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疊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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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仞危台:星砂凝魂鑄石骨
    深秋的靈山被青灰色霧靄裹成一幅未幹的水墨長卷,疊石峰如赭紅色的驚歎號矗立東南麓,七塊巨岩自下而上層層堆疊,恍若仙人將昆侖石筍隨手摞成登天台階。最低處的基座石長寬各五丈,表麵的白色紋路細如蛛網,卻是盤古開天時星砂墜落的軌跡,每道紋路上都凝結著億萬年前的星光,子夜時分便會發出細碎的銀芒,如同仙人在石麵上推演周天星鬥。石匠村的孩童們總愛趴在石麵上數這些紋路,說每一道都是疊石仙長當年刻下的星圖,“你看這道彎的,是北鬥勺柄;那道直的,是銀河堤壩。”
    中層三塊巨石呈“品”字形懸停,縫隙間垂落的藤蔓綴著墨綠蕨葉,山風掠過時如仙人拂袖,抖落的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滴落在山腳的石徑上,化作永不褪色的星斑。最頂端的雲頂石直徑盈丈,晨間霧嵐聚成懸空的“天池”,水麵如鏡,映著天光時,石底便會浮現甲胄分明的仙人投影——那是疊石仙長羽化前留下的法相,衣袂間還縈繞著未散的星砂,腰間懸著半塊昆侖玄玉,裂痕中滲出的微光,像仙人未竟的誓言。老石公常說,這是仙長用最後一口仙氣凝住的身影,“你看他袖口的褶皺還在動,那是山風在替他巡視人間。”
    三百六十級石階暗合周天星數,石縫裏生長的苔蘚都順著避邪的雲雷紋攀爬,孩童們拾級而上時,掌心貼著冰涼的岩壁,能感受到細微的脈動,像整座山峰在呼吸。虎娃曾問祖父:“山也會呼吸嗎?”老石公摸著他的頭笑:“疊石仙長把自己的心跳融進了石頭裏,每一道石紋都是他的血脈。”
    二、赤魃肆虐:濁龍吐焰焚蒼生
    宋孝宗淳熙九年的旱魃如赤鬼過境,立春之後三月無雨,靈山十八處泉眼相繼枯竭。石匣潭的河床裂成蛛網,千年老龜縮進石縫,腹甲上的紋路焦黑如焚,伸出頭時眼瞳已蒙上白翳;石匠村的梯田裂成龜甲,最耐旱的油茶樹也開始落葉,枝椏上掛著蜷縮的蟬蛻,像大地發出的無聲哀號。老石公蹲在村口,布滿老繭的手掌撫過石牆上的“祈雨紋”,那是祖上三代人用鑿子刻了十年的雲雷圖,此刻在烈日下泛著刺目的白光,像被抽幹了靈魂的空殼。
    七歲的虎娃攥著開裂的陶碗,蹲在幹涸的溪床邊。三日前隨父親進山,所見杉樹林成片枯死,赤紅藤蔓如大地暴起的青筋,纏滿樹幹,用手一扯,樹皮便整塊剝落,露出底下焦黑的木質部。每到黃昏,西北方天空便浮起紫黑色雲團,雲中有暗金色鱗甲反光,地底下傳來的悶響越來越近,像有巨獸在岩層下磨牙。虎娃記得祖父說過,這是“焚天濁龍”的征兆,百年前曾將蜀地烤成焦土,龍息所過之處,岩石都會融化成河,“那年祖父的祖父親眼看見,整座山都在流火,連天上的星星都掉下來滅火。”
    五月十五,月圓如血。紫鱗劃破暮色的刹那,村口石磨突然自行轉動,磨盤滲出暗紅色石漿,散發著硫磺味。老石公抬頭,看見那龍首如移動的巨礁,龍目如熔爐,瞳孔裏倒映著燃燒的村落;龍爪落下時,花崗岩如黃油般融化,滾燙的岩流順著山勢奔騰,所過之處,連石縫裏的苔蘚都蜷縮成灰,一頭來不及逃走的耕牛被岩流吞沒,悲哞聲戛然而止,隻留下半截焦黑的牛角插在石牆上。虎娃躲在祖父身後,看見岩流表麵浮著氣泡,像惡龍在吞咽人間煙火。
