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宿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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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薩斯踩著碎石,緩步穿行在黑石山穀崎嶇的小道上。嶙峋的黑色山岩如同巨獸的獠牙,從兩側高聳的崖壁上猙獰地探出,投下斑駁的陰影。他不時抬頭掃視那些幽暗的岩縫和突出的石台,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每一處可能藏匿窺視者的角落。
    寒冬的痕跡早已消退,融雪匯成的細流在穀底的石縫間潺潺流淌,本該是傭兵們活躍的季節。然而,整條山穀寂靜得反常,連一聲鳥鳴都聽不見,隻有靴底碾過碎石的細響在岩壁間回蕩。凱薩斯皺了皺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短刀柄——這種異常的寧靜讓他隱隱感到不安。
    正思索間,背後的行囊突然一沉,仿佛被人悄悄塞進了塊大石頭。他反手一摸,指尖觸到一團毛茸茸的溫熱軀體,隨即傳來“哢嚓哢嚓”的啃咬聲。他扒開背包一看,那隻圓滾滾的幼犬正四爪並用抱住一塊比它還大的奶酪,猩紅色的眼睛眯成縫,腮幫子鼓得像倉鼠。
    “你這貪吃的死狗……”
    凱薩斯無奈地搖頭,奶酪濃鬱的奶香卻勾得他胃裏一陣輕鳴。他索性找了塊平坦的玄武岩坐下,卸下沉甸甸的背包。空間戒指銀光微閃,一包熏肉、半條黑麥麵包和一瓶朗姆酒便出現在石麵上。他剛擰開酒瓶,琥珀色的酒液還沒沾唇,右前方二十米外的巨岩上,突然掠過一絲幾乎不可察的魔力漣漪——像是蜻蜓點破湖麵時蕩起的細微波紋。
    凱薩斯動作一頓,酒瓶懸在半空。他沒有貿然靠近,而是從指尖探出幾縷魔力觸須,如同遊蛇般貼著地麵蜿蜒前行。那是一塊灰黑色的巨岩,表麵布滿風蝕的溝壑,乍看與周圍山體毫無二致。但魔力反饋卻揭示出真相:岩頂四米高處,一塊一尺大小的魔銅基板被煉金黏膠牢牢固定,表麵覆蓋著與岩石完全一致的偽裝,不斷提供魔力的魔晶石已經耗盡,監視法陣現在成了擺設。居高臨下的角度,配合基板上精密鐫刻的鷹眼符文,足以將數裏山穀納入監視範圍。
    “魔銅基板可不便宜啊!”
    凱薩斯吹了聲口哨,指尖輕輕敲打酒瓶。這種能承載高階魔紋的稀有金屬,在拍賣行裏向來是按斤計價。他展開鞣製過的狼皮地圖,用特製的魔法墨水在對應位置畫了個骷髏標記,盤算著返程時定要連鍋端走——畢竟能布下這種手筆的勢力,絕不可能隻設一處監控。
    烈酒入喉的灼熱感讓他眯起眼睛,他將偽裝成普通石塊的監視法陣恢複成了原狀。凱薩斯仰頭灌下最後一口朗姆酒,水晶瓶底與岩石相撞,發出清越的錚鳴。
    “到底是誰……又是為什麽要監視這片死寂的山穀?”
