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梧緩緩抬眸，一雙杏仁眼裏眼神迷茫又有些複雜，嘴角微微抿起的她讓桓含穆有些不知所以。
    “笙梧回梧院養病，合情合理。”
    “昨日太醫為你診脈後回話，說你此次氣血大虧，你在東宮養病，我每日都能見到你才能放心些。”
    “笙梧知道怎樣照顧自己。殿下如今監國，若是每日還要抽出時間來問笙梧的身體，實在是慚愧。笙梧不好叨擾，還是回去養傷最好，這對大家都好。”
    “阿梧...... 自從你醒過來之後，你對我就格外疏遠客氣，沒了之前的親近。是不是我做了什麽讓你不自在了？” 太子問出了這幾日一直欲言又止的問題。
    笙梧連忙否認，“沒有，可是笙梧不能一直叨擾殿下。”
    太子連忙上前一步，“我不覺得叨擾，相反...... 你待在東宮我才放心......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擎館被封，掌宮已經伏法，我又監國了，不會有人反對和逼迫你，你不用再害怕了。”
    沉默半晌，笙梧咬緊嘴唇，還是把想說的咽了回去：“我還是回梧院最好。”
    笙梧下定決心邁開步子，甩開太子大步向外走去。
    太子眼神一慌，急忙跟上，邊走邊問：“可是這幾日沒讓你挪動有些不自在？東宮隨你進出，不再隻讓你在小院子裏頭靜養...... 之前是怕你逞強練功傷了元氣，才讓人到哪裏都跟著你...... 現在不會了，可好？”
    笙梧加快了腳步。
    “若是你想長樂了，我可以讓她天天來陪你。還是東宮實在無聊？那我每日下午陪你出去散心，如何？”
    “還是你覺得我什麽都沒和你說，你不高興了？想問我什麽？我都如實回答。”
    笙梧還是悶頭走路。
    太子整個身子擋在笙梧麵前，一直一絲不苟放在腦後的馬尾有幾縷頭發已經散在肩頭。
    “你寧願去和什麽都不知情的含霽發脾氣，也不願意問我一句麽？”
    笙梧見路被擋住，便想躲開。誰知她向旁邊挪一步，太子便又擋在她身前，像是個不講理的孩童一般。
    “你...... 殿下怎麽講不通道理？” 笙梧一時語塞，竟氣得想要揍這對麵的桓含穆一拳。
    “你不說，我便不讓路。”
    “好，那我說...... 不是殿下親口說的麽，我畢竟是個女子，夜色晚了進出東宮要被說閑話，對您的名聲不好？殿下尚未婚娶，笙梧也成人了，需要避嫌免得以後說不清楚？！”
    “我......” 太子被笙梧這突然的質問懟了一下，一時間竟沒了氣勢，“我，我那日其實不是這個意思......”
    “臣確實不明白殿下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殿下許臣隨時去東宮匯報城防局進展的，也是殿下在臣當差的時候，總是叫臣去書房陪讀，還讓臣和您一起用膳。臣主動找您，天上的太陽還沒落山呢，就得了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罪過。臣實在愚鈍，受不了這一來二去的推搡。如今殿下突然對臣無微不至，臣實在惶恐，不知所以。”
    笙梧別過頭去，太子那時的這番話帶給她的羞臊窘迫如今曆曆在目。若不是有娰家構陷太子一事，她怕是已經遞了折子，辭去太子禁衛一職了。
    “這件事...... 說來話長，你可願給我些時間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太子緩緩靠近，聲音溫柔的像是春天破冰的溪水潺潺，“你身子還沒好，動氣可不大好。”
    “那就請殿下讓開，讓臣回家靜養。”
    “阿梧......”
    笙梧胸口的那團憋悶直接衝到了腦頂，她躲開越靠越近的桓含穆，眼神裏的倔強和驕傲一覽無遺。
    “就因為我救了你，所以你才對我這樣無微不至？因為笙梧救駕有功，差點丟掉性命，所以殿下就去求皇帝賜婚，已視天家隆恩是嗎？這是我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用命換的富貴，對嗎？！”
    桓含穆一時怔住了，他不知道笙梧是如何知曉他求著皇帝賜婚的，也更想不到原來他日思夜想，用盡心機換來的求娶，在笙梧眼裏竟是這樣。
    “我桓含穆求皇帝賜婚是真心的。當時你昏迷不醒，流了好多血，我隻是不想遮掩了...... 沒和你說是我不好...... ”
    “殿下從未遮掩過什麽，就像笙梧也一直不曾遮掩對殿下的崇拜。笙梧自小就....... 就愛慕殿下，這沒什麽不敢承認的。但笙梧為了殿下洗冤不是為了能被抬進東宮。殿下就權當笙梧鬼門關走一遭，是為了報殿下照顧笙梧，和兄姐的恩情吧。”
    笙梧深吸一口氣，脖子上的青筋架著有些快速的脈搏，眼裏似乎還有些霧氣。
    “阿梧！你聽我解釋——”
    桓含穆走到笙梧身邊，下意識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笙梧把袖子扯開，“殿下若是下定決心，大可下旨強留笙梧在東宮，笙梧不敢違背。若是殿下還想著笙梧的好，就別再用這種方式顯示恩賜了。升官，加爵，金銀，地產，笙梧都可以接受。賜婚就不用了，把有功的女子收入宮中養一輩子這樣的美談，臣實在受不起。”
    笙梧快步離開了，留著太子一個人在這漸漸轉涼的風裏盯著她的背影。
    “殿下...... 廊下來報，戶部和吏部侍郎正在東宮等著您呢....... 說是有些官員變動需要和您商量。” 身邊的太監提醒著。
    太子深歎一口氣，眉間的川字連著緊閉雙眼，語氣裏再也沒有剛才的溫柔無奈，冰冷冷的交代著：“給孤查，是誰把孤求娶賜婚的事告訴阿梧的？又是誰敢在阿梧身邊吹這種風。”
    “是！”
    “讓林太醫和宮中醫女去梧院請脈，她剛剛動了氣，需要好好養著。梧院裏除了晚兒沒幾個下人，你撥幾個得力的去伺候，嘴巴要嚴實的。”
    “奴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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