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心，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邏輯的裁決？”趙承誌的聲音沙啞，他死死盯著桌上那份由中央ai“普羅米修斯”生成的報告，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心上。
    王海站在他對麵，神情平靜得可怕。“趙承誌，你看，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也不是任何人的意見。這是數據，是概率，是燈塔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他的身後，超過半數的軍官和部門主管都站著，沉默就是他們無聲的表態。
    “出路？用英雄的命鋪出來的路？”一名依舊支持總司令的年輕軍官忍不住反駁，“這算什麽出路！”
    “那你說怎麽辦？眼睜睜看著所有人一起完蛋嗎？”王海身邊的一名參謀立刻回擊，“食物、水源、人心……哪一個還能撐得住？現在不是講感情的時候！”
    “夠了。”趙承誌抬起手，製止了爭吵。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落回王海臉上。“我同意對火種源實驗室進行最高級別的‘物理隔離’。但是，王海，我需要你保證，隻是隔離，在找到解決方案之前，絕不能傷害他們。”
    王海的嘴角似乎動了一下，快得讓人無法捕捉。“當然，司令。我的目標，隻是為了淨化燈塔。”
    他轉過身，對自己的副官下令：“授權成立‘淨化小隊’，立即執行a級隔離預案。任何阻撓者，按戰時條例處置！”
    “是！”
    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隨即從指揮中心外湧入，他們裝備著重型動力外骨骼，手中提著發出低沉嗡鳴聲的等離子切割器和高壓封鎖裝置，目標明確——火種
    種源實驗室。
    “警告！指揮中心已通過a級隔離預案，目標：火種源實驗室！重複，目標……”
    林婉清的個人終端瘋狂閃爍著紅光，刺耳的警報聲讓她頭皮發麻。
    完了！
    她第一時間撥通了趙騫博士的通訊，那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有能力在技術層麵抗衡這一切的人。
    “趙博士！快！王海他們要……”
    通訊接通了，但對麵傳來的卻是一陣滋滋的電流聲，以及趙騫博士那仿佛隔著一層水幕、縹緲而狂熱的聲音。
    “噓……別出聲，林博士。”
    “見證偉大的進化，需要絕對的安靜。”
    “嘟——”
    通訊被單方麵切斷。
    林婉清愣在原地，渾身發冷。進化？什麽進化？趙騫他到底在搞什麽鬼？！
    外麵，沉重的金屬腳步聲由遠及近，整齊劃一，像死神的鼓點。
    沒時間了！
    林婉清衝到實驗室的主控製台前，雙手在虛擬屏幕上帶出道道殘影。
    “最高權限認證：林婉清。執行指令：封鎖‘火種’區域所有物理通道，啟動‘冥府三頭犬’防禦協議！”
    嗡——
    轟！轟！轟！
    從第一道合金閘門開始，一連七道厚達數米的複合裝甲門接連從天花板和地麵升起，重重地砸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每一道門落下，林婉清的心也跟著沉下一分。
    這是實驗室最後的防禦，也是她能為張凡和李虎爭取到的，最後的時間。
    “報告！對方啟動了‘冥府三頭犬’協議，七道閘門全部鎖死！”淨化小隊的隊長向王海匯報。
    王海站在安全距離外，看著監控畫麵裏那一道道緊閉的閘門，臉上沒有任何意外。
    “他早就料到了？”趙承誌身邊的副官有些不解。
    王海沒有回答，隻是拿起了通訊器，接通了燈塔的公共廣播頻道。
    下一秒，他那冷靜而富有煽動性的聲音，響徹了燈塔的每一個角落。
    “燈塔的居民們，很不幸地通知大家一個消息。”
    “火種源實驗室首席研究員，林婉清博士，因長期接觸高維汙染源，其精神狀態已出現嚴重異常。她不但拒絕執行隔離命令，反而將自己與汙染源一同封鎖在實驗室內，此舉正在對整個燈塔的安全構成直接威脅。”
    “我在此宣布，林婉清已被確認為‘二號汙染協助者’。從此刻起，任何試圖與她通訊、或對她提供幫助的行為，都將被視為對燈塔的公然背叛！”
    這番話，如同在燒得滾燙的油鍋裏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
    “天哪！林博士也被汙染了？”
    “我就說！她為什麽一直護著那兩個人！”
    “完了……我們最頂尖的科學家都……”
    民眾的恐慌，被王海這手釜底抽薪的栽贓，推向了另一個高峰。
