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院裏，晚兒忙得跑來跑去。隻是她不是在照顧笙梧和打點院子，而是在笙梧身邊數著賞賜。
    笙梧回到梧院不到一個時辰，東宮那邊便下了恩賞。
    金銀錢財自是不用說，首飾，擺件，良田的單子就有厚厚一摞。還有宮女十人來伺候起居，傳旨的公公還特意提了一嘴，說不用擔心仆人開銷，都走東宮的賬目。
    笙梧謝了恩之後便坐在小花園裏發呆，晚兒清點了東西便要安置宮女，也不得空，就這麽一直忙到了晚膳的時辰。
    看著桌上的藥膳補湯和一應菜色，晚兒都忍不住感歎。
    “太子殿下把廚子都撥來了...... 估計是怕姑娘吃的不好，影響恢複。”
    笙梧卻沒什麽胃口，隻是隨便吃了幾口。
    晚兒歎了口氣，“姑娘，你今日早晨那頓脾氣看的我心驚膽戰的。他可是太子啊，你這麽跟他說話他都沒罰你！太子不光沒生氣，還按照你說的給了賞賜。我覺得...... 殿下對你挺好的。”
    “我沒說殿下對我不好...... 我隻是不想讓他用那種方式對我好。”
    “晚兒看得出來，姑娘心裏有殿下。殿下求娶，姑娘怎麽還不高興呢？”
    “他又不是因為和我一樣的心思才求陛下賜婚的......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笙梧攪著補湯，勺子裏湯被她舀起又放下，勺子和碗發出輕輕的撞擊脆響，敲著笙梧的心煩。
    她可以因為差事進入東宮，可以因為殿下的撫育提攜之恩探望太子，甚至可以因為自己沒出息頂不住對太子的惦念去東宮請安。
    但絕不可以僅僅因為救駕有功，而被施舍一段所謂的姻緣。
    這時，一個宮女走了過來，“姑娘，額...... ”
    “怎麽了？”
    “太子殿下正在門外站著呢。”
    笙梧手裏的勺子一鬆，湯濺了出來一些。
    “人已經到了？” 笙梧趕忙起身，向正堂走去，“怎麽沒有人通傳？”
    皇家造訪，通常都會有太監或者侍衛在貴人們剛動身時就去府上通傳，以便府中眾人有所準備出門接駕。若是事先定好的行程，那流程便更加繁瑣。殿下都走到了大門口，梧院還緊閉著門不知道貴人到訪，這可是大忌。
    “可把殿下迎進來了？” 笙梧邊走邊問，腳步不由得加快。
    “這才是棘手的，殿下不進來，硬是說要您親自點頭同意了才能進門。”
    笙梧眉心蹙得緊，歎了一口氣立刻交代著下人去把太子請進門來。笙梧踏進正堂之時依舊空空，隻得幾個宮女麵色為難，生怕遭了罵。她轉身走向大門，終於見到了還在門口的桓含穆。
    桓含穆一身素衣，隻帶了李泰和兩位侍衛。
    “臣參見——”
    “我今日是便裝，別行禮了。”
    笙梧停下了下跪的動作，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殿下請進。”
    桓含穆微微一笑，踏進梧院。
    “殿下要來怎麽沒提前告知下人，笙梧也好有個準備。”二人步入正堂，笙梧張羅著茶水，隻是眼睛盯著地，一番爭吵之後的二人都有些尷尬。
    “今日事忙，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能結束，沒想讓你一直等著...... ” 桓含穆拿起茶水，有些欲言又止，“看樣子是還在生氣呢？”
    “笙梧不敢...... ”
    “今日是我話沒說好，怕你誤會，這才想著來看看你。晚膳用的可好？”
    “挺好的——”
    笙梧剛想搪塞回去，晚兒一下子跳了出來，“是奴才失職，今日殿下賞了梧院上下，奴才忙忘了，竟然沒帶著禦廚出去采買，這才耽誤了吃飯的時辰。姑娘剛才正吃著呢，現在飯菜還熱呢，實在豐盛！”
    “晚兒！” 笙梧眼神阻止著晚兒。
    桓含穆接了話，“我沒考慮周全，看來下次過來前，還是要先問問你才好...... ”
    李泰這時拿著點心走了過來，“笙梧姑娘別覺得殿下唐突，殿下第一天監國，朝政頗多。許多大臣都在東宮述職，殿下的午膳就是和他們一起議事時用的點心。這剛結束就來梧院了，也是空了一天的肚子呢...... ”
    笙梧一怔，“那...... 晚兒，把晚膳挪到正殿吧。”
