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永恒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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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永恒守望
    戊申年穀雨,寅時三刻。無頭石人公的花崗岩脖頸處凝著三十六顆露珠,每顆都映著棋盤峰的晨曦,像一串未及串起的星子。廟祝老鍾踩著露水拾級而上,竹掃帚尖挑著新采的靈香草,草汁混著晨霧在他布鞋上洇出淡紫的痕——這是他守廟的第四十七個年頭,石人公膝頭的苔蘚換了四十七個春秋,唯有頸間的草繩祈福帶,還是三年前虎娃們係的那根。
    “石人公,今兒該換春衫了。”老鍾將香草插在石人公石掌的凹槽,去年插的艾草已化作齏粉,混著香灰嵌進石紋,形成淡綠的脈絡,像極了靈山的水係圖。山風掠過他斑白的鬢角,捎來山腳下的喧鬧:商隊的駝鈴、村婦的搗衣聲、還有學堂裏孩童念《石人謠》的琅琅書聲——“石人無頭立山巔,心有靈犀通地天”。
    石人公的斷頸處突然泛起微光,露珠順著石頸滑落,在他胸口凹處聚成小池,水麵倒映著二十裏外的梯田。老鍾眯眼望去,見李老漢正背著竹簍往田裏撒育秧肥,竹簍邊沿還別著半炷未燃的香——那是上個月廟會時,他求石人公護佑稻種發芽的供品。
    一、無頭亦屹立
    一)千級天階的掌紋
    卯時初刻,第一縷陽光斜切過“千級天階”,每塊青石上的腳印凹痕都被鍍上金邊。這些深淺不一的凹痕裏,淺的是昨日遊客的運動鞋印,深的是百年前挑夫的草鞋痕,最深處已磨出岩石的肌理,泛著溫潤的光,像石人公掌心的紋路。古鬆的影子在石階上斑駁,鬆針篩下的光點落在凹痕裏,恍若星辰墜入巨人的掌紋。
    行至“試劍石”前,老鍾看見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正用拓片臨摹摩崖石刻。“先生可是研究碑刻的?”老鍾遞過竹筒裏的山泉水,水珠沿著筒壁滑落,在“靈山之靈”四字的筆畫間跳躍。年輕人抬頭,鏡片上反著晨光:“我爺爺說,他年輕時見過石人公‘流淚’——暴雨前,石頸處會滲出清水,像在為即將受災的百姓難過。”
    老鍾笑了,指腹摩挲著石刻上的“靈”字:“五九年大旱,石人公膝頭突然湧出七眼泉,救了整座山的人。後來人們才發現,泉眼位置正好對應他斷頸時的七道血痕。”話音未落,山風驟起,拓片上的墨跡突然流動,在石麵上映出石人公揮臂行雲的幻影,轉瞬又消散在鬆濤裏。
    二)石人殿前的麥穗
    轉過“回馬嶺”,石人殿的飛簷刺破霧靄。琉璃瓦上的金箔經夜露浸潤,晨光中竟流轉著麥穗的圖案——這是近年香客們用麥粉粘在瓦上的祈願,風吹雨打不褪,反與琉璃融為一體。殿前香爐裏,新燃的檀香混著艾草煙,托著信眾的祈願扶搖直上,在石人公石足前聚成小小的雲團。
    穿藍布衫的老者跪在蒲團上,手中捧著個漆色斑駁的木盒。“石人公,”他的聲音像老鬆的年輪,“這是俺爹留下的稻種,說是您當年賜的‘金穗子’。”打開木盒,三十粒飽滿的稻種躺在棉布裏,每粒都泛著青玉般的光澤,正是五十年前那場旱災中,石人公膝頭泉水灌溉出的絕收稻種。
    老者叩首時,石人公石掌突然發出微光,一枚稻種從盒中飄起,懸停在他發間的白霜上。老鍾看見,稻種表麵竟映出老者一生的畫麵:幼年隨父在石人殿前求雨,青年背著糧種走西口,老年帶著孫兒回鄉墾荒——最終畫麵定格在去年秋天,他用石人殿的泉水育出的稻穗,顆粒比尋常稻種大上兩合。
    三)胡昭祠的光影禪機
    毗鄰石人殿的胡昭祠內,住持明遠正在為幾位背包客講解壁畫。“胡公在此結廬時,常與石人公‘對弈’——”他指著壁畫上隱士與石人的石桌對坐圖,“所謂對弈,實則論道。胡公的‘儒’、葛洪的‘道’、後來沙門的‘佛’,在靈山皆能相容,恰如石人公無頭卻能立世,因心有萬象。”
