會。
    他們這些領地之內,可都還是緊攥所謂密詔,攀咬著曹操實為漢賊來惑眾的,惑到自己都深信不疑,和曹許、劉協勢不兩立的地步。
    荀諶想的就沒那麽多了,隻因,許澤這番大論,最先的引言是“吾嚐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吾嚐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這句話,是出自荀子的勸學。
    而荀子……是荀氏的先祖!
    換句話說,許子泓成聖的基石,是受荀氏家學的影響,他本人還背著一把寶刀名叫承潁,可見荀氏對於許澤一生是何等的重要。
    至於他之後說的那些什麽“勿以善小而不為”、“舐犢之愛”之言出自誰家,都無所謂了,在引言之前顯得如此的渺小!
    最重要的!
    當初文若兄長帶他們回懷縣的那輛牛車,還是我荀友若找的!
    吾家兄長歸鄉的路線,是吾告知曹丞相的!!
    為何這些年,荀某一直低調做事!便是因為如今這天下大勢,其實是我荀諶推動的!絕對還不能被人發現!
    促成元氣三傑的,是我荀諶啊!!
    他表麵上風輕雲淡絲毫沒有動容,但實際上內心已在捂著額頭仰天狂笑了,這份暗地裏推動的功績,忍了十幾年沒與人說過,到現在已快渾身難受了!
    今日還目睹了許澤進聖之學,心裏更是爽到差點當場猛翻白眼!
    可是現在還不能表現出來,各為其主仍然還要出力才是。
    “友若,何故神情異樣,仿佛難忍?”袁紹忽然關切的問道。
    荀諶低下頭、弓著腰:“回主公,今日吃壞了肚子,腹內疼痛難忍。”
    “哦,哦,那你趕緊先去休息……”袁紹想著彰顯一下主公的關懷,攙扶著他一路向外走去,直到送出了衙署大門。
    荀諶確定四下無人之後,長舒一口氣爽快的笑了起來,隻是仍然沒有發出聲音。
    ……
    中山,無極縣。
    曹操歸來之後,立刻召來了呂布、關羽、夏侯惇、曹洪、夏侯淵等,以及三十六名外姓將軍,齊聚於此。
    麵色鐵青,宛如雷聚。
    曹洪站在下方的時候緊張的拐了一下許澤,問道:“你是不是去和談時又惹禍了?”
    許澤撓了撓頭,憨厚的道:“不知道啊,有可能吧,子廉叔可要幫我說幾句好話。”
    “去你的,你這恩寵還要人幫?我可幫不了你,”曹洪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嘴角揚了揚。
    能看許澤挨罵,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