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從地平線盡頭爬起的怪物，終於完完全全地，展露了它的真容。
    山。
    除了這個字，李虎想不到任何別的詞。
    一座由無數扭曲血肉、破碎樓宇和凝固熔岩強行拚接起來的，活著的，會移動的山。它沒有眼睛，或者說，它身上每一張哀嚎扭曲的人臉，都是它的眼睛。每一次呼吸，都從那些數不清的孔洞中，噴吐出大片大片的黑色霧氣，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發出被腐蝕的滋滋聲。
    這哪裏是怪物，這根本就是一個行走的“世界吞噬者”。
    “我靠……”李虎咽了口唾沫，感覺嗓子眼幹得要冒煙，“這他媽是把整座城的垃圾都粘自己身上了？這玩意兒怎麽打？拿頭去撞嗎？”
    更糟糕的是，隨著這頭巨獸的逼近，周圍本就混亂的法則變得更加不堪。空氣粘稠得像是沼澤，李虎感覺自己體內的虛空之力被死死按住，別說開辟通道了，就連凝聚出一麵像樣的屏障都費勁。
    然而，張凡的感受卻截然相反。
    他的混沌同化臂，在劇烈地、不受控製地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近乎本能的……饑渴。
    那頭巨獸散發出的原始汙染能量，濃鬱、精純，就像是為他的手臂量身定做的頂級盛宴。
    可理智告訴他，這頓飯，燙嘴。
    這股能量太過狂暴，太過龐大，直接吸收的後果，很可能不是把它變成養料，而是自己先被撐爆。
    就在這時，那名黑甲女性動了。
    “塞拉菲娜。”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從她的頭盔中傳出，簡短得像是一個代號。
    她沒有選擇硬碰硬，嬌小的身軀在崩裂的大地上高速穿行，動作敏捷得不似凡人，手中的能量長弓不斷開合。
    咻！咻！咻！
    每一根幽藍色的箭矢，都精準地釘在巨獸身上那些相對脆弱的血肉連接處。箭矢爆開，留下一片片灼燒的焦黑痕跡，藍色的能量似乎對那些原始汙染有著天然的克製作用。
    可這點傷害，對於巨獸那山一樣的體型來說，和被蚊子叮了幾口沒什麽區別。
    “吼——！！！”
    毫無疑問，塞拉菲娜的騷擾戰術，成功激怒了這頭腦子不太好使的大家夥。
    它停下腳步，一隻由上百條手臂和鋼筋混凝土糾纏成的巨臂猛然抬起，沒有直接砸下，而是對著空氣狠狠一揮！
    呼——！
    恐怖的衝擊波瞬間形成，空氣被擠壓成一道肉眼可見的牆，朝著塞拉菲娜的位置碾了過去。同時，巨獸最大的那張臉孔猛地張開，一道比夜色更深邃的射線噴吐而出，鎖定了塞拉菲娜！
    “我操！躲開！”李虎目眥欲裂，他看得清楚，那女人根本來不及躲避這雙重打擊。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上身體的抗議了。
    “媽的……老子今天……就給你當回龜殼！”
    李虎雙目赤紅，將體內最後一絲虛空之力都給榨了出來。一麵半透明、布滿裂紋的屏障，搖搖晃晃地出現在塞拉菲娜側前方，剛好擋在那道毀滅射線的路徑上。
    轟！
    射線與屏障接觸的瞬間，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陣令人牙酸的湮滅聲。
    虛空屏障僅僅堅持了不到半秒，就化作了漫天光點。
    但就是這半秒，為塞拉菲娜爭取到了極限的躲避空間。她一個翻滾，狼狽地躲開了衝擊波的核心範圍，但也被餘波掀飛出去，重重撞在一堵斷牆上。
    而李虎，則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裏湧出，臉色慘白如紙。
    “李虎！”
    張凡一個閃身接住他，混沌之力渡過去，卻隻能勉強吊住他的生機。
    完了，指望不上了。
    那邊的塞拉菲娜也掙紮著爬起，裝甲上電光閃爍，顯然也受了不小的衝擊。
    這麽下去，他們三個遲早要被這大家夥活活耗死。
    直接吸收行不通，硬打也打不過……
    張凡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那頭巨獸，腦中念頭飛速旋轉。
    既然不能吃……那就先拆開看看！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成型。
