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法律必須被信仰，否則它將形同虛設。&34；
    ——哈羅德·j·伯爾曼《法律與宗教》
    0510 舊城區筒子樓
    老楊的皮鞋剛踩上三層樓梯，酸腐的尿騷味混著煤煙撲麵而來。204室的門板被拍得震天響，中年女人裹著褪色棉睡衣，兩片薄嘴唇上下翻飛：&34；這殺千刀的天天打孩子！&34；
    門縫裏漏出男孩的嗚咽，夾雜著皮帶抽在皮肉上的悶響。老楊抵住變形的防盜門，鏽蝕的合頁發出刺耳的呻吟。男人醉醺醺地舉著皮帶，牆上的&34；先進工作者&34；獎狀被啤酒漬浸成暗黃色——那是陳氏化工廠五年前頒發的。
    &34；教育孩子犯法嗎？&34；男人揮舞著皮帶扣，金屬片上&34；安全生產500天&34；的字樣在晨光裏泛冷，&34；我在反應釜旁邊吸了八年毒氣，不也活得好好的？&34；
    0815 勞動監察大隊
    調解室的長桌被拍出裂痕，六個塵肺病人並排坐著，呼吸聲像漏氣的風箱。陳氏法務部代表推來一摞文件：&34；自願放棄職業病鑒定的承諾書，都有手印。&34；
    &34；我根本不識字！&34；穿褪色工裝的老漢突然扯開衣襟，胸口手術疤痕猙獰如蜈蚣，&34；他們抓著我的手按的印！&34；他的指甲縫裏嵌著藍色結晶物，與陳氏排汙管沉積物樣本完全一致。
    老楊用棉簽蘸取結晶時，窗外傳來灑水車的音樂聲。穿橙馬甲的環衛工正在衝洗路麵，汙水打著旋兒流向下水道口——那裏立著陳氏集團捐贈的&34；文明城市&34；標語牌。
    1130 實驗小學食堂
    蛋花湯在不鏽鋼桶裏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老楊夾起根發黑的青菜：&34；上周食物中毒的十二個孩子，中午都吃了這個？&34；
    廚師長踹翻半筐蔫黃的菠菜：&34；陳氏生態農場直供的有機菜！&34；他脖頸處的濕疹已經潰爛，抓撓時帶下沾著膿血的皮屑。冷藏庫角落堆著印有鷹隼標誌的化肥袋，破口處漏出的顆粒物在紫光燈下泛著磷光。
    &34；警察叔叔！&34；紮羊角辮的女孩突然拽老楊衣角，&34；王小明說菜葉上有會發光的蟲子...&34；她攤開的手心裏粘著半片蟲翅，顯微鏡下可見翅脈間附著藍色粉末。
    1450 跨海大橋事故現場
    刹車痕在柏油路上拖出二十米長的焦痕，老楊踩過泄漏的冷凍液，粘稠的藍綠色液體在鞋底拉出蛛絲。貨車司機癱坐在護欄邊，手裏攥著半瓶降血壓藥：&34；冷鏈係統突然失靈...這批海鮮不能解凍...&34；
    翻倒的貨箱裏，帶魚的眼球凸起成渾濁的玻璃球。環保局的人用鑷子撥開魚鰓：&34；鰓絲粘連程度異常，像是接觸過強腐蝕性物質。&34；
    &34；這車貨要送陳氏海鮮加工廠...&34；司機突然抽搐，藥瓶滾到老楊腳邊——生產批號與陳氏違規生產的降壓藥完全一致。
    1720 城中村診所
    泛黃的輸液瓶在穿堂風裏搖晃，無證醫師老周正用砂輪劃開安瓿瓶。&34；都是正規廠家的葡萄糖！&34；他踢開角落的紙箱，印著陳氏商標的藥品說明書雪片般飛出。
    老楊舉起紫光筆掃過藥櫃，十幾種藥品的防偽標識在特定波段下消失。最底層的抽屜裏，三本不同版本的《中國藥典》被挖空內頁，塞滿陳氏藥品的過敏反應記錄。
    &34；上個月有個女工來打解毒針，&34；老周突然壓低嗓音，&34；她胳膊上的紅斑會跟著月亮盈虧變化...&34；
    2105 派出所審訊室
    日光燈管在陳氏法務總監臉上投下陰影，他腕間的百達翡麗反射著冷光。&34；我們有完整的環保認證。&34；鍍金鋼筆在文件上劃出流暢的弧線，&34；這些所謂的證據鏈...&34；
    老楊推出三十七張照片：
    塵肺病人指甲裏的藍色結晶與陳氏排汙管沉積物匹配）
    車禍現場帶魚鰓內的腐蝕性物質同陳氏清洗劑成分一致）
    診所查獲的篡改版藥品批號關聯工人體檢報告造假案）
    &34；亞裏士多德說，法律是沒有激情的理性。&34；老楊敲了敲物證袋，&34；但這些人命不該隻是冷冰冰的數據。&34；
    2330 海岸線暗訪
    潮水退去的灘塗上，老楊深一腳淺一腳跟著趕海人。六十歲的王伯突然蹲下，鏽跡斑斑的鐵耙勾起團糾纏的漁網：&34；這網眼比去年小了半指！&34；
    漁網碎片在紫光燈下顯現出熒光紋路，與陳氏新申請的&34；生態漁網&34；專利圖完全吻合。更深處，被腐蝕的輸油管殘骸半埋沙中，閥門上的鷹隼標誌已被海鹽鏽蝕成模糊的骷髏輪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34；上個月撈到過帶芯片的魚，&34；王伯從塑料桶底摸出個密封袋，&34；肚子裏長著這麽個玩意。&34；電子元件上的ogo正是陳氏旗下生物公司的商標。
    人間時針
    0600 晨會
    值班民警們傳閱著通宵整理的四十八份筆錄，速溶咖啡在紙杯裏結出褐色垢痕。
    1215 蹲守
    老楊在爛尾樓頂啃冷包子，望遠鏡裏的陳氏物流中心正在裝卸印有&34；有機肥&34；的集裝箱。
    1940 家訪
    塵肺病少年的母親翻開相冊，五張不同年份的全家福背景裏，陳氏煙囪的黑煙逐年濃稠。
    0210 歸檔
    實習生小陳被紙堆淹沒，失蹤人口檔案與陳氏員工花名冊出現十七個重合名字。
    鏽蝕的正義
    次日出勤前，老楊發現警車雨刷夾著張皺巴巴的紙——是女兒用蠟筆畫的&34；好爸爸獎狀&34；，邊角染著星點油汙。他對著後視鏡調整警號牌時，朝陽正從陳氏集團大廈玻璃幕牆折射過來，將警徽灼成滾燙的金紅色。
    碼頭方向傳來汽笛聲，新一批印著&34；再生資源&34；的集裝箱正在裝船。浪花拍岸處，某隻瀕死的梭子蟹正吐出熒藍色的泡沫，蟹鉗上纏繞著肉眼難辨的合成纖維。
    &34；待到黑雲壓城時，每粒塵埃都是控訴者。&34；
    ——摘自臨海市塵肺病互助會牆壁塗鴉
    喜歡榮城市探案請大家收藏：()榮城市探案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