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羽神使：靈山的雲端信使
    饒州西北，群峰如萬馬奔騰，七十二座險峰各有奇姿。老鴉峰踞於諸峰中央，形如展翅玄鳥，赭黑色岩壁上布滿羽紋狀石脈，每逢暴雨傾盆，山岩便泛出幽藍光澤，遠遠望去，恰似一隻巨鴉斂翅棲息於雲海之間。當地山民說，這峰是神鴉墨羽的化身，連岩縫裏滲出的清泉，都帶著幾分金眸流轉的靈氣。
    墨羽的傳說，要從混沌初開時說起。盤古開天後，天地間靈氣凝聚成玄鳥，墨羽便是第一隻通了靈智的神鴉。它生得雙翅丈餘，羽毛如淬了星芒的烏金，最奇的是一雙琥珀色瞳孔，能看穿雲霧障眼法，更能口吐人言，聲如擊磬。上古時期，天庭與人間尚無直達通道，墨羽便成了溝通兩界的信使，常銜著玉帝的金批玉旨掠過靈山，爪下銀鈴叮當，山民們聽見鈴聲便知祥瑞將至。
    “墨羽大人又去天庭了！”孩童們追著雲端的黑影奔跑，老獵戶們則在山神廟前焚香——這神鴉從不沾人間煙火，卻總在百姓危難時現身。曾有一年大旱，墨羽銜來東海龍珠，在靈山頂空盤旋三日，引動甘霖；又有山賊劫掠村落，它俯衝而下，雙爪如鐵鉤撕裂賊首衣襟，驚得群寇抱頭鼠竄。山民們都說，墨羽是靈山的守護者，是連著天庭的“活橋梁”。
    二、疫病如焚：山腳下的哀歌
    宋真宗景德三年，霜降未至，靈山腳下的桃溪鎮卻提前籠上了死氣。先是王老漢家的小孫子突發高熱，渾身起青斑，三日後竟昏迷不醒；接著李娘子在河邊浣衣時栽進水裏，撈起來時指甲已泛黑。藥鋪的劉郎中抓了三副清熱藥，煎出的藥湯卻黑如墨汁，病人喝了反倒咳得嘔血。
    “是瘟神降災了！”巫師敲響羊皮鼓，在村口掛滿桃符，卻擋不住疫病蔓延。不到半月，原本熱鬧的市集空無一人，家家門戶緊閉，隻聽見斷斷續續的呻吟從破窗裏漏出。村西頭的張婆婆抱著夭折的孫女坐在門檻上，淚水滴在青石板上，凝成暗紅的血痂。墨羽棲在村口老槐樹上，目睹這一切，金眸裏泛起淚光——它記得百年前曾帶蟠桃分給孩童，此刻那些蹦跳的身影卻躺在草席上抽搐。
    更危急的是，瘟疫開始向山上蔓延。修行百年的鹿仙染病後皮毛脫落，倒在溪澗裏；守山的石靈也出現裂痕，岩縫中滲出黑褐色汙水。墨羽振翅飛向天庭，卻在半空中被一股腐臭的濁氣逼退——山魈的妖氣，竟凝成了毒霧屏障。
    “仙醫已從蓬萊出發，卻被山魈困在黑風峽。”土地公拄著拐杖顫巍巍現身，“那孽障本是蚩尤麾下的妖魅，專吸生靈精魄，如今趁天地靈氣紊亂，占了老龍洞為王……”墨羽聽得爪尖陷入樹皮，樹皮上立即滲出紅絲，像極了百姓身上的斑痕。
    三、萬裏求援：雙翅劃過的血路
    第二日破曉，墨羽銜著染血的童衣飛向天庭。它知道尋常路徑已被毒霧封鎖，隻能穿越極北冰原，那裏有盤古開天時留下的“通天神隙”。飛過雁門關時，暴雪劈頭蓋臉砸來，墨羽的羽毛上結滿冰棱，每扇動一次翅膀都扯得生疼。途經北海，千年玄龜浮出水麵：“神鴉何苦涉險？天庭自有法度……”“法度？”墨羽的聲音裏帶著血鏽味，“等法度降臨，桃溪鎮的百姓早成了枯骨！”
    越往北，天地越是混沌。在幽州邊界，墨羽遇上了守關的風伯弟子，對方念著“天庭禁令”不肯放行，它索性撞斷對方的風幡，金眸中怒火幾乎要焚化雲靄：“若再阻攔，我便啄瞎你的天眼！”風伯弟子驚惶退避，看著那道黑影消失在冰縫裏，喃喃道：“從未見過神鴉如此癲狂……”
    黑風峽是真正的鬼門關。山魈的巢穴藏在萬丈絕壁後，洞口懸著百具骷髏，每具骷髏的眼窩裏都燃著綠火。墨羽剛靠近，便有腥風卷著毒鏢襲來，它側身避開，左翼卻被劃開一道口子，黑血滴在岩石上，竟將石頭蝕出焦痕。“原來是玉帝的走狗！”山魈現身時，青紫色身軀足有兩丈高，指甲長如彎刀，“你以為能搬來救兵？我早在仙醫的藥囊裏下了蝕骨粉！”
    墨羽不答話，雙爪抓起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砸去，趁山魈躲避時直撲其麵門。一人一鴉在峽中纏鬥三日，墨羽的羽毛幾乎被扯落半數，卻在最後關頭啄瞎了山魈的左眼，對方慘叫著墜入深淵，而它自己也筋疲力盡，從雲端跌落，恰好摔在蓬萊仙島的沙灘上。
    四、天威降臨：金光照亮人間劫
