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黃沙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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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赭色虯龍
暮春的靈山籠罩在淡金色的沙霧裏,三十六峰如浸在琥珀中的青玉,唯有黃沙峰獨踞西北,山體呈赭紅色,十二道山脊蜿蜒盤曲,恰似巨龍在沙海中遊弋。山巔的岩石棱角分明,如龍頭高昂,雙目俯瞰著山腳下的沙堡村;中部的褶皺層疊如鱗,沙粒在風過時簌簌作響,恍若龍身擺動時抖落的甲胄;而山麓的緩坡上,細密的沙紋組成龍尾掃過的痕跡,每逢暴雨初歇,沙麵便會浮現出類似甲骨文的紋路,老人們說那是仙人留下的護山咒印。
沙堡村的打穀場上,七十八歲的李老漢正用葫蘆瓢給最後幾株玉米苗澆水。龜裂的土地像被烤焦的龜甲,手指按下去能聽見細碎的爆裂聲,渾濁的眼睛望向遠處的黃沙峰,峰腰處的“龍鱗”在陽光下泛著暗紅,像極了五十年前那場沙暴中,仙人染血的衣襟。
“爺爺,這玉米真的能活嗎?”孫子虎娃蹲在旁邊,小手掌小心翼翼護著幼苗,指尖還沾著前夜偷偷從灶底攢下的淘米水。
李老漢歎了口氣,粗糙的拇指摩挲著葫蘆上的刻紋——那是他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上麵歪歪扭扭刻著“黃仙翁”三個字:“等你太爺爺那輩人講的黃仙翁顯靈,咱這地啊,就有救了……”話音未落,遠處的黃沙嶺突然騰起遮天蔽日的黃霧,隱隱傳來金屬摩擦岩石的尖嘯,驚得村頭的老狗狂吠不止。
二、旱魃臨世
五十年前的驚蟄,沙堡村的噩夢開始了。原本清澈的響水溪在一夜之間斷流,溪底的鵝卵石被曬得發白,連最耐旱的仙人掌都開始枯萎。第一個發現異常的是村西的王獵戶,他在黃沙嶺深處看見不可思議的景象:千年老鬆的針葉上凝結著鹽霜,岩石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痕,仿佛被無數把小刀劃過,而在嶺頭的凹地中央,橫臥著一把巨大的鋸齒狀兵器,齒刃上還滴著金色的黏液,所過之處,泥土化作細沙。
“是孽龍的龍牙鋸!”老族長顫抖著撫摸那鋸齒,掌心立刻被燙出血泡,“傳說中東海旱龍的法器,能將岩石磨成細沙,把河流蒸成霧氣!”
三日後,黃沙嶺的沙霧開始蔓延。起初隻是清晨的薄紗,漸漸變成遮天蔽日的黃幕,刮過村莊時,屋頂的茅草被連根拔起,田裏的麥苗被沙粒打磨成光杆。李老漢記得那個黃昏,他背著竹簍去拾柴火,忽然聽見山上傳來冷笑:“靈山若成沙漠,本座便是這沙海之主!”抬頭望去,隻見嶺頭立著個青鱗赤瞳的怪物,背後跟著一群背生金鱗的小妖,正用竹筒往岩石上傾倒金色液體,所觸之處,石壁瞬間崩解成沙。
從此,沙堡村陷入永無止境的幹旱。春天,黃沙封門,村民們隻能用竹筒接晨露煮飯;夏天,地表溫度超過五十度,鐵器放在外麵會燙手;秋天,唯一的蓄水池開始見底,老弱病殘每天隻能分到半碗渾水;冬天,沙暴頻繁來襲,整座村莊像被裝進了巨大的沙漏,門窗縫隙裏永遠積著細沙。
村民們在黃沙峰下的祭台前擺滿了水罐,對著蒼天哭喊:“求太上老君顯靈!”祭台上的銅壺早已幹涸,隻有那尊不知年代的樵夫雕像,還保持著彎腰汲水的姿勢,仿佛在等待某個約定。
三、樵夫現形
天庭的兜率宮內,太上老君正用丹勺攪動八卦爐,忽然瞥見爐中青煙化作沙霧,隱約浮現出沙堡村的慘狀。“這是東海旱龍的焚沙術,”他捋了捋白胡子,從丹爐旁拿起一柄木柄銅刃的柴刀,“黃兒,你去走一遭,莫要傷了百姓。”
黃沙嶺的正午,李老漢正背著最後一捆枯柴往回走,忽然看見嶺頭坐著個樵夫,頭戴鬥笠,身穿粗布衫,腰間掛著個拳頭大的紫金葫蘆,腳邊堆著幾捆濕漉漉的山柴——在這旱得冒煙的地方,柴枝竟還滴著水。
“老人家,可是要柴?”樵夫抬頭,眼角的皺紋裏盛著溫和的笑意,說話時隨手折下一根鬆枝,往沙地上一插,鬆枝竟當場抽出新芽。
李老漢愣住了,手中的枯柴“啪嗒”落地:“您……您是仙人?”他突然想起老族長臨終前的話,“太上老君派來的救星?”