    三、天璣殿議:玄玉凝輝請長纓
    天庭天璣殿內,鎮星仙君的青玉尺迸出火星,在殿內映出靈山崩裂的幻象:疊石峰下的地火脈如赤紅巨蟒,正順著岩層縫隙向上攀爬,所過之處,山脈表麵浮現出龜裂的鱗片狀紋路。“濁龍妄圖引動地心之火,要將整片山脈煉成岩漿海。”他白發翻飛,玉尺上的五嶽圖正在迅速焦黑,“此龍善用‘移星換鬥’之術,已將地火脈與天上參商二星相連,若讓它得逞,信州大地將化作焦土。”
    雷部天尊拍案而起,腰間雷鼓震動九霄,鼓聲中夾雜著人間百姓的哭號:“三百年前遮雲仙長化峰鎮邪,如今濁龍竟敢撕毀天規!當年不周山崩,疊石仙長以十萬補天石撐起西北天穹,如今正是他兌現誓言之時!”話音未落,殿外玉磬聲清越,掌管山石的典石仙官疊石已捧著金簡立於丹墀。他青衫上的峰巒紋泛著微光,腰間半塊昆侖玄玉裂痕縱橫——那是五百年前為阻擋共工氏的天柱崩塌,被不周山碎石化身擊中留下的傷,裂痕間還嵌著未取出的星砂,如凝固的血珠。
    “陛下,下界百姓正受火焚之苦。”疊石的聲音如岩石相擊,每一個字都帶著金石之音,“當年大禹治水,曾允諾石官可護人間煙火。今濁龍毀約,臣請以玄玉為誓,定將其永鎮靈山。若成,願永為人間石;若敗,甘受幽冥之罰。”玉帝凝視他眼中跳動的地火微光,想起不周山崩那日,這個石官曾跪了三天三夜,膝蓋在南天門前磨出血痕,隻為求一塊完整的補天石。“準卿調用四海石脈,若成,許你位列五嶽;若敗,永鎮幽冥。”言罷,青光落在玄玉上,裂痕瞬間愈合,玉身泛起星海光芒,那是天庭最精純的星力注入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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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青牛踏霧:定岩神咒護桑田
    疊石降臨那日,石匠村百姓圍著最後一眼枯井禱告,井中倒映著他們絕望的麵容。老石公忽見東南方雲霧裂開,一頭青牛踏雲而來,牛背仙人衣擺間流動著石青與赭石的光澤,所過之處,被烤焦的岩石表麵竟泛起細密水珠,像久旱的土地在流淚。青牛踏在村口的青石板上,蹄印中湧出清泉,瞬間注滿了幹涸的水井。
    “隨我來!”疊石抬手輕揮,山壁浮現出蜿蜒石徑,每級台階都滲出清泉,泉水中漂浮著細小的星砂,飲之甘冽且無火燥之氣。他帶百姓來到背風山穀,雙掌按在山岩上,掌心玄玉發出強光,整塊山壁如融化的黃油凹陷,漸漸形成五座相連的石潭——“五氣蓄水池”,池壁刻著八卦紋路,水自循環,冬不結冰,夏不腐臭,水麵倒映著北鬥七星,每到子時便會泛起漣漪,那是星力在池中流轉。
    虎娃捧著陶碗接水,看見仙人指尖劃過的石麵留下金色紋路,與疊石峰的鎮山符印一模一樣。“這些是定岩咒,能擋住惡龍的火焰。”疊石笑著摸他的頭,指尖殘留的星砂落在虎娃腕上,形成細小的石紋胎記,“記住,石雖堅,卻能容水;人雖弱,卻可勝天。”他目光望向西北方翻湧的紫霧,掌心玄玉發燙——濁龍的氣息,比天庭推演的早了三日,地火脈的蠕動聲,已清晰可聞。老石公注意到,仙人的袖口已露出石質的小臂,那是長期與岩石共鳴的征兆,“仙長這是要將自己的仙體化作山石了。”
    五、玄玉鎮坤:移山倒海護村墟