    當墨羽被仙醫清微真人抱進玉虛宮時，它的爪子還緊緊攥著染血的童衣，童衣上的“壽”字繡紋已被血浸透。玉帝見狀，竟離了寶座親自查看：“百年前你為凡人討取延壽符，如今又為瘟疫舍了半條命……”殿中諸神皆驚——神鴉雖為仙使，卻從未得如此禮遇。
    “桃溪鎮三百零七戶，老幼婦孺共一千二百一十四人。”墨羽伏在玉案上，每說一個字都咳出黑血，“山魈用蚩尤的濁氣汙染水源，普通丹藥難救，需得真人的‘清露化瘟丹’，再以天庭神火淨化河道……”話未說完便栽倒在地，翅膀還保持著遞交童衣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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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南天門大開。清微真人乘坐鸞車，身邊跟著三十六名金甲天兵，墨羽則浴血站在車轅上，傷處已被太乙真人敷了九轉金丹，卻仍倔強地不肯休息。路過黑風峽時，山魈的殘黨試圖阻攔，墨羽長鳴一聲，聲浪竟震碎了半座山崖，天兵趁機揮戈，將妖魅斬盡。
    桃溪鎮的百姓聽見天車轟鳴，掙紮著爬出門戶，隻見金光中飛來一隻巨鴉，翅膀上的血痕未愈，卻仍在低空盤旋，指引仙醫前往染病最重的人家。清微真人以玉瓶傾倒天河之水，墨羽便口銜神火，沿著河道焚燒濁氣，所過之處，溪水重新變得清澈，岸邊的枯草竟抽出新芽。
    五、峰石為銘：千秋萬代的仰望
    瘟疫過後，桃溪鎮的幸存者決定為墨羽立像。他們請來了衡州最有名的石匠李老頭，李老頭盯著老鴉峰的岩壁看了三日，忽然跪地痛哭：“這山本身就是神鴉的化身啊！”原來峰巔的巨石天然形成展翅狀，岩紋恰似羽毛，隻需雕琢麵部與爪部，便是一尊渾然天成的神鴉像。
    鑿山那日，方圓百裏的百姓都趕來幫忙。八十歲的張老漢背著石錘爬上懸崖，說要親自為墨羽刻眼睛；曾被救活的孩童們用山丹丹花編成花環，係在腳手架上。當李老頭用金剛石鑿出第一縷眼紋時，天空忽然響起清越的鴉鳴，墨羽竟從雲端飛來，落在未完工的像頂，低頭凝視著下方忙碌的人群——這是它第一次以真身直麵百姓。
    “墨羽大人！”有人跪地叩首，更多人卻隻是抬頭微笑，眼中沒有恐懼，隻有感激。墨羽忽然明白，百姓立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與他們共患難的夥伴。它收斂翅膀，任由山民們撫摸它的羽毛，感受那些在戰鬥中留下的傷痕——這些傷痕，從此成了老鴉峰岩紋的一部分。
    石像落成之日，墨羽銜來玉帝禦賜的“忠勇”金匾，懸於峰前。當第一縷陽光照在神鴉的金眸上，整座山峰都泛起虹光，山腳下的桃溪鎮傳來此起彼伏的雞鳴，仿佛在回應這跨越人神的約定。
    六、雲深何處：傳說在山風裏蘇醒
    千年後，老鴉峰成了靈山最險峻的景點。登峰的石階嵌在懸崖上，每一級都刻著小鴉的浮雕，遊客們摸著冰涼的石壁，仿佛能觸到墨羽振翅時的氣流。峰頂的神鴉像早已被歲月磨去棱角，卻依然昂首向天，翅膀下的岩凹裏積著雨水，清冽甘甜，山民說這是墨羽的“護民露”。
    曾有位失意的書生在像前痛哭，說自己屢試不第，愧對雙親。當夜，他夢見神鴉啄開他的書卷，金眸映出“心誠則靈”四字，醒來時發現石縫裏竟長出一株靈芝，恰如鴉羽形狀。從此，老鴉峰又多了個“賜福峰”的別名。
    如今，當暮色染透峰尖，常有老人帶著孫輩坐在石像下，講起墨羽銜火焚瘟的故事。山風掠過石像的翅尖，會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極了神鴉的低鳴。有遊客打開手機錄像，竟在畫麵裏看到模糊的黑影掠過石像頭頂——那是墨羽的精魂，仍在守護著這片土地。
    老鴉峰的傳說還在繼續。有人說看見過金眸烏鴉在暴雨中為迷路的山民引路，有人在峰頂撿到過帶有羽紋的奇石，輕輕一敲便有鍾磬之聲。但無論傳說如何演變，不變的是峰石上那道永恒的剪影：展翅欲飛的神鴉，爪下是萬家燈火，眼中是人間疾苦——這，便是靈山的精魂，是刻在岩石上的忠誠與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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