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凡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指揮中心門口時，整個房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剛才還充斥著爭論、命令和驚叫的巨大空間，此刻靜得能聽見中央處理器風扇的嗡鳴。所有人的視線，不管是議員、軍官還是技術人員，全都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牢牢地釘在了他身上。
    陳山河站在主屏幕前，挺得筆直的脊梁，在張凡踏入房間的那一刻，似乎微不可察地塌陷了一絲。他看著張凡，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之前那些關於“監管”、“威脅度評估”、“最高火力”的詞匯，現在回想起來，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抽在自己臉上。
    “你們……贏了。”一個肥頭大耳的議員，扶著桌子勉強站著，聲音幹澀地擠出幾個字，不知道是在對張凡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張凡的視線掃過全場，沒有在任何人臉上停留超過半秒。他徑直走向控製台，無視了那些敬畏、恐懼、或是混雜著討好的複雜目光。
    “老大，你剛才那一下，簡直了！我跟你說，那幫老家夥的臉，比我剛從茅坑裏撈出來的廁紙還白！”李虎跟在後麵，壓低聲音，興奮得直搓手。
    塞拉菲娜隻是安靜地跟在張“凡身後，淡藍色的眼眸裏，映著指揮中心裏閃爍的無數光屏，仿佛在觀察一個有趣的生態箱。
    張凡沒理會李虎的碎嘴，也沒在意那些政客的反應。他走到林婉清麵前，攤開手掌，一枚拳頭大小、還在微微發光的黑金色結晶體靜靜地躺在那裏。那是從“掘地泰坦”爆裂的身體中唯一凝聚出來的核心殘片。
    “分析一下這個。”
    “好！”林婉清立刻回神，小心翼翼地用能量力場托起那塊殘片，仿佛捧著什麽絕世珍寶。她轉身對身後的科研團隊喊道：“都動起來！最高優先級，我要在十分鍾內看到初步的能量構成和行為邏輯模擬！”
    整個科研區瞬間像一台被激活的精密機器，高速運轉起來。
    陳山河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走到張凡身邊，姿態放得前所未有的低。
    “張凡先生，燈塔的最高情報權限，已經為您開放。”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自己的終端上操作了幾下。
    張凡麵前的屏幕上，立刻彈出了一個授權成功的提示。無數被標記為“絕密”的文件夾，一層層地解鎖，展現在他眼前。
    “我不需要你們的感謝。”張凡甚至沒去看那些情報，“我隻要一個答案，這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的問題，讓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又一次繃緊。
    是啊，為什麽？
    一頭a+級的災害生物，為什麽會不顧一切地攻擊燈塔最堅固的地下核心？它圖什麽？
    “初步報告出來了！”林婉清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惑，“博士，你看這個！”
    主屏幕上立刻切換出一組複雜的數據流和三維模型。
    “根據能量殘片的逆向解析，我們發現……這隻掘地泰蒙的攻擊行為，非常古怪。”一個年輕的研究員指著模型，語速飛快地解釋道：“它的鑽頭每一次撞擊，能量輸出都控製在一個非常精準的閾值。這個閾值，剛好能最大限度地破壞能量護盾，但又不會對核心本體造成毀滅性的連鎖反應。這不像是破壞，更像……更像是在打一個孔，一個非常精密的孔！”
    “打孔？”陳山河眉頭緊鎖，“它想幹什麽？把我們的能量核心偷走？”
    “不，不是偷走。”林婉清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指著屏幕上另一組剛剛運算出來的數據，“它在建立一條能量傳輸通道。它在……采集！把我們能源核心的能量，通過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亞空間網絡，輸送到一個固定的坐標點！”
    “坐標在哪？”張凡問。
    林婉清在屏幕上迅速操作，一張全球地圖展開，一個猩紅的光點在太平洋中心瘋狂閃爍。
    “這裏。”
    指揮中心裏一片嘩然。
    “這怎麽可能？把能量輸送到幾千公裏外？這是什麽技術？”
    “難道說，深淵之主在遙控這些怪物？”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無法理解這超乎想象的狀況時，一直沉默的塞拉菲娜開口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這不是遙控，這是程序。在我的文明記錄中，有一種被稱為‘星球級生物計算機’的戰爭模式。當一個高等文明想要徹底利用一顆星球的資源時，就會采用這種方式。”
    她頓了頓，淡藍色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臉色劇變的人類高層。
    “深淵之主，從一開始就沒把你們當成需要正麵擊潰的敵人。”
    “它把你們，連同這顆星球一起，當成了它的……電池。”
    電池。
    這個詞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林婉清的最終報告，以一種更殘酷的方式，證實了塞拉菲娜的說法。
    她調出了另一張地圖，上麵標記著全球範圍內，所有已知的人類幸存者據點。倫敦的地下堡壘、莫斯科的冰下之城、撒哈拉的綠洲方舟……以及他們所在的“第一燈塔”。
    每一個據點，都在深淵的能量網絡中，被標記成了一個高亮度的節點。
    “我們不是在抵抗，我們是在為它充電。”林婉清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絕望的顫音，“我們越是發展科技，越是鞏固防禦，我們據點的能量反應就越強。在深淵之主看來，我們這些所謂的‘燈塔’，不過是一個個能量密度更高的‘高價值能源節點’。”
    結論，已經不言而喻。
    整個地球，都被深淵之主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能量農場。
    而他們這些幸存者，就是被圈養在不同菜地裏的作物。他們所有的掙紮和抵抗，都隻是在為自己這顆“作物”增加養分，好讓“農場主”在最後收割的時候，能有一個好收成。
    “完了……”那個之前還想對張凡動手的議員，此刻徹底癱在了椅子上，麵如死灰，“我們固守在這裏，就是在等死……不，我們是在等它來收割……”
    陳山河的臉色慘白如紙。他戎馬一生，守護這座燈塔，守護這四十萬民眾，到頭來，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切，在敵人眼中，隻是一個長勢喜人的菜園子？
    這種從根源上的認知顛覆，比任何失敗都更讓人感到無力和崩潰。
    整個指揮中心，被一股名為絕望的陰雲徹底籠罩。
    “嗬。”
    一聲輕笑，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都看向發出笑聲的張凡。
    他臉上沒有任何絕望，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地圖上，那個位於太平洋中心的最終能量匯集點。
    “農場主？”
    張凡伸出手指，輕輕點在那片猩紅的坐標上。
    “那就在它收割之前，我們先把這個‘農場主’，給宰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所有人腦中的陰霾。
    陳山河猛地抬頭，看著張凡，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光。
    “可是……我們怎麽過去？那裏是深淵之主的老巢！”
    “誰說我們要過去了？”張凡收回手，環視了一圈燈塔周邊的地圖，上麵密密麻麻地分布著數不清的怪物族群和能量反應點。
    “農場主在收割之前，總得先把自己農場裏的害蟲和雜草清理幹淨吧？”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正好，我也餓了。”
    一場瘋狂的反向收割，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