    第一戰在石人溪穀展開,濁龍尾椎甩動,紫焰噴吐,千丈岩壁瞬間熔成琉璃,熱浪將溪水蒸幹,魚蝦在淺灘上蹦跳著死去。疊石不慌不忙,指尖在地麵劃出三道深痕,喝一聲“起!”,溪穀兩側山岩轟然崩塌,萬千巨石在空中聚成遊龍形態,石首對準龍焰,竟將火焰生生壓回穀底。岩石相撞的巨響中,老石公看見疊石淩空而立,衣袂被氣浪掀起,露出內裏閃爍著星砂的內襯,雙手結出九道岩印,每道印訣落下,便有新的石陣崛起:有的如屏風擋火,石麵浮現出層層疊疊的龜甲紋,將火焰反彈;有的如巨手捧水,從地底引動潛流,在火海中辟出一條水徑;有的如鎖鏈縛石,將鬆動的岩塊連成一體,形成不倒的壁壘。
    最神奇的是被火焰燒紅的巨石,落地後自動裂成棱角分明的石磚,每塊石磚上都刻著細小的雲雷紋,層層疊疊砌成一丈高的護牆,將石匠村圍成銅牆鐵壁。“仙長用的是‘石母分化術’,”老石公驚歎,“每塊石磚都有靈性,能自行修補裂縫,你看那牆頂的石獸,眼睛會隨著太陽轉動,那是仙長賦予的守望之力。”
    然而濁龍並非等閑之輩。第三日正午,它突然潛入地底,引動地火脈上湧。疊石腳下土地震顫,他立刻掐動“鎖坤訣”,雙掌按地,指尖泛起藍光,將方圓十裏岩石化作液態,在地下凝成三層石殼:外層為玄武岩,堅硬如鐵;中層為浮石,內有空腔可隔熱;內層為雪花石膏,能吸收地火的熱能。當赤紅岩漿衝破地表,遇冷瞬間冷凝,在山腹內形成中空的玄武岩腔,地火被牢牢困在其中,隻餘沉悶的轟鳴,像巨獸在岩牢中撞牆,卻再無法傷及地麵的村落。虎娃摸著護牆上溫熱的石磚,忽然發現磚麵上浮出小腳印,“祖父,這是仙長背我們過河時留下的!”
    六、雲頂對決:星海石陣破焚天
    第七日,濁龍騰空盤旋在疊石峰巔,紫鱗如金屬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龍目灼燒著雲頂石邊緣,石麵漸漸發紅,“天池”的水開始沸騰,霧氣中夾雜著硫磺味。疊石知道,這是濁龍的“焚天九煆”,要將整座山峰熔成岩漿,順山勢淹沒山下村落。
    “老石公,帶大家上峰頂!”疊石擲出玄玉,化作三十六塊飛石,每塊飛石上都刻著安全符文,托著百姓升上雲頂石。他自己站在中層懸石上,雙手結出“開天印”,東南方天際突然裂開,無數泛著青光的隕石劃破雲層——那是他向天庭借來的“星海石陣”,每塊隕石都刻著北鬥星官的符印,蘊含著星辰之力。
    隕石雨砸在濁龍身上,爆發出萬雷齊鳴般的巨響。紫鱗碎裂如金箔撕裂,迸濺的火星落在雲頂石上,卻被“天池”的水幕熄滅;龍血灑在石麵,竟腐蝕出深褐色紋路,卻在接觸疊石的法咒時,漸漸凝固成展翅的鳳凰形狀——那是百姓們焚香禱告的願力,與仙法共鳴的奇跡。虎娃看見,每隻鳳凰的眼睛都是點點金光,那是疊石分給村民的星砂在發光,“原來仙長早就把希望種在了我們手裏。”
    濁龍發出不甘的怒吼,龍尾橫掃峰側,中層懸石劇烈搖晃,疊石的法袍被撕開一道裂口,露出石質的胸膛,上麵布滿細密的裂紋,像幹涸的河床。但他隻是一笑,指尖在石麵上劃出更深的星圖,“來啊,你燒得化岩石,燒不化人心。”
