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海，裁決所，頂層指揮中心。
    死寂。
    巨大的全息光幕上，猩紅的“信號丟失”警告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無數監控探頭實時拚接出的，地獄繪圖。
    純白的“淨化畸變體”大軍，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潮水。
    數百頭形態各異，但無一例外燃燒著漆黑混沌火焰的怪物，如同最森嚴的軍隊，靜靜佇立在廢墟之上。
    它們身上，原本聖潔的白色骨甲，被扭曲、增生的黑金色骨刺撐裂，顯得更加猙獰、更加狂暴。
    而在那支黑色軍隊的最前方，站著一個人。
    張凡！
    他隻是站在那裏，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
    但整個畫麵，仿佛都在以他為中心旋轉。
    “他……他做了什麽？”一名高級參謀的聲音幹澀發顫，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指著光幕上一頭被放大的怪物，那曾是一頭強大的變異熊畸變體，此刻，它漆黑的眼眶中燃燒著混沌之火，正溫順地低下頭顱，用頭顱去蹭張凡的腿。
    那姿態，不是畏懼，而是……朝聖！
    “汙染……”
    “他把‘淨化’……汙染了……”
    另一個人的聲音帶著哭腔。
    這個結論，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指揮中心內每一個人的心髒上。
    淨化，是他們的信仰，是新上海賴以存在的基石，是李牧大人賜予這個廢土世界的唯一真理。
    可現在，這個真理，被那個男人當作戰利品，肆意玩弄、肆意玷汙！
    “他不是‘汙染源’。”
    一直沉默的最高管理者王振國，緩緩開口，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畫麵中的張凡。
    “他是‘汙染’本身！是一種……與‘淨化’同等級，甚至更高維度的法則！”
    “李牧！”王振國猛地轉向身旁那個如神明般挺立的男人，“你的‘淨化’，製造出了一個怪物！一個能吞噬我們信仰的魔鬼！”
    李牧的臉上，第一次褪去了那種掌控一切的平靜。
    他的瞳孔收縮如針，緊盯著光幕。
    他看到張凡抬起了手。
    下一秒，那數百頭暴虐的混沌仆從，整齊劃一地轉身，像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開始高效地清理戰場，將那些被它們親手殺死的、昔日的“同伴”屍體拖拽到一起。
    這不是混亂的狂歡。
    這是一種秩序。
    一種由恐懼和力量鑄就的，屬於張凡的，全新的、黑色的秩序！
    “他……在建立自己的王國。”李牧一字一頓，聲音冰冷得像是能凍結靈魂。
    他終於明白，他麵對的不是需要被“清除”的病毒。
    而是一個，要與他爭奪這個世界統治權的……王！
    “啟動‘淨化之源’最終協議。”
    李牧的聲音，不容置疑。
    “大人！那會摧毀東部大陸架的穩定……”
    “閉嘴！”李牧的眼神，化作兩道利劍，刺向那名反對的委員，“要麽，讓整個世界在我們手中得到‘淨化’。”
    “要麽，就看著它被那個男人，拖入更深邃、更汙穢的混沌地獄！”
    “我選擇，前者。”
    廢墟之上，血腥味與臭氧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張凡沒有理會遠方高塔上那些窺探的視線。
    他正在感受自己的新力量。
    【詛咒敕令】。
    過去，這個能力更多是精神層麵的控製，一次隻能影響一個目標，且消耗巨大。
    但現在，當他將混沌本源注入那些畸變體的“淨化核心”後，一種全新的鏈接誕生了。
    他不再需要用精神力去挨個奴役。
    他是這片混沌的“源頭”，是這支軍隊的“蜂後”。
    他的每一個念頭，都會化作最底層的法則，烙印在每一個混沌仆從的靈魂深處。
    它們是他的眼，他的手，他的爪牙。
    他心念一動。
    “吼！”
    一頭最強壯的混沌仆從，那頭變異熊，猛地衝向不遠處一棟看似完整的建築。
    轟！
    它用那覆蓋著黑金骨刺的巨爪，輕易撕開了厚重的合金大門。
