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華殿內陪張溫菡美滋滋的用完早膳的趙禎回到紫宸殿內準備下旨。
    “平兒，叫麝月，秋紋進來為本宮梳妝。”剛剛把趙禎送了出去，張溫菡哪裏還有剛剛的嬌弱模樣，直接就中氣十足衝外間的平兒吩咐了一聲。
    “喏。麝月，秋紋進殿為娘子梳妝啦。”
    門外的平兒清脆的應了一聲，隨即又轉身高聲朝外麵喊了一句。
    “喏。”
    也就能有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先是從外間傳來了兩聲如鸝鳥啼鳴般的少女聲，接著就見到兩名模樣相仿的十六七的少女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奴婢麝月秋紋）見過娘子。”二人到了裏間，恭恭敬敬的朝榻上的張溫菡福了福身。
    “嗯，起來吧，過來替本宮梳妝。”秀麗的眉尾輕輕一挑，張溫菡隨口對榻前的兩人吩咐了一句。
    “喏。”
    麝月，秋紋二人急忙起身，一齊小心翼翼的把張溫菡從榻上扶到了梳妝台前。
    “娘娘，今日梳個什麽發髻？”從妝奩之中取出象牙梳子的秋紋站在身後輕聲詢問著。
    “嗯，就梳個流雲髻吧。”張溫菡看著銅鏡之中自己的秀發，思索了片刻隨即答道。
    “喏。”
    說著，秋紋直接拿起梳子動作輕柔的為張溫菡梳起來了頭發，一雙靈巧的雙手來回穿插，就似一隻流連花叢，舞姿蹁躚的蝴蝶，不一會兒就動作熟練的梳好了一個流雲髻。
    這邊秋紋梳完了頭，便退到了一邊， “嗯，秋紋的手還是這麽巧。”打量著銅鏡中自己的發型，張溫菡滿意的點了點頭。
    “娘娘謬讚了。”
    而一邊平兒和麝月拿著提前備好的衣服來到了榻前。
    拿著一件絳紅刻絲錦緞百蝶穿花襦裙的麝月問道，“娘娘今天咱們這件襦裙怎麽樣？”
    “嗯，可。”
    坐在繡墩之上的張溫菡微微頷首，接著就在麝月和平兒二人的服侍之下，上身換上了一件翠藍底纏枝寶瓶妝花褙子，下搭絳紅刻絲錦緞百蝶穿花襦裙，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白玉珍珠冠，披上了一件石青刻絲灰鼠披風。
    最後在平兒，豐兒還有宮中總管魚朝恩陪同下，乘著輦輿去了苗昭容苗秋月的住所——溫室殿。
    張溫菡一行人出了宮殿，一路晃晃悠悠，走了約有一刻鍾的功夫，也就剛剛出了桂花林，原本剛剛還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的天空竟不知何時被烏雲給漸漸染上了墨色。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四周靜謐得隻能聽到遠處的蟲鳴，濃厚厚重的雲層之後也仿佛潛伏著不知名狀的遠古巨獸，壓抑的讓地上的人喘不過氣來。
    “腳下快著點兒，也穩著點兒，若是一會讓雨水淋到了娘娘，仔細你們的腦袋。”
    看了看頭頂的天空，走在輦輿前邊的魚朝恩不停的催促抬輦的宮人，他那本就尖細的嗓音此時更加刺耳兒。
    “平兒姐，你說這天兒剛剛還好好的，怎麽一眨眼就陰成了這個樣子了，這翻臉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跟在輦輿旁邊的豐兒輕輕拽了拽前方平兒的衣袖，小聲感慨著。
    “我的傻豐兒，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到了該變天的時候了唄。”回捏了一把豐兒的小手，平兒笑著對自己的這個妹妹解釋道。
    “是啊，到了該變天的時候了。”這次沒等豐兒接話，坐在輦輿之上的張溫菡卻突然接了一句，半閉的一雙靈眸之中也在瞬間劃過了一抹熾盛光芒，不過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接下來，眾人一路無話，又走了大概能有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位於玉清閣西南，苗秋月居住的溫室殿。
    “前方來的是清河郡君吧，我們娘娘早有吩咐，如果您來了不用通報，直接進去就行。”
    張溫菡的輦輿距離，溫室殿差不多還有一箭之地的距離，對麵就有一名年紀在三十上下，穿著女官服飾，身材中等，長得一副人畜無害的女子迎了上來。
    “我說這聲音聽著這麽讓人舒坦呢，原來是金釧姐姐。”走在最前麵的魚朝恩眼睛一轉，一甩手中拂塵笑吟吟的朝迎那名女官走了過去。
    “小魚你呀，這張嘴越發的會討人歡心了，走吧，我們娘娘等候多時了。”在誇讚魚朝恩的時候，金釧和他迅速的對視了一眼，隨即又很快分開了。