    稍事休整後,滿腹疑雲的凱薩斯再度踏上了旅程。他摩挲著身後的獸皮背包,看著黑石山脈的東部,每一步都踏在未解的謎題之上。
    五天孤寂的跋涉後,黑石城斑駁的西城牆終於映入眼簾。這五日的行程出奇地安靜,不僅沒有遇見往來的傭兵,就連慣常出沒的山間盜匪也銷聲匿跡。最令凱薩斯不安的是,本該活躍在這個季節的捕蛇人竟也全然不見蹤影。他記得往年這個時候,山穀兩側早該搭滿捕蛇人的臨時營地,空氣中會飄蕩著硫磺粉刺鼻的氣味,而現在隻有蕭瑟的山風掠過枯草。
    黑石城依舊盤踞在高聳的玄武岩台地上,灰黑色的城牆顯得格外陰沉。凱薩斯駐足仰望,忽然發覺記憶中巍峨的城牆竟顯得低矮了許多。他拾級而上,靴底與石階碰撞出空洞的回響,五十多級台階走完時,他對黑石城的期待轉變成了失望。
    踏入城門的那一刻,撲麵而來的不是記憶中熟悉的喧囂,而是一股陳腐的氣息。街道兩側的店鋪大多門窗緊閉,幾塊褪色的招牌在風中吱呀作響,露出下麵斑駁的蟲蛀痕跡。碎石路麵上散落著破碎的陶罐和發黴的稻草,偶爾可見的零星行人也都行色匆匆,裹緊鬥篷避開他的視線。
    凱薩斯加快腳步穿過小廣場,這裏曾經擠滿叫賣的貨郎和雜耍藝人,如今隻剩幾片枯葉在噴泉幹涸的池底打轉。當他來到城東商業區時,終於看到了些許人氣,但那些在攤位間徘徊的顧客,臉上都帶著相似的警惕神色。鐵匠鋪的錘聲稀落,酒館裏傳出的談笑顯得肆無忌憚。
    凱薩斯在一家尚在營業的蛇藥鋪前停下,透過積灰的櫥窗,他注意到貨架上居然空無一物。
    “真是見了鬼了,沒有貨物還敞開著店門!”
    凱薩斯低聲呢喃著,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短刀。他抬起眼,望向櫃台後那個佝僂的身影——曾經熟悉到能閉眼描繪出每道皺紋的老掌櫃,如今卻陌生得像是隔了一整個世紀。
    “老駝子,你的蛇藥呢?”
    凱薩斯的聲音像是從砂紙上磨過,帶著傭兵特有的沙啞。他注意到老掌櫃布滿老人斑的手,在聽到這個稱呼時微微一頓。
    “已經賣光了!”
    老人慢吞吞地轉過身,貨架上積滿灰塵的陶罐無聲地訴說著生意的蕭條,“這幾天都沒人去黑石山……蛇藥還要等幾天才有。”他渾濁的眼珠在凱薩斯飽經風霜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記憶的迷霧中搜尋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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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硫磺粉還有不少,要不要先買一些?”
    凱薩斯搖了搖頭,擺了擺手,皮革護腕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過幾天再來買。”他拍了拍身後鼓鼓囊囊的皮袋,“我先去酒館看看,能不能把草藥賣個好價錢!”
    “什麽草藥?”
    老駝子突然抬起頭,枯瘦的手指抓緊了櫃台邊緣。
    “煉製高級藥劑的草藥,你這裏可用不到這些!”
    凱薩斯勾起嘴角,露出一個不含笑意的笑容。
    老駝子深陷的眼窩裏閃過一絲警覺。他佝僂著身子湊近,帶著草藥苦澀氣息的呼吸噴在凱薩斯臉上,他布滿青筋的手突然抓住凱薩斯的手腕說道:“去黑石酒館要小心些……”老人壓低的聲音像是生鏽的鉸鏈發出的吱嘎聲,“那些外來的傭兵不太講理,應該說非常霸道。他們會像狼群驅趕獨狼那樣排擠單獨的傭兵,有時候甚至會直接動手。”
    老駝子鬆開了手,指了指酒館方向,“以前來黑石城的傭兵也不少,現在很少有傭兵願意來了!”未盡的話語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
    凱薩斯微微點頭,指節在櫃台上有節奏地敲擊著。老駝子簡單的話語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通往黑石城黑暗現狀的大門。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那個名字——老約翰。這個曾經在黑石酒館收購草藥的老法師,如今竟已掌控了整個黑石城?