    七、血祭玄牝:金石為誓護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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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鬥持續到深夜,疊石的法袍已千瘡百孔,玄玉上的裂紋如蛛網蔓延,每道裂縫都滲出星砂,像仙人正在流逝的生命。濁龍最後一次俯衝時,龍爪撕開了他的左肩,鮮血滴在雲頂石上,竟發出滋滋的聲響,與石麵的星砂發生共鳴,亮起一圈圈金色漣漪。他聽見自己胸骨斷裂的聲音,卻在落地瞬間,用最後的法力將三十六塊星海石嵌入疊石峰的基座,每塊石頭都化作石筍,深深紮入地底,加固著山峰的根基。
    “虎娃,看好了。”他笑著比出“封”的手勢,掌心的血滴在雲頂石中央,玄玉應聲嵌入,發出太陽般的光芒,“以後每當黑雲壓頂,就來這裏敲響石鍾,仙長的眼睛,會永遠看著你們。”天崩地裂中,疊石的身形漸漸與七塊巨石融合,百姓們看見,傾斜的中層懸石突然端正,雲頂石緩緩旋轉,對準西北方惡龍巢穴,七塊巨石表麵浮現出疊石戰鬥的姿態:或揮拳擊石,或引星落雲,最頂端的雲頂石中央,留著一個深陷的掌印,仿佛仙人剛離開,掌心的溫度還在石麵縈繞。
    濁龍被封印在峰底的玄武岩腔,龍嘯化作地脈的震動,卻再無法突破九層石陣。老石公帶著村民修建“鎮石觀”,將玄玉碎屑嵌入門楣,每逢暴雨,觀前石燈籠便會亮起,光暈中映出層層疊疊的石影,像仙人在雲端巡視。虎娃摸著觀前的石碑,上麵刻著疊石最後的話:“石在,人在;石崩,我崩。”
    八、萬載煙霞:石魂不滅佑人間
    五百年後的元順帝至正年間,紅巾軍攻至靈山,忽見疊石峰七塊巨石淩空飛起,列成北鬥之陣,每塊巨石表麵浮現金甲神人,持戈而立,甲胄上的星砂光芒連成一片,形成光盾。賊首放箭,箭矢接近石陣便落地成泥,箭頭的鐵簇竟被星砂融化,化作肥料滲入土地。當夜峰巔傳來石磨轉動聲,次日山路上堆滿“石粟”——疊石峰用岩脈精華凝成的糧食,堅硬如石,煮之卻香軟充饑,救了斷糧的村民。
    清乾隆年間,信州知府錢德蒼登山時,在雲頂石的“天池”中發現石書殘頁,記載著“刻雲雕霧”之術:“石為骨,雲為衣,共護人間煙火息。”其中一頁繪著疊石與遮雲仙人並肩而立的圖景,旁注小字:“吾以石身為盾,汝以雲袖為幕,天地不仁,唯百姓不可負。”字跡已有些模糊,卻仍能感受到筆鋒中的堅定。
    如今的疊石峰下,石匠村後人傳承著“刻雲雕霧”手藝,能在花崗岩上鑿出薄如蟬翼的石片,透光可見疊石衣紋,每片石片都能映出靈山的全景,成為百姓家中的“平安鏡”。孩童們玩“疊石戲”,擺對七石方位便能召喚山風,吹散暑氣;老人們在鎮石觀前講述傳說時,總能看見雲頂石的掌印中滲出清泉,那是仙人留下的甘露,飲之百病不侵。
    老石公的後人捧著祖傳陶碗,碗底“疊雲紋”清晰如初,他們說,疊石峰的每塊巨石都是仙人的骨血,每道石紋都是護民的誓言。當山風掠過雲頂石的“天池”,水麵便會泛起漣漪,倒映出疊石仙長的微笑——他從未離開,隻是化作了靈山的脊梁,用千年的沉默,守護著山下的人間煙火。
    暮色四合時,疊石峰的石級亮起螢火般的微光,那是星砂餘輝,指引晚歸的山民;子夜時分,金石相擊的清響如期而至,那是仙人在雲端推演石陣,確保每一道地脈都安然無恙。疊石峰的傳說,就像它的名字,層層疊疊,刻在每一代靈山人的心裏:再堅硬的岩石,也能為蒼生化作繞指柔;再熾烈的火焰,終將被人間的願力澆熄——這是仙人用血肉寫下的誓言,也是天地間最永恒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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