    在一金釧和魚朝恩一頓寒暄過後，張溫菡被客客氣氣的請進了溫室殿，而她身邊的人則是被金釧和後出來的彩雲給帶到了偏殿招待。
    “噔噔噔”
    “張姐姐你來的正是時候，不如陪妹妹我對弈一局如何？”坐在紅木小幾前擺弄圍棋的苗秋月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緩緩抬起來了頭，笑著對朝自己走來的張溫菡邀請道。
    “好啊，既然妹妹有此雅興，那姐姐這個臭棋簍子也隻能湊個數咯。”張溫菡蓮步輕移，正了正頭上的珍珠冠，姿態優雅的朝著苗秋月的對麵走了過去。
    “誒，姐姐太過自謙了。這後宮之中誰不知道姐姐的棋藝之高啊，請落子。”看著對麵張溫菡姣好的容顏，苗秋月真心的誇讚了一句，並把手的一枚黑子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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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著大紅蔻丹的纖纖素手輕輕接過苗秋月遞過來的黑子，張溫菡這次沒有說話，美眸盯著棋盤之上的局勢沉思片刻，直接就將手裏的黑子落到了白子方大龍位置。
    “啪～～”
    “收官～～”
    “蠍子尾馬蜂針，最毒不過婦人心。”
    溫室殿外間傳來了打掃太監穀大用低低念詩的聲音。
    “你在那裏嘟嘟囔囔念什麽呐？”河穀大湧同組的馬永成放下手裏的活計，走到他身邊捅了捅他。
    “這你都不知道？現在宮外滿大街都是，這可是新科狀元給他舅母提的詩。”
    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四周，見沒有外人，河穀大湧就趴在馬永成耳邊鬼鬼祟祟的說道。
    “啊～～這這這，在宮中提這個。”被河穀大湧的口中話嚇了一跳，馬永成哆哆嗦嗦指著他。
    “嗐，這有什麽，民間都說這是中宮皇後無德，教化無方，才會出了如此品行不端的女子。”心中想起苗昭容身邊金釧對自己的交代，河穀大湧眼珠轉了轉，毫不在乎的看了一眼身邊的搭檔，然後就繼續忙活去了。
    而一旁的馬永成則是慌慌張張的跑開了，不用想，肯定是和相熟的小內侍還有小宮娥去分享這個傳言了。
    “姐姐這一手實在是妙啊。”
    “妹妹的這一手也不差嘛。”
    殿內對坐的張溫菡和苗秋月聽見這些流言後相視一笑。
    外麵的一整個天空看上去都是陰沉沉的，即將下山的夕陽被貪婪的烏雲
    給死死的藏到了身後，生怕會被別人搶走。傍晚的天空也是因為它的自私而變得麵目全非，看上去就像是被肮髒不堪的抹布浸泡過的髒水。
    ……
    正陽宮，凝和殿
    整體由金絲楠木以及小葉紫檀打成的鳳座高踞於漢白玉台基之上，椅背雕刻著著百鳥朝鳳的圖案，又在其間鑲嵌了各種璀璨奪目的寶石，其身後是一整扇木雕梅蘭竹菊的屏風。彰顯了一國之母的威嚴的同時，也昭示著此間主人無與倫比的尊貴與典雅。
    坐落於鳳座左側的黃花梨雕花小幾上設著圓形，碩腹，雙立耳，耳上飾三頭夔紋，蹄形足的青銅小鼎。
    地上鋪著五蝠獻壽的絨毯，毯子上麵又放著一尊瑞獸雙耳紫金鏤空香爐裏燃著沉檀香，帶著那獨有香氣的縷縷白煙嫋嫋的飄向大殿之中。
    下方的每個黃花梨雕太師椅的中間都隔著一個與之等高的紫檀小案，在每個案上又都擺放著一個天青色的汝窯花瓶。瓶身之上的刻花工藝十分精湛，不論是寓意吉祥人物， 動物還是都栩栩如生，筆觸細膩，好像要活過來一般。
    而且在每個瓶中都被細心的宮人插上了幾枝剛從禦花園采摘的開的正盛的花枝，給這座古老威嚴的宮殿增添一抹活力和生機。
    “誒，仁壽姐姐你聽說了這最近宮外宮內的流言。”坐在右側第個三太師椅之是始平郡君和身邊仁壽郡君小聲耳語著，完全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始平，這是事我也略有耳聞，聽說是那新科狀元……”仁壽郡君和始平俊君聊的熱火朝天，畢竟枯燥無味的後宮生活難得有一件大熱鬧可看。
    “咳咳咳，兩位妹妹在說什麽悄悄話，不妨大點聲說出來，讓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一同聽聽。”坐在左側第一個座位之上楊婕妤楊素惠鳳目一立，直接出言厲聲打斷了對麵竊竊私語的兩人。
    “能有什麽事，不過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罷了。”最先挑起話頭的始平郡君對上楊素惠的帶著壓迫感的目光，不自在的別過了頭，訕訕的笑了笑，而在她旁邊的仁壽郡君更直接閉嘴，把自己的頭顱壓的極低。
    “哼，這幾日傳言我也略有耳聞，不過咱們都是宮嬪禦妻，有的時候外頭婦人能說，咱們可不能犯了忌諱。”收回了自己的眸光，楊素惠輕哼一聲，再次敲打起了對麵兩個剛剛妄口巴舌的女人。