    林婉清通過實驗室的外部監控聽著這一切，氣得渾身發抖。“王海……你這個混蛋！”
    她被徹底孤立了。
    然而，王海的真正目的，遠不止於此。
    在淨化小隊主力用重型設備對著第一道閘門進行徒勞的切割，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時候，一名戴著副隊長袖標的男人，悄悄帶著另外五名隊員，脫離了大部隊。
    他們沒有走向實驗室，而是拐進了另一條通往燈塔核心區域的僻靜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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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目的地——精神穩定力場發生器陣列。
    那是燈塔最重要的輔助設施之一，通過釋放一種特殊的低頻共振波，安撫所有居民的潛意識，抵禦來自虛空的低語，維持著最基本的心理健康和秩序。
    “他……他的目標不是門！”
    林婉清正瘋狂地試圖尋找係統的漏洞，眼角的餘光卻瞥到了一塊被她忽略的監控小屏幕。當她看清那支小隊的行進路線時，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攫住了她。
    “不好！阻止他們！王海的目標是穩定力場！”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實驗室大喊，聲音裏充滿了絕望。
    太晚了。
    那名副隊長已經帶領小隊抵達了發生器陣列的核心。那是一個由無數發光符文構成的巨大球體，正平穩地散發著柔和的藍光。
    副隊長從懷裏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方塊，啟動了它。
    “動手。”
    嗡！
    黑色的方塊發出一陣尖銳的逆變波。核心符文矩陣上的藍光劇烈地閃爍了幾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最終，徹底熄滅。
    那一瞬間，整個燈塔賴以維持精神安寧的屏障，消失了。
    死寂。
    持續了不到一秒的絕對死寂。
    緊接著，仿佛潮水決堤。
    所有燈塔居民的腦海深處，那源自詛咒的，被穩定力場壓製了許久的瘋狂低語，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殺……殺……”
    “餓……好餓……”
    “你的鄰居，他在笑你……”
    “你的妻子，她藏著秘密……”
    猜忌、惡意、暴戾、恐慌……所有負麵情緒如瘟疫般爆發。
    b12居住區，正在分發最後一點營養膏的夫妻，丈夫突然用通紅的眼睛瞪著妻子，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是不是把最好的都藏起來了！？”
    工業區，兩名正在檢修管道的工友，僅僅因為工具碰撞了一下，就抄起扳手，瘋了一樣朝對方的頭上砸去。
    甚至在指揮中心，兩名一直並肩作戰的警衛，也突然拔槍指向了對方，嘴裏念念有詞，誰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警報！警報！c區、d區、g區……發生大規模暴動！”
    “醫療中心求援！傷員太多了！我們控製不住！”
    “秩序……秩序正在崩潰！”
    指揮中心的屏幕上，代表燈塔狀態的各項數據全線飄紅。
    而最致命的那一項——【全局混沌汙染指數】，上麵的數字瘋狂跳動，從尚在可控範圍的30，一路飆升，越過50的臨界點，最終，定格在了一個血紅的數字上。
    65！
    燈塔的秩序，在短短幾分鍾內，徹底瓦解。
    無人注意的角落，一間獨立的觀察室內。
    王海靜靜地看著麵前幾十塊監控屏幕上呈現出的人間地獄。他沒有去看指揮中心，也沒有去關注實驗室的破門進度。
    他的目光，專注而癡迷地掃過每一幅混亂、血腥、瘋狂的畫麵。
    他的嘴角，慢慢地，向上揚起，勾勒出一個近乎於虔誠的，詭異的微笑。
    隔離英雄？淨化燈塔？
    不。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他要的，是用二十萬人的恐慌與絕望，用這座人類最後的堡壘的徹底崩壞，來烹製一場……最盛大的歡迎祭宴。
    為那個即將降臨的，更恐怖，更偉大的存在，獻上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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