樵夫站起身,柴刀在手中化作一道流光,繞著他的手腕轉了三圈,最終變成三尺長的銅刃:“在下黃仙翁,奉老君法旨,特來治這旱龍。”他望向黃沙嶺深處,眼中閃過金芒,“明日起,你讓村民們躲進黃沙峰的背陰處,無論聽見什麽巨響,都不要出來。”
話音未落,遠處的沙霧中突然傳來怒吼:“哪來的臭樵夫,敢壞本座好事!”隻見一條數十丈長的青鱗巨龍破霧而出,龍須上掛著金色的沙粒,龍口大張,噴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滾燙的沙流,所過之處,岩石瞬間熔成玻璃狀的晶體。
黃仙翁不慌不忙,摘下紫金葫蘆晃了晃,葫蘆口立刻噴出三道清泉,在眾人頭頂形成水幕,將沙流擋在丈外:“孽龍,你私闖靈山,鋸岩成沙,該當何罪?”
旱龍甩動尾巴,掃起千層沙浪:“本座要在這造條通海沙橋,讓東海之沙淹沒靈山,你能奈我何?”它身後的鯉魚小妖們齊聲怪叫,紛紛掏出竹筒,往四周傾倒金色液體,原本堅硬的山體開始簌簌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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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沙水相搏
第一夜,黃仙翁用柴刀劈開三處泉眼,讓黃沙峰的背陰處湧出活水,村民們喝著清甜的泉水,聽著山外傳來的巨響——那是仙翁與旱龍在沙海激戰。李老漢偷偷扒著岩石望去,隻見月光下,樵夫的身影化作十丈高的巨人,柴刀每劈砍一次,就會激起巨大的水牆,與旱龍的沙浪相撞,發出如萬馬奔騰的轟鳴。
第二日,旱龍使出焚沙術,整個黃沙嶺的岩石都在融化,沙粒被烤成赤紅色,像流動的岩漿。黃仙翁不慌不忙,從葫蘆中倒出三滴甘露,滴在黃沙峰的三個山尖,瞬間,山峰浮現出金色的龍形紋路,每片“龍鱗”都開始吸水,將空中的沙霧凝結成雨滴,滋潤著幹涸的土地。
第三夜,旱龍召喚來東海的沙妖,成千上萬的沙蟲從地下鑽出,啃食著植被的根係。黃仙翁輕笑一聲,柴刀在手中化作萬千竹枝,插在沙地上,瞬間長成一片竹林,竹根如鋼鞭,將沙蟲打得四處逃竄,竹葉上的露水滴落,在沙麵形成一個個保護圈。
到了第七日正午,旱龍已經傷痕累累,青色的鱗片被水蝕出無數孔洞,赤瞳也失去了往日的凶光。它不甘心地怒吼著,用龍牙鋸劈開最後一道山梁,眼看沙海就要湧入沙堡村,黃仙翁突然站在峰巔,將紫金葫蘆倒懸,隻見一道銀河從天而降,裹挾著金色的咒文,將旱龍和它的沙橋一起卷入黃沙峰的深處。
“孽龍,你既想化沙為海,便永遠留在此處,用龍身滋養這片土地!”黃仙翁的聲音在山穀中回蕩,他轉身望向村民,眼中已有疲憊,“吾需鎮守此峰,防止旱龍破封,今後你們若遇幹旱,隻需在峰前叩拜,自會有清泉流出。”
五、龍骨化峰
話音未落,黃仙翁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粗布衫化作赭紅色的岩石,紫金葫蘆融入峰巔,柴刀則變成峰腰處的一道天然石梁。村民們驚恐地看著,隻見黃沙峰的形態漸漸變化:原本平緩的山脊開始隆起,形成巨龍蜿蜒的輪廓,龍首朝向黃沙嶺,仿佛在監視旱龍的封印;龍尾則護住沙堡村,山腳下的沙粒自動聚成梯田狀,每逢雨季,雨水便會順著“龍鱗”的紋路流入村落。
李老漢忽然想起仙翁腰間的葫蘆,跑到峰巔尋找,隻見一塊凸起的岩石上,竟真的嵌著個紫金葫蘆,輕輕一敲,便有清泉流出。他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原來仙翁是用自己的龍骨化了這座山,用龍血潤了這方土啊!”