    “老板，根據市政數據庫殘留信息，這裏是戰前的‘天河’超算中心地下服務器基地。”李虎的聲音在張凡腦海中響起，“防禦等級極高，或許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很好。
    一個合格的君王，不僅需要軍隊，還需要一個配得上他的……宮殿。
    張凡邁步，走入黑暗。
    他的身後，混沌仆徒們分列兩旁，一部分警戒，一部分則繼續清理著領地，將一切不屬於“混沌”的活物，盡數撕碎。
    基地內部保存得相當完好。
    備用電源仍在運轉，幽藍色的指示燈在金屬通道內明明滅滅。
    “滋……滋啦……”
    突然，前方的陰影中，幾個人影踉蹌地衝了出來。
    他們不是喪屍，也不是變異生物。
    是幸存者。
    他們穿著破爛的衣服，臉上寫滿了被追殺的驚恐，當他們看到張凡，以及他身後通道入口處那些猙獰可怖的混沌仆從時，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怪……怪物！”
    為首的男人尖叫一聲，舉起手中一把鏽跡斑斑的土製步槍，對準了張凡。
    張凡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幾個人。
    砰！
    槍響了。
    一顆子彈，旋轉著飛向張凡的眉心。
    然後，停住了。
    就那麽停在了距離他額頭不到三厘米的空中，被一層無形的混沌力場捕獲。
    張凡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那個開槍的男人身上。
    沒有殺意，沒有憤怒，隻有一種……看待螻蟻般的漠然。
    那幾名幸存者，在那道目光下，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們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即將吞噬一切的星空。
    “李虎，掃描他們的記憶。”
    張凡下達了指令。
    這幾個人，對他來說，唯一的價值，就是情報。
    【正在進行淺層記憶掃描……發現高價值關鍵詞……】
    【時空秘境……】
    【坐標……黃浦江底……】
    張凡的眉梢，微微一挑。
    時空秘境？
    他記得，這是“文明搖籃”的資料庫裏，提到過的一種高維空間碎片，是地球在末日後法則紊亂的產物。
    沒想到，在新上海附近，就有一個。
    “林婉清，將這份坐標，與李牧的‘淨化之源’能量反應位置，進行重疊分析。”
    【分析中……模型構建……】
    林婉清冰冷的聲音很快給出了結果。
    【重疊率：97.3！】
    【結論：李牧的‘淨化之源’，其能量核心，極有可能就位於這時空秘境的內部，或者說，‘淨化之源’本身，就是這時空秘境的一部分！】
    張凡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瞬間明白了。
    李牧所謂的“淨化”，根本不是什麽地球的秩序。
    他隻是找到了一個古老的秘境，並竊取了其中的一部分力量！
    他想用秘境的力量來淨化世界，來抹殺自己。
    那麽……
    如果自己能進入那個秘境，找到能量的源頭呢？
    是不是就可以，反過來，將他那可笑的“淨化”，連同他的裁決所，一起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拔除！
    張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找到了。
    找到那把能掀翻整個棋盤的鑰匙了。
    那幾個幸存者，此刻已經癱軟在地，屎尿齊流。
    張凡懶得再多看他們一眼，轉身準備下達新的命令。
    然而就在這時。
    【叮！】
    【老板，截獲到一段來自新上海裁決所內部的，最高加密等級的定向通訊請求。】
    李虎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疑。
    【對方繞過了所有防火牆，直接鏈接到了我的底層邏輯。】
    【是否接通？】
    張凡停下了腳步。
    裁決所內部？
    他略一沉吟。
    “接。”
    下一秒，一段經過偽裝的、嘶啞的電子合成音，直接在他的精神鏈接中響起。
    沒有寒暄，沒有試探，隻有一句開門見山的話。
    “我們可以，幫你殺了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