    他不再壓製混沌同化臂的渴望，反而主動引導著這股力量，不是去吞噬，而是像放出無數看不見的觸須，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濃鬱到化不開的原始汙染能量場中。
    他要……解析這頭巨獸的能量構成！
    “呃啊——！”
    解析開始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仿佛億萬根燒紅的鋼針，順著那些“觸須”狠狠紮進他的靈魂深處！
    狂暴、混亂、充滿了毀滅一切的意誌。
    這就是原始汙染的本質！
    張凡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死過去。他胸口的維度典獄官詛咒印記瘋狂閃爍，冰冷的秩序之力與衝進來的混沌能量在他體內悍然對撞，幾乎要把他撕成碎片。
    但，他硬生生扛住了。
    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嘴角滲出鮮血，張凡的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巨獸。
    信息流，混亂而龐大的信息流，開始被他的混沌同化臂強行“翻譯”過來。
    找到了！
    在承受了地獄般的痛苦後，一幅模糊的能量結構圖，終於在他腦海中成型。
    在那頭巨獸如同山巒般的身軀正中心，有一個點，一個散發著極致光與熱的點。那是所有原始汙染能量的源頭，是它的心髒，是它的力量核心。
    一個純粹由汙染能量構成的……畸變核心！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塞拉菲娜也注意到了張凡的異常。她看到張凡渾身顫抖，手臂上的黑色紋路亮得駭人，似乎明白了什麽。
    她猛地站直身體，朝張凡這邊發出一聲急促的呼喚。
    她伸出被裝甲包裹的手，先是遙遙指向巨獸胸口的位置，正是張凡剛剛解析出的畸變核心所在！然後，她又重重地拍了拍自己手中的能量長弓。
    最後，她的手指，指向了張凡。
    意思再明確不過。
    她的攻擊，需要張凡的力量來增幅！
    這個女人……她怎麽知道我的力量可以做到？
    來不及細想，巨獸已經再次咆哮著衝來。
    張凡看了一眼塞拉菲娜頭盔下那雙透露出急迫的藍色目鏡，又看了一眼地上氣息奄奄的李虎。
    賭了！
    他不再猶豫，將自己的混沌同化臂猛地伸出，隔空對準了塞拉菲娜的長弓。
    “接住了！”
    一股黑金色的混沌之力，如同奔湧的洪流，瞬間跨越數十米的距離，狠狠撞在塞拉菲娜的能量長弓之上！
    嗡——！
    長弓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悲鳴。
    塞拉菲娜悶哼一聲，雙腿在地麵上犁出兩道深深的溝壑，才勉強穩住身形。她手中的長弓，原本流淌著純淨的幽藍色秩序能量，此刻卻被狂暴的黑金色混沌之力野蠻地侵入、融合！
    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弓身上劇烈衝突、盤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光芒。
    一支由黑金與幽藍兩種顏色瘋狂交織、纏繞的能量箭矢，在弓弦上凝聚成型。
    “就是現在！”張凡嘶吼道。
    塞拉菲娜沒有絲毫遲疑，鬆開了弓弦。
    咻——！
    那支融合了兩種極致力量的箭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它所過之處，空間都出現了細微的扭曲。它撕裂了空氣，無視了距離，精準無誤地，一頭紮進了巨獸胸口的畸變核心之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一秒後。
    “嗷——！！！！”
    一聲足以掀翻整個世界的淒厲哀嚎，從巨獸的體內爆發出來。
    它那龐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體表那些堅固的岩石甲殼和扭曲的血肉上，出現了蛛網般的大麵積裂紋。
    然而，預想中的崩解消散並沒有出現。
    那被擊中的畸變核心，非但沒有熄滅，反而開始不穩定地瘋狂膨脹，一明一暗，宛如一顆即將爆炸的超新星。一股比之前恐怖百倍的毀滅氣息，從中瘋狂泄露出來。
    它……要自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