從此,黃沙峰有了神奇的特性:每當沙暴來襲,山峰便會升起金色屏障,將沙霧擋在嶺外;每當幹旱日久,“龍嘴”處就會流出甘露,形成蜿蜒的山溪;甚至連峰上的沙粒,都帶著淡淡的水汽,撒在田裏能讓作物耐旱三倍。村民們在峰腳修建了仙翁祠,將那柄柴刀的石像供在中央,每逢初一十五,便用新麥釀成的露水酒祭祀。
六、沙海龍吟
五十年後,沙堡村已變成綠洲中的明珠,黃沙峰下的梯田層層疊疊,玉米和西瓜在沙質土壤裏長得格外香甜。李虎娃的孫子小寶正趴在仙翁祠的石階上,聽爺爺講那過去的故事:“當年仙翁化峰時,龍尾掃過的地方都成了良田,龍爪摳出的坑,就成了咱們的蓄水池……”
忽然,遠處的黃沙嶺騰起薄霧,小寶看見黃沙峰的“龍首”似乎動了動,龍目中閃過一絲金光——那是旱龍在封印中掙紮,而仙翁的龍魂,正通過山體的每一道紋路,將妖邪的力量轉化為滋養土地的精華。
“爺爺,仙翁真的變成山了嗎?”小寶摸著石像的柴刀,刀柄上的紋路竟與黃沙峰的“龍鱗”一模一樣。
李老漢望向峰頂,午後的陽光給山峰鍍上金邊,恍惚間,他又看見五十年前那個樵夫的背影,正彎腰從葫蘆裏倒水,水珠落在沙地上,開出一朵朵藍色的小花:“是啊,仙翁化作了山,但他的魂,永遠在護著咱們。你看那峰腰的雲霧,像不像龍在打盹?清晨的露水下,沙麵的紋路,可是仙翁在寫護山的咒呢。”
晚風拂過,黃沙峰傳來細碎的沙沙聲,像巨龍在夢中低語。山腳下的響水溪重新流淌,溪水倒映著峰影,每當月光皎潔,便能看見水中有龍形波紋蕩漾——那是黃仙翁的精魂,仍在履行著守護的誓言,讓這片曾經瀕臨沙漠的土地,永遠綻放著生機。
春去秋來,黃沙峰的傳說越傳越遠。有人說在雷雨天看見金色龍形閃電纏繞山峰,那是仙翁在加固封印;有人說清晨在峰腰遇見背柴的老翁,轉瞬便化作沙粒消失,那是仙翁在巡視農田。而沙堡村的百姓都知道,每當他們在田間勞作,抬頭看見黃沙峰的“龍鱗”泛著水光,就知道,仙人的護佑,從未離開。
這就是黃沙峰的故事,一個關於犧牲與滋養的傳說。當旱龍的野心被永遠封印在山體深處,當仙人的精魂化作護山的龍脈,這片土地學會了在沙與水中尋找平衡。黃沙峰不再是威脅,而是守護,是希望,是刻在每粒沙子裏的古老誓言——隻要山在,水就在,人就在,生生不息,代代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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