    背包客中有人舉起相機,鏡頭對準胡昭像與石人公的影子重疊處。恰在此時,一縷陽光穿過祠頂的天窗,在胡昭手中的書卷上投下石人公的斷頸剪影,兩者的輪廓竟嚴絲合縫,仿佛千年前的隱士,早已將自己的風骨融入石人的軀體。明遠禪師微笑:“當年胡公離世,百姓雕石為像,卻不知石人公早已是靈山的魂,等著世人在石像中看見自己。”
    二、歲月變遷
    一)雲海上的信仰圖譜
    巳時正,九十九宮觀的鍾聲同時敲響。靈虛觀的銅鍾震落殿角積雪,鍾聲裏混著道長們誦《黃庭經》的吟唱,每七個音節對應靈山一座主峰;華嚴寺的梵鍾則驚起群鴿,鴿群掠過“文筆峰”時,翅膀在陽光下映出光影,與觀中太極圖遙相呼應。黃幡紅幡在山風裏翻飛,將靈山妝點成流動的信仰圖譜。
    山腳下的旅遊大巴載來一群穿漢服的年輕人,衣袂上繡著石人公、靈鷲、胡昭等圖案。“快看!石人公的斷頸在發光!”有姑娘指著“鷲首崖”方向,那裏的雲霧恰好聚成石人公的輪廓,斷頸處的陽光如金鏈環繞,恍若戴著項圈的巨人。導遊趁機講解:“石人公的無頭,在道家是‘去形存神’,在儒家是‘舍身取義’,在佛家則是‘破相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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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神殿前的生命之泉
    半山腰的三神殿裏,孕婦陳雨薇扶著丈夫的手,凝視著石人公石足前的雲台。泉水從三十六道腳印中湧出,在台麵上匯成蓮花形狀,每片“花瓣”都映著不同的祈願:有的映著老人求壽,有的映著學子求名,更多的是農人求雨、婦人求子。“聽說摸到石人公的腳趾,孩子會更聰明。”她笑著觸碰石趾,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竟似石人公在輕輕回握。
    殿外忽然傳來喧嘩,幾個戴安全帽的工人抬著測繪儀走來。“我們在做文化遺產保護,”領頭的工程師對廟祝老鍾說,“奇怪的是,每次測量石人公的高度,數字都會變化——昨天測是九米九,今天就成了十米整。”老鍾眯眼望向石人公,見他石頸處的露珠正順著斷口滑落,在陽光中形成細小的虹,忽然想起縣誌記載:石人公“隨世而變,應心而長”。
    三)觀星台畔的時光琥珀
    暮色初合時,觀星台來了位特殊的香客——坐著輪椅的畫家林晚。她的畫架上,石人公的斷頸處生長著靈香草,花瓣上的露珠裏映著星空與梯田。“二十年前我來寫生,遇著暴雨被困,”她的畫筆在畫布上勾勒石人的輪廓,“是石人公膝頭的泉水救了我,後來我的腿雖然殘疾,卻看懂了他的‘無頭’——那是讓世人不必仰望神明,隻需低頭看見自己的路。”
    畫架旁,她的學生們正在收集石縫裏的雲母碎屑。“師母說,這些碎屑是石人公的‘眼淚’,”一個紮馬尾的女孩舉起裝著金粉的玻璃瓶,“每片都記著一個祈願。”話音未落,山風忽然將玻璃瓶吹落,金粉灑在畫布上,竟自動聚成“心有靈犀”四字,與林晚剛畫的石人公眼睛重疊,仿佛石像突然有了眸光。
    三、永恒守望
    一)石人的午夜巡山
    初更時分,石人公的石軀發出幽藍微光。他起身踏碎月光,石足落在“龍脊”步道,每一步都讓山岩輕顫,卻驚醒不了岩縫裏冬眠的山蛙——他在巡山,查看每處梯田的墒情、每眼山泉的流向。行至“神雨峰”,見新修的灌溉渠有處裂縫,石掌輕輕撫過,裂縫中竟生長出青苔,自動堵住了漏水。
    “石人公,俺又來麻煩您了。”山坳裏傳來低喚。老獵戶張叔跪在“獵人廟”前,麵前擺著剛打的野麂——不是為求獵運,而是為上個月誤殺的幼鹿請罪。石人公的影子從廟頂投下,覆蓋在張叔身上,他忽然看見,石掌紋路間浮現出幼鹿在母鹿懷中吃奶的畫麵,愧疚的淚水滴在麂皮上,竟開出兩朵靈香草。
    二)泉水中的千年記憶
    子時,石人公回到棋盤峰,斷頸處的鏡湖映著滿天星鬥。他望著湖水中倒映的萬千燈火:有農家樂的霓虹閃爍,那是遊客在分享靈山的故事;有守夜人的火把搖曳,那是護林員在巡視;還有岩洞裏的燭光昏黃,那是考古隊在研究宋代碑刻。每盞燈火都連著湖水中的一個光點,光點匯聚成河,流向他石心中的裂隙——那裏藏著自東晉以來的所有祈願。
