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隊列交界處。
    李雲龍從“鐵王八”裏跳下來，大搖大擺地走到楚雲飛馬前，雙手叉腰，咧著大嘴，上下打量著楚雲飛，又瞥了一眼遠處那些垂頭喪氣的晉綏軍士兵。
    “喲，這不是楚兄嗎？”李雲龍的嗓門特大，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怎麽著這是？一個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灰頭土臉的，這是在哪兒碰了一鼻子灰啊？”
    他故意頓了頓，嘿嘿一笑：“莫不是泰源城那塊骨頭太硬，把楚兄這358師的虎牙給崩了？”
    楚雲飛的臉頰抽搐了一下，但良好的軍人素養讓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快，隻是那份苦澀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他歎了口氣，聲音有些沙啞：“讓雲龍兄見笑了。我部奉閻長官之命，主攻泰源東門，鬼子第一軍憑借堅固工事和優勢火力頑抗，我部……傷亡慘重，未能取得進展，隻能暫時後撤休整。”
    他沒有細說戰鬥的慘烈，但那疲憊的神態和黯淡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李雲龍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一些，眉頭卻是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他腦子轉得飛快，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等會兒！”李雲龍一拍大腿，“楚兄，你這就不對了！泰源城是什麽地方？那是鬼子第一軍在晉省的老巢，防禦工事能差得了？他閻老西怎麽就讓你一個358師去打頭陣，當先鋒？”
    李雲龍摸著下巴，繼續分析道：“你358師再精銳，那也是一個師的編製。攻打泰源這種重鎮，沒有一個軍的兵力，沒有重炮集群的支援，那不是拿雞蛋碰石頭嗎？”
    他瞥了一眼自己身後那些威風凜凜的坦克，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傲：“沒錯，總部也讓咱獨立旅打頭陣，可咱是什麽情況？”
    “咱八路軍沒那麽多條條框框，老子這一個旅，論起火力配置和戰鬥力，比他娘的好多正規軍的軍都猛！咱是八路軍的絕對主力，咱不頂上去誰頂上去？”
    他話鋒一轉，雙眼地看向楚雲飛：“可你楚雲飛不一樣啊！你在晉綏軍裏，一個師就是師，上麵還有軍，還有集團軍！閻老西這麽安排，這不是明擺著把你當炮灰使，消耗你的實力嗎？！”
    李雲龍幾乎是脫口而出：“楚兄！閻老西這是把你當炮灰了！”
    楚雲飛的臉色更加難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不甘，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奈。
    他苦笑一聲，聲音低沉：“雲龍兄所言不差……隻是，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非一言能盡。”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楚雲飛是黃埔出身，這358師的裝備兵員，也多賴中央撥付。”
    “雖名義上歸屬晉綏軍序列，受閻長官節製，但閻長官……對我等中央軍嫡係，始終是存有戒心和提防的。”
    “此次攻城，讓我部主攻，怕也是存了借鬼子之手，消耗我部實力，同時試探鬼子虛實的心思。”
    李雲龍聽得直搖頭，一臉的不耐煩：“他娘的，打個鬼子還這麽多彎彎繞繞！你們中央軍、晉綏軍的破事兒，老子聽著都頭疼！”
    他猛地一揮手，大大咧咧地說道：“咱們都是打鬼子的軍人，槍口一致對外才是正經！搞這些名堂，有啥意思？那些勾心鬥角的東西，老子玩不來，也瞧不上！”
    突然，李雲龍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盯著楚雲飛，語出驚人：
    “楚兄！我看你也是個帶兵打仗的好手，在這晉綏軍裏受這窩囊氣，圖個啥？”
    “不如幹脆帶著你的人，加入我們八路軍！”
    他拍了拍胸脯，豪氣幹雲：“咱們八路軍雖然窮，但打鬼子從來不含糊！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派係鬥爭，官兵一心，就一個目標——把小鬼子趕出龍國去！”
    “你看老子這部隊，裝備怎麽樣？跟著我李雲龍幹，保證你打得過癮，不受那鳥氣！”
    楚雲飛被李雲龍這突如其來的招攬給驚得愣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李雲龍居然會當著他的麵，如此直白地挖牆腳！
    一時間，楚雲飛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加入八路軍？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劃過他的腦海。
    他看著李雲龍那張真誠而又帶著幾分狡黠的臉，看著他身後那些精神抖擻、裝備精良的八路軍戰士，再想想自己剛剛經曆的慘敗和閻錫山的算計……
    說實話，李雲龍的那句“不受那鳥氣，打得過癮”，確實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一根弦。
    哪個軍人不想純粹地為了保家衛國而戰，不受那些肮髒的政治傾軋所困擾？
    但……
    楚雲飛深吸一口氣，眼神中的波動漸漸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而堅定的神色。
    他緩緩搖了搖頭，聲音雖然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雲龍兄的好意，楚某心領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容，盡管衣衫上還帶著硝煙和塵土，但那份屬於黃埔軍人的驕傲和堅持，卻絲毫未減。
    “隻是，雲飛食黨國俸祿多年，深受總裁栽培，委以重任。國家危難之際，正是吾輩軍人盡忠報國之時。陣前倒戈，非丈夫所為。”
    楚雲飛的目光坦然地迎上李雲龍的注視：“黨派不同，信仰各異，道不同，不相為謀。楚某雖然佩服李兄的為人和獨立旅的戰力，但另投他處，恕難從命。”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也帶著一絲期盼：“不過，今日得見李兄麾下雄兵，裝備精良，士氣如虹，楚某佩服之至。”
    “他日若有機會，你我兩軍在抗日戰場上並肩作戰，共同抗擊日寇，楚某定當鼎力支持，絕不推辭！”
    聽到楚雲飛這番冠冕堂皇的拒絕，李雲龍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他瞪著眼睛，指著楚雲飛的鼻子就罵開了：
    “狗屁的食黨國俸祿！狗屁的總裁栽培！他娘的，你楚雲飛也是個帶兵打仗的好手，怎麽腦子就這麽不開竅呢？！”
    李雲龍唾沫橫飛，聲音震得人耳朵嗡嗡響：“你看看你現在這熊樣！被人家當槍使，當炮灰填，打得損兵折將，灰頭土臉！你那個什麽狗屁總裁，他管過你的死活嗎？閻老西把你往火坑裏推，他皺過一下眉頭嗎？”
    “愚忠！你這就是他娘的愚忠！”李雲龍恨鐵不成鋼地跺著腳，“為了那點所謂的名節，所謂的忠誠，把自己和手底下兄弟的命都搭進去，值得嗎？”
    “你楚雲飛要是真有本事，就該帶著弟兄們找個能真正打鬼子、不受鳥氣的地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給那些隻知道爭權奪利、不顧民族大義的家夥當墊腳石！”
    楚雲飛麵沉如水，緊緊抿著嘴唇，胸膛微微起伏。
    李雲龍的話像一把把尖刀，句句都紮在他的心窩子上。
    他何嚐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艱難，何嚐不明白閻錫山的算計？
    但是，從小接受的忠黨愛國的教育，以及身為一名軍人的職責和榮譽感，讓他無法輕易背棄自己的信仰和立場。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依舊堅定：“雲龍兄，道不同，不必強求。雲飛的抉擇，自有雲飛的道理。多謝雲龍兄今日的‘點撥’，楚某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