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簷角滴落的夜露凝成冰珠，在洪羽玄色勁裝的肩甲上碎成星屑。
    他屈指彈開那片沾著酒香的冰晶，青銅鼎的嗡鳴聲突然在耳蝸深處炸開七重回響。
    喉間湧上的鐵鏽味被他生生咽下，指節卻不由自主扣緊了腰間那柄纏著褪色紅綢的斷劍。
    "瑤光殿的桃花羹還溫在灶上。"呂瑤的手指纏住他束發的青玉扣，掌心疊著三枚用鳳凰真火淬煉的護心鱗，"子時三刻若不見傳訊紙鶴......"
    後半截話被夜風卷著塞回她襟口繡著的避塵符裏。
    洪羽用拇指蹭過少女腕間尚未結痂的傷口——那是前日破除血煞陣時，她徒手接住倒卷的誅邪劍留下的痕跡。
    北鬥七星的投影正沿著星軌閣二十八宿浮雕緩緩偏移，當玉衡星的光芒掃過呂瑤發間金步搖時，他看見三日前那個神秘身影留下的冰魄殘影在琉璃瓦上詭異地扭曲。
    戌時的梆子聲從山腳傳來，裹挾著護山大陣細微的震顫。
    洪羽突然按住呂瑤的手腕，時空靈瞳在右眼綻開鎏金紋路——少女脖頸後浮現的淡青色指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那是湮滅法則殘留的詛咒被護心鱗強行壓製的征兆。
    "酉時三刻，你在後山寒潭見過誰？"
    呂瑤睫毛輕顫，鬢邊垂落的流蘇突然凝出細密霜花。
    她正要開口，遠處傳來陳長老裹著靈力的傳音："護宗大陣巽位有異動！"話音未落，洪羽腰間的玄鐵令牌突然浮現出龜甲裂紋般的紋路，那些紋路正詭異地朝著棲鳳穀方向蜿蜒。
    當第一縷月光穿過北鬥星柄時，洪羽已經站在棲鳳穀外的斷龍石前。
    他咬破指尖在掌心畫出逆五行陣，鮮血卻反常地凝成冰棱刺破皮肉。
    時空靈瞳開啟的刹那，整片山穀在他眼中化作千萬道交織的靈力絲線，每根絲線末端都係著塊刻滿古篆的青銅殘片。
    "坎水為引，離火作媒......"他並指劃開左腕，用精血在虛空勾勒出殘缺的河圖洛書。
    當第十九道符文亮起的瞬間，腳下突然浮起三十六盞青銅燈，燈芯燃著的竟是幽藍的九幽冥火。
    洪羽瞳孔驟縮，那些冥火映照出的影子竟在石壁上組成個倒懸的八卦陣，陣眼處赫然是塊刻著"羽"字的殘破命牌。
    破空聲來的比他預想的更快。
    七柄裹挾著玄冥之氣的骨劍從地脈裂隙中竄出，劍身上的饕餮紋在月光下蠕動如活物。
    洪羽反手抽出斷劍，劍刃割破掌心時激發的鳳凰真火卻隻燒熔了最前麵兩柄骨劍。
    剩餘五柄詭異地分裂成漫天骨刺，每根骨刺尖端都閃爍著湮滅法則特有的灰霧。
    時空靈瞳的金紋突然暴漲，洪羽眼前的世界瞬間陷入慢鏡。
    他看見那些骨刺飛行的軌跡在虛空拖出蛛網般的靈力漣漪，西北乾位的漣漪存在微不可察的斷層。
    當第三波骨刺距離咽喉隻剩三寸時，他忽然旋身將斷劍刺入腳下三丈處的青岩——劍鋒穿透岩層的刹那，整片骨劍雨如同撞上無形壁障般轟然炸裂。
    飛濺的碎石中，洪羽踉蹌著單膝跪地。
    右眼流下的血淚在衣襟上灼出焦痕，識海裏翻湧的青銅鼎虛影幾乎要撐裂天靈蓋。
    他顫抖著從懷中摸出呂瑤給的護心鱗，鱗片表麵不知何時浮現出個殘缺的星圖，圖中缺失的星辰正好與昨夜倒懸的北鬥七星重合。
    當子時的更鼓穿透層層迷霧傳來時，洪羽終於看清那些青銅殘片拚湊出的真相——每塊殘片背麵都刻著半枚鳳凰尾羽的紋路，與他胸口陣紋缺失的部分嚴絲合縫。
    時空靈瞳在此刻自動切換成透視模式，他看見地脈深處沉睡的青銅巨鼎正在緩緩轉動，鼎身缺失的某個符文，形狀恰似呂瑤發間那支金步搖的投影。
    陣法核心處的青銅鼎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鼎身浮現的星圖與洪羽手中護心鱗交相輝映。
    他右眼的鎏金紋路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在瞳孔中映出三萬六千道交織的靈力鎖鏈——每條鎖鏈都纏繞著塊刻滿湮滅咒文的青銅殘片。
    "原來如此。"洪羽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斷劍上。
    鳳凰真火沿著劍身殘缺的銘文遊走，最終在劍尖凝成朱雀虛影。
    當劍鋒刺入第三塊刻著"瑤"字的青銅殘片時，整座大陣突然發出垂死巨獸般的哀鳴。
    地脈深處傳來冰川開裂的巨響，三十六盞青銅燈同時爆裂。
    洪羽踉蹌後退三步，看著那些幽藍冥火在空中凝結成呂瑤的側臉輪廓。
    少女發間的金步搖晃動著灑落星輝，竟與青銅鼎缺失的符文完美契合。
    "三年前瑤光殿試煉......"他猛然想起呂瑤昏迷三天後，掌門親自封印的那段記憶。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是她強行突破金丹境走火入魔，如今看來分明是觸動了某個上古禁製。
    寒風卷著冰碴擦過耳際，洪羽突然警覺地轉身。
    時空靈瞳尚未完全閉合的視野裏，十二道暗紫色獸影正從地脈裂隙中爬出。
    這些形似豺狼卻生著龍爪的妖獸，額間第三隻眼泛著湮滅法則特有的灰霧。
    "夜狩！"他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這種本該在千年前絕跡的凶獸，皮毛能反彈金丹期以下的任何術法。
    最前方那隻首領脖頸處生著逆鱗，分明是即將突破化形期的征兆。
    斷劍在掌心發出悲鳴，劍身上的鳳凰紋路已黯淡無光。
    洪羽強壓下識海中翻湧的青銅鼎虛影，左手悄悄摸向懷中最後三枚護心鱗。
    當首領妖獸的豎瞳閃過血色時，他聽見自己腕間玉鐲傳來細微裂響——那是呂瑤本命法寶"九霄環"的仿製品。
    地脈突然劇烈震顫，妖獸群在震蕩中分裂成陰陽雙陣。
    洪羽右眼再度滲出鮮血，在模糊的視線裏，他看到每隻夜狩背後都飄蕩著半透明的鎖鏈，鎖鏈盡頭沒入虛空中的某個存在。
    當月光偏移三寸時，那些鎖鏈突然繃直如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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