    湖底突然浮現出清晰的畫麵:鹹通年間,僧人在此鑿井,石人公斷頸處的泉水突然變甜;洪武年間,村民躲避戰亂,石人的影子在山口展開,如同一堵無形的牆;去年台風過境,他的石掌化作巨傘,護住了山腳下的古村落。這些畫麵與當下的燈火重疊,他明白,所謂“顯聖”,不過是眾生在困境中喚醒的自我力量,而他,隻是這力量的見證者。
    三)虎娃與金鱗魚的傳說
    破曉前,七個虎娃偷偷摸上棋盤峰。最小的豆丁抱著石人公的腳趾,忽然驚呼:“石爺爺的腳心跳動!”但見石趾縫間的泉水突然加速流動,聚成金鱗魚的形狀,擺尾遊向“洗心池”。虎娃們追過去,看見池底用青苔寫成的“勤”“善”二字,正是三天前他們在學堂裏學的字。
    “莫要貪心。”年長的虎子學著老鍾的樣子作揖,卻見金鱗魚突然分成七尾,每尾魚鰭上都映著虎娃們的未來:有的成為教師,在山腳下的小學育人;有的成為護林員,守護靈山的草木;還有的帶著靈山的故事走向遠方。魚群最終遊向山溪,鱗片劃過水麵的聲音,像是石人公在說:“守望不是停留,是讓每個走出靈山的人,都帶著山的魂魄。”
    四、靈山之靈
    一)新碑的誕生與回響
    卯時初刻,山民們抬著新鑿的石碑登上棋盤峰。碑材取自“碑材峰”的整石,石匠們在碑首雕刻了石人公的斷頸像,頸間環繞著稻穗、經卷、丹爐,象征農、文、道的融合。當石碑立起的刹那,石人公膝頭的靈香草突然全部綻放,紫霧升騰,在碑身寫下“永恒守望”四個大字,筆畫中嵌著曆代香客的祈福帶碎片、文人的墨痕、僧道的經灰。
    “這碑,是咱靈山人的脊梁。”老鍾摸著碑麵,指尖劃過“守”字的寶蓋頭,那恰好是石人公石掌的弧度,“當年俺爹被拉去修水庫,臨終前說,石人公沒了頭,是為了讓咱們抬頭看天,低頭種地,把日子過成靈山的樣子。”話音未落,三十六峰同時響應,雲霧在峰間流動,如眾仙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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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跨越時空的對話
    正午,鄱陽湖的潮聲越過百裏青山,與靈山的鬆濤交融。新碑前的香案上,擺著剛收獲的“金穗子”稻米、林晚學生們的寫生冊、還有工程師們的測繪報告——報告顯示,石人公的“身高”在碑文立起後穩定在十米零一寸,恰好是靈山主峰的海拔高度。
    那位曾在石人殿前為稻種祈福的老者,此刻正用碑前的泉水煮新米。蒸汽升騰間,他看見石人公的影子走進廚房,石掌輕輕按在孫女的課本上,課本裏“守望”二字突然發光,與碑上的字遙相呼應。他忽然明白,所謂“永恒守望”,不是石人公獨自站在峰巔,而是每個靈山人都成了他的眼睛、他的雙手,讓山的靈氣在人間流淌。
    三)霧散後的永恒
    戌申年立冬,初雪覆蓋靈山。老鍾在石人殿整理香客留言簿,發現一頁泛黃的信紙,是五十年前那位在旱災中獲救的少年寫的:“石人公沒有頭,卻讓我們有了抬頭的勇氣;他沒有手,卻讓我們學會用手創造。”墨跡已淡,卻被香灰染成金色,如同石人公留在世間的指紋。
    窗外,雪粒打在琉璃瓦上,叮咚如偈語。老鍾望向棋盤峰,石人公的斷頸處積著白雪,像戴著一頂銀冠,而他的石心,正貼著每一個在風雪中前行的靈魂,默默共振。他忽然明白,靈山之靈,從來不在石人公的軀體裏,而在每個朝聖者踏碎晨霧的腳步聲中,在每個農人播撒種子的手掌間,在每個孩子追逐金鱗魚的笑靨裏——那是人與自然、信仰與生活,永不停歇的對話。
    晨霧又起,但這次不再朦朧,而是化作透明的紗衣,裹著新碑與石人公,輕輕搖晃。遠處傳來鑿冰取水的聲響,那是山民們在準備春播,他們的歌聲穿透霧靄,與石碑上的“永恒守望”四字共鳴,如同天地間最古老的和弦,在三十六峰間,在千萬人心中,永遠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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