    “誒！奴才這就去！”
    二人在正堂坐下，桓含穆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神裏也透著幾分高興。
    “禦廚果然留了私心，沒將所有能耐教給他徒弟，今日午膳那幾個點心做的差強人意。” 桓含穆聊起了輕鬆點的話題，幫著笙梧盛了湯。
    “如今殿下監國辛苦，還是讓禦廚回去吧。”
    “等你身子大好，他再回東宮不遲，” 桓含穆眼神試探看向一直不看他的笙梧，“是我不好，隻想著讓你在東宮養病。你若是在梧院更自在些，我便把照顧你的人備齊就好。若是還缺什麽，開口向李泰要就好了。”
    “謝殿下。”
    二人今日的晚膳沉默多過言語，晚膳之後更是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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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梧看著宮女們剪了燭芯，正堂裏的餘暉已經不多，燭光漸漸充滿院子。桓含穆側目一看，就知道笙梧定是又想起了當時他說的那些混賬話。
    “你說的對，我腦子有病。” 桓含穆突然開口。
    笙梧被這話說得一愣，“啊？什麽？”
    “那日你出了東宮就去了醉仙居，我怕你一個人出事，便叫人跟著你。你邊喝著酒邊罵我腦子有病。你說的沒錯，確實有病。我說的那些話不是出自真心，隻是怕你再被我連累。”
    笙梧咬著下唇，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當年你我兵變相遇，我把你從那老夫子的手裏救出來，立誌要好好待你。可不曾想，因為我對你的照顧，反倒讓你變成了權利爭鬥裏的一步棋。我越在乎你，他們就越想利用你。你因為我與舟山的緣故，受了掌宮多少欺淩。我傻，心裏盼著有一天能感動父皇，領了旨把你光明正大的接出來。卻不曾想讓你越陷越深，差點死在擎館大選。”
    笙梧被這突然的坦誠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聽的雲裏霧裏，而桓含穆也沒辦法一一解釋給她聽，畢竟笙梧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隻看到了桓含穆的忽冷忽熱，卻不知桓含穆為了她奔走多少。
    “是我的幻想和仁懦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在皇權和親情之間來回橫跳，總覺得推開你就能讓你安全一些。結果卻讓你在擎館受了苦，入了仕後又差點因我喪命，所以你怪我是應該的。”
    “笙梧今日莽撞，理應謝罪...... 還要讓殿下來安慰笙梧，實在不該。”
    桓含穆本來準備好的一腔歉意，卻被這禮儀之間，疏遠的請罪打斷了。
    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些急躁，“阿梧，若是你今日與含霽生氣，他來找你，你可會開門？”
    “啊？” 笙梧更加疑惑了。
    “你不會，”桓含穆眼神失落，語氣低迷，“你不光不會，你還會讓他吃閉門羹，說不定還要把影塵放出來咬他。”
    “殿下想說什麽，笙梧愚笨，實在聽不懂。”
    還不等笙梧起身謝罪，桓含穆大步向門外走去。 眾人心中大呼不好，這太子應是吃了不少冷臉，動了氣了。
    笙梧跟在桓含穆身後送他到了大門，本來因為桓含穆到訪的一絲絲驚喜也變成了委屈。她望著桓含穆背影，不由得歎了口氣。
    “臣...... 恭送殿——”
    笙梧話音還沒落，一腳踏出梧院的大門的桓含穆身子突然一轉，麵對著門口站定，和笙梧麵麵相覷。
    “關門。”
    “什麽？”
    “關門，” 桓含穆麵無表情，“孤要吃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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