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屏風後的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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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府的荷花開得正盛,粉白相間的花瓣在微風中搖曳,清香浮動。
    劉綽的車駕停在杜府門前,她緩步下車,身後一口箱子裏是被五花大綁、渾身膿瘡的南詔女巫阿荼娜。
    杜府管家見狀,臉色驟變,連忙迎上前低聲道:“縣主,這……這是?”
    “煩請通報杜夫人,就說劉綽有要事相商。”劉綽神色平靜,目光卻冷冽如刀。
    不多時,杜夫人親自迎了出來。
    她穿得雍容華貴,眉宇間卻帶著一絲疲憊。
    見到女巫的刹那,她的瞳孔微微一縮,但很快恢複鎮定,溫聲道:“縣主遠道而來,快請進。”
    劉綽微微頷首,示意護衛押著女巫跟上。
    荷塘邊的涼亭內,貴婦們三三兩兩在裏麵清談品茶。
    “哎,那不是劉縣主和杜夫人?”一個貴婦道。
    “還是劉縣主麵子大,竟能得杜夫人親自迎進府中。”立時便有貴婦附和。
    “當初都說彭城劉氏高攀,裴縣主更是恨不得當街明搶了李二郎,可瞧瞧如今,卻連杜夫人這賞荷宴都來不了!”
    “哎呀,她們在杜夫人壽宴上鬧出那樣大的醜事,怎麽好意思再來啊!”
    “也不光是為那樁醜事,裴縣主如今身子重,是不方便過來的!”
    “有身子了?不是說李攀廢了麽?莫非是那回····”
    “那···那位張娘子呢?平妻先有了身孕,郎君又癱了,這讓她如何自處?往後的日子她可怎麽辦啊?”
    李氏直接引著劉綽去了內院後堂。
    檀木屏風上繡著四季花鳥,將廳堂隔成明暗兩界。
    許夫人卞氏也等在屋中。
    幾人互相見禮後,李氏才看向劉綽:“縣主一路招搖過市帶著那女巫到杜府,是想引出那幕後之人?”
    卞氏一聽,臉上喜色掩都掩不住,“什麽女巫?那幕後下咒的妖人捉到了?這可是好事啊!”
    劉綽輕輕放下茶盞,開門見山:“不過可惜,那人並未上鉤!還要勞煩杜相派人將這女巫送到大理寺去。夫人今日邀我前來,恐怕也不隻是賞荷這麽簡單吧?”
    杜夫人抬了抬手,伺候在側的婦人便出門去了。
    不一會兒,杜家有涉案嫌疑的仆人們便被叫進了屋中。
    劉綽指尖輕撫茶盞邊緣,水汽氤氳中聽著屏風外仆役們挨個回話。
    卞氏攥著帕子的手微微發抖——韋元珪死在許府婚宴上,害得許家至今仍被指指點點。
    劉綽一邊聽,一邊用手蘸著茶水在桌子上畫了幾個三角符號。
    這個動作自然沒逃過李氏和卞氏的眼睛。
    待杜府最後一名婢女退下,李氏擊掌三聲。
    許府的涉案仆從們又魚貫而入,開始交代當日的所作所為。
    內容實在太多,劉綽幹脆要了紙筆,畫了表格,記錄要點。
    她隻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國家公務員考試的行測考場,難度甚至還加大了。
    杜府有abcdefg七位嫌疑人,a這樣說,b那樣說,c又那樣說···
    許府有abcdef六位嫌疑人,a這樣說,b那樣說,c又那樣說···
    她對著表格,蹙眉想了幾分鍾,在紙上寫了一個名字推到李氏麵前,又在另一張紙上寫了一個名字推到卞氏麵前,“可是此人?”
    上麵寫的正是杜府的白管事和許府的周婆子。
    卞氏驚得碰翻了茶盞:“縣主如何能......”
    李氏亦是神色大變,身子不由正了正,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否認,隻是道:“可對外,我卻不能把他交出去。如今並無實證,他又是我杜府中人,與陳昭武素無舊怨。不論他是否真的被人收買,若將真相揭開,相爺都脫不開幹係。所以,陳昭武隻能是死於巫蠱咒殺。隻不過是南詔蠱術,而非貓鬼。如此,既可以為太子殿下解圍,又不傷及杜府顏麵。”
    卞氏忙道:“對對對,好在如今縣主捉到了那妖人,不然這事還真不好辦。”
    聽到此處,劉綽算是明白了。
    其實杜許兩府都已經找到了下毒的人,隻是考慮到自己府上的名聲,不知該如何處置。
    如今,她陰差陽錯把女巫給抓了,倒真的給他們解決了難題。
    若早知道,今日有個女巫能落網,他們大概都不會煞費苦心地籌辦一場賞荷宴,將這些有嫌疑的仆從送到她眼前來走這一遭!
    “想必這也是杜相和許祭酒的意思?”劉綽問,“此二人可是都認了罪卻緘口不言為何殺人?”
    “明慧縣主倒真是不負明慧二字。”李氏微微點了點頭,又饒有興味地看著劉綽,“我掌管府中多年,對府中下人雖非了如指掌,卻也熟悉他們的脾氣秉性。多番查問之下,尚且撬不開他的嘴。縣主此前從未見過他,隔著屏風聽了口供就能推斷出是他所為,當真是厲害。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是啊,若非我家郎君與我說了,咒術隻是幌子,真正的殺人手法,是毒。那毒被封在冰裏,混入酒水或食物中。冰融化後,毒發身亡,而冰塊消失無蹤,自然查不出痕跡。我無論如何也詐不出那周婆子來。可她雖承認了殺人之事,卻寧死也不說為何要殺人。縣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兩位夫人請看。”劉綽取出自製的表格,“其餘幾人的供詞或多或少都能互相佐證,隻有此人的口供在當日的場景裏顯得格格不入。”
    劉綽指著表格上的abcdefg說了半天,才發覺堂內驟然安靜,隻剩銅漏滴水聲。
    李氏雖看不懂她的鬼畫符,但大致的意思卻聽懂了。
    卞氏則伸出手指,指著紙上的字母問:“縣主,你這是畫了些符咒?畫完了,就能找到妖孽所在?”
    劉綽隻好笑著向二人拱手:“兩位夫人,我能識破這些,是因為我從不信這世上真有什麽能殺人於無形的巫蠱詛咒之事。若真有,還要王法做什麽?遇到不平事,人人都指天詛咒不就好了?活著的時候都拿仇人沒辦法,死了又能如何?馬嵬驛的事都過去這麽久了,這貓鬼為何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挑在此時?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話說得便好懂多了!”卞氏歎道,又拉著劉綽的手小心地看了看天,“理是這麽個理,可縣主還是要注意些,鬼神之事玄之又玄,可不能如此口無遮攔!”
    “不如將白管事和周婆子叫來,我或許可以問出他們殺人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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