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就這麽停在空中一晃兒，歎了一口氣的他還是執意把皇後扶起，眼神追隨直到她坐下。看著惺惺相惜，可心裏卻白眼翻上了天。
    一同降罪？
    主犯流放千裏，那從犯就要五百裏。這麽判下去，還不如直接把小兒子送回封地，在鹹扶王府裏頭去靜思己過。皇後這番說辭倒是全了自己的好名聲，若是自己再要流放笙梧放過鹹扶王，那被罵的豈不是自己這個當朝皇帝？
    皇帝腹誹，不滿眼神瞪了一下身邊什麽反應都沒有的太子桓含穆。
    今日桓含穆去找皇帝的時候，同時也通知了母後姬竹兒。如今皇帝心裏算是明鏡兒似的，太子利用姬竹兒一直想要把笙梧歸為己用的心思，為的就是防著皇帝把笙梧判成流放。
    深歎一口氣，被當成權力擺設搬弄一番的皇帝語氣並不是很好，“念在歹人罪孽深重，犯錯在先。笙梧為了報恩也算事出有因。罰一年俸祿，領四十板子以儆效尤。鹹扶王為從犯，二十大板，留府自省一月，無詔不得出。”
    “謝陛下隆恩。”
    眾人跪拜散去，李泰領了太子命令，找了幾個可心的人在市井散播著皇帝的仁心仁德，不偏皇戚。
    笙梧握著長樂的手，“姐姐你這是何苦！”
    “傻阿梧，我的前程是前程，你的難道就不是了？我的阿梧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差點連命都沒有了才得了九掌使的位子。我怎麽能讓你毀了自己的前程來成全我的呢？姐姐的日子，姐姐自己能過好的。”
    “我等下就去請旨。若不能調回洛昭，我就辭了百夫長的職位。回來找個活計養活你們，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地方不好活，我得留下陪著你們。” 遇青麵色凝重，隻覺得這水渾的厲害，而笙梧已經深陷其中卻不自知。
    衙役走上前來，“九掌使，因行刑之人皆是朝廷命官和皇子，奉太子殿下命，行刑可在內堂，不必在大庭廣眾之下了。”
    “衙門行刑一向是公開示眾，以示懲戒，謝太子殿下保全臣子顏麵。”
    去內堂的路上，笙梧衝著含霽尷尬笑笑，“不用流放了啊...... ”
    桓含霽隻是自顧自地往前走，並不理睬笙梧。笙梧隻能抓了抓他的袖子，卻被一把躲開了。
    “我不想你因為我受罰...... ”
    桓含霽聽到這蚊子聲一般的解釋隨即加快了腳步，隻留給了笙梧一個背影。崔勉在旁邊有些尷尬，衝著笙梧笑了笑。
    “還未多謝崔大人。不光為了我姐妹二人說話，還要替我分擔刑罰。”
    “掌使客氣，若不是太子殿下周旋，今日恐怕沒有那麽順利。” 崔勉畢恭畢敬。
    “殿下周旋？”
    “是，崔某昨夜不敢叨擾陛下，便隻能去求太子。殿下漏夜前來不停奔走，這才有今日帝後親審的結果。至於崔某本人，根本算不上替掌使分擔。今日聽聞之一二，恐怕掌使幼時真實經曆隻會更加恐怖，我作為父母官，確實難辭其咎。”
    三人這麽說這話走進內堂，笙梧原本已經準備好了屁股開花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太子坐在正中央，身邊的李泰見到笙梧時說：“為視公允，殿下會親自督查。”
    “不！不！不行！” 笙梧脫口而出。
    桓含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單膝一跪，行禮求旨，“皇兄，九掌使有公務在身，身負東宮宮闈治安之責，實在不宜休息太長時間。臣弟...... 臣弟隻不過是個未成年的閑人。為皇兄安危著想，甘願替九掌使受罰！”
    桓含霽特地加重了“未成年的閑人”這幾個字。
    笙梧一聽，也順勢跪下，“殿下，為求公允還請殿下按規定行刑！鹹扶王受我拖累，就算要替人受過，也是我替鹹扶王受板子啊！”
    太子拿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鼻息裏歎出一口長氣，“以前頂多是兩個人合謀怎麽嚇孤一跳，最差不過朝著孤的書房扔個爆竹，在孤的寢室內放個雞鴨鵝什麽的。如今倒好，你們兩個看樣子是換了花樣兒...... 是想把孤氣死。”
    桓含霽和笙梧齊齊抬頭，看了一眼太子之後又立馬把頭低下，動作規整劃一，如同雙胞胎一般。
    “打。”
    太子把茶杯放下，麵色嚴肅，聲音強硬。
    那行刑的板子下到屁股雖說有點痛，但論起行刑而言，這也未免太輕了。
    笙梧還有閑工夫轉頭看向含霽和崔勉，沒想到二人也在看她。
    三個人都默不作聲，挨了二十板子後竟還能站起來。 可畢竟挨了板子，走起路來還是有些蹣跚。
    太子起身走到桓含霽麵前，“今日之事可以有多嚴重，你作為皇子心裏若是沒數，以後鹹扶還如何交付給你？回府自省時， 想想你作為一方之主的責任。”
    “臣弟知錯，這就回去靜思己過。” 桓含霽緊皺眉頭，臉色也不似之前輕巧。
    太子徑直略過笙梧，離開了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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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梧沒有什麽機會和太子道歉，隻能看著太子消失的背影發愣。
    一旁的桓含霽和崔勉道別打斷了她的思緒，剛轉過身來就看到含霽準備離開。
    “含霽！” 笙梧喊住了桓含霽，“此事...... 是我連累了你，當時在小院處若是我自己一人去埋屍，你便不會——”
    “我氣得是這個嗎？！”
    “我知道不是這個...... ”
    “在你眼裏，我就這麽沒用，就隻能躲在你後麵讓你一個人攬下罪責？！你就這麽不信我？”
    笙梧嘴上一直喊著錯了，不停靠近桓含霽。可桓含霽根本不再吃這一套了，見笙梧根本就是在像哄弟弟似的哄他，氣得轉身就走。
    “我若不信你，怎麽可能第一時間就跑去你府上求你幫我救阿顧？”
    笙梧這一句話就讓桓含霽停下了腳步，那緊繃著的背影已經看得出倔強生氣，隻是頭有些想向後看，卻又被意誌拉了回來。一雙桃花眼就不停眨著，喘著粗氣的胸膛明顯沒有之前那麽劇烈了。
    “我若不信你，又怎麽會讓你同我一起去密林？” 笙梧一見有戲，趕緊追了上來，看著桓含霽側臉。
    桓含霽餘光一瞟到笙梧靠近，腦袋直接轉到另一邊留給笙梧一個大大的後腦勺，胸膛倒是不再沉重呼吸了。
    “我攬下罪責，就是因為信你能照顧好我姐姐。”
    桓含霽轉過身看向笙梧，眼睛裏似有千言萬語，“我可以安排好一切，和你一起流放，就算是三千裏，我也想成為你的共犯！”
    笙梧的視線毫無防備的撞向桓含霽的那雙眼睛，貝齒微張的她心底一動，二人都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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