    “能有什麽忌諱的，不就是民間都說這事是聖人娘娘無德～”姍姍來遲的張溫菡攬著身後苗秋月的柔荑，好看的眉眼間滿是譏諷，舉手投足間盡顯其囂張跋扈。
    “張溫菡你瘋了，在娘娘宮中也敢放肆。”
    玉指哆哆嗦嗦指著聯袂而來的張溫菡和苗秋月，素來最重規矩的楊素惠顯然被這一番以下犯上的誅心之論給氣的不輕。
    “這有什麽說不得的，難道外頭說的有錯？如不是中宮失德不堪為表——啊～～”聖眷正隆且有龍種傍身的張溫菡絲毫沒把倚老賣老，人老珠黃的楊守素給放在眼裏。
    正準備乘勝追擊，卻不想突然被一道外間衝進來的一道小小的身影給一把狠狠推倒了。
    “哼，讓你滿嘴的胡言亂語，竟然敢在母後宮中大放厥詞。”一張小臉兒寒霜密布，高正儀的杏眸中毫不掩飾的充斥著對張溫菡的厭惡與痛恨。
    “我的肚子，啊～～我的孩兒。”張溫菡抬頭一看發現是推她的人是高正儀，心思急轉間突然計上心頭。
    “快去請禦醫，還有立刻去請紫宸殿請官家過來。”看著地上捂著肚子哭嚎的張溫菡還有做壁上觀的仁壽，始平二人，作為眾人之首的楊素惠直接站了出來，開始收拾這個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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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幸好在後間聽到動靜的曹靜姝及時趕了過來，讓被趕鴨子上架楊素惠不由鬆了一口氣。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翡翠，你留在這裏陪滔滔等官家，瑪瑙還有石珀你們陪本宮把清河郡君搬到內殿等許太醫。”
    在大致的了解前因後果之後，曹靜姝迅速的做出了安排，結果在此時又橫生枝節。
    “聖人娘娘此舉恐怕不妥吧。”剛剛跟在張溫菡身邊的苗秋月直接站了出來，隱晦的和地上的張溫菡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讓身邊隨行的金釧趁亂收起了提前撒好的香料，並順勢將地上的人護在了身後，直接和曹靜姝對峙了起來。
    “苗昭容你這是何意，難道本宮還能害了清河郡君不成。”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曹靜姝目光冰冷的看著對麵突然跳出來的苗秋月。
    “聖人娘娘又何必在那裏惺惺作態，罪魁禍首就站在您的身邊，今日臣妾是如何都不會讓你們把清河郡君帶走的，我必須帶她回寧華殿。”迎著曹靜姝冰冷的目光，苗秋月怡然不懼，她在等，等一個把對手逼入絕境的機會。
    “官家駕到～～”陳群尖銳的聲音出現在了門外，接著就看見臉色黑如鍋底的趙禎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心疼的把地上的張溫菡摟進了懷裏。
    然後直無視眾人，轉頭看向罪魁禍首高正儀，眼中沒有一絲溫度。
    “父皇～～呃～～”高正儀慌張的攥緊衣角看向趙禎企圖找到一絲往日的親情。
    “你個孽女，小小年紀心思竟如此歹毒。傳朕旨意，奪去她的郡主封號，將其降為京兆縣主，所享食邑全部收回，轉賜到朕之長女福康公主名下。另外，從即日起，斷絕和她的養父女關係，朕和她再無半點瓜葛。日後出宮也莫要再提起和朕的關係，朕沒有你這個養女。”
    從趙禎進門就一直試圖插話的曹靜姝聽見旨意正欲上前與趙禎解釋，結果趙禎目光冰冷瞪了過來。
    “臣妾教女無方，以致釀下今日之禍，無顏再居中宮國母之位，今將鳳冠，鳳袍封還，請官家下旨廢後。”聽了趙禎的旨意，再將今日之事稍加推演，曹靜姝就明白了自己這是中了張溫菡的計策了，當即摘下頭上的鳳冠，褪下身上的鳳袍，直接來了一手以退為進。
    “不允。”看了一眼懷裏的愛妃，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趙禎終是沒有下旨，一甩袍袖，直接帶著張溫菡回了寧華殿。
    “母後，兒臣，兒臣也不知道怎麽了，就突然出了手，這次是兒臣衝動了。”看著身邊褪去鳳袍還有鳳冠的曹靜姝，地上的高正儀心裏滿是愧疚，聲音裏也不自覺的帶上了哭腔。
    “這事不怪你，她們原就是衝我來的。”
    一把將眼圈紅紅的高正儀摟在懷裏輕聲哄著，曹靜姝看著地上還殘餘的些許香料，她的眼中卻是射出一抹懾人的寒光，既然把主意打到了本宮女兒的頭上，那本宮就陪你們過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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