    告別老駝子後,凱薩斯邁著傭兵特有的輕捷步伐,走向不遠處那棟熟悉的建築。黑石酒館的招牌在風中吱呀作響,曾經鮮亮的漆色早已剝落。他伸手推開沉重的橡木門,經年累月的血跡和汙漬讓門板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
    撲麵而來的是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劣質煙草的辛辣刺激著鼻腔,嘔吐物的酸腐在舌根泛起苦澀,還有鐵鏽般的血腥味和發餿的汗臭味——這是長期不見天日的傭兵們特有的體臭。凱薩斯眯起眼睛,讓瞳孔適應昏暗的光線。
    他的目光穿過繚繞的煙霧,落在角落那個披著褪色紫袍的身影上——那位以高價收購草藥和毒液的老法師。凱薩斯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僅僅是目光接觸的瞬間,對方的實力就已如攤開的羊皮卷般一覽無餘。
    凱薩斯踩著吱呀作響的木地板,一路走到老法師的桌前。他隨手拉開一把布滿劃痕的橡木椅,椅腿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就這麽大喇喇地坐了下來。二十七年零四個月——他在心裏精確地計算著時間,眼前這張布滿老年斑的臉確實沒多少變化,依然像風幹的樹皮般皺縮,連左眼那道被魔豹抓傷的疤痕都保持著當年的形狀。
    “老家夥,高級草藥的收購價是多少?”
    凱薩斯故意讓聲音裏帶著特有的傲慢,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他今天特意穿了一套灰色皮甲,腰間掛著兩把短刀,身後是防禦力極強的獸皮披風,給其它人一種不好惹的感覺。
    老法師抬起昏昏欲睡的眼皮,渾濁的瞳孔突然收縮,這個陌生來客渾身散發著草藥的氣息。
    “老規矩,我的價格比火楓城低兩成!”他沙啞的嗓音像磨砂紙摩擦,枯枝般的手指悄悄摸向桌下的警報魔紋。
    “嘖。”
    凱薩斯突然抓起桌上的銀製酒壺,鏽蝕的壺蓋在他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誇張地嗅了嗅,隨即像碰到腐肉般嫌惡地甩開,酒壺“咣當”落在了桌子上,劣質的酒水流淌出來滴落在了地板上。
    “黑石酒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在酒裏摻水,現在幹脆在水裏摻劣質酒了!”他嗤笑著掏出一個雕著鳶尾花紋的水晶瓶,陽光透過髒兮兮的窗戶,將瓶內金琥珀色的液體映照得如同液態黃金。
    “銀朗姆酒!”
    老法師猛地前傾身體,腐朽的木椅發出危險的嘎吱聲。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抹流動的金色,鼻翼不自覺地抽動。
    “沒見識的老東西!”
    凱薩斯故意讓瓶塞彈出清脆的響聲,濃鬱的酒香瞬間壓過了酒館的怪味。他仰頭灌下一大口,喉結滾動時故意讓幾滴酒液順著下巴滑落。“這是所羅門家族窖藏八十二年的金朗姆!”
    他忽然手腕一翻,水晶瓶在指尖靈巧地旋轉,恰好避開老法師探來的爪子,凱薩斯的聲音驟然結冰:“再往前半寸,你這隻手就得永遠泡在防腐劑裏了!”
    “啪”的一聲輕響,他屈指彈在對方幹枯的腕骨上。老法師整條手臂頓時像被雷擊般僵直,青灰色的指甲蓋下泛起不自然的紫紅。
    “年輕人火氣別這麽大…讓老約翰看看你的貨?價格…可以再談!”
    凱薩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空間戒指在指間閃過幽藍微光。六七株帶著晨露的魔藥憑空出現,月光草的葉脈流淌著水銀般的光澤,龍血藤的切口處還凝結著珍珠般的樹脂。
    “看清楚了”,他故意用瓶底敲了敲最珍貴的那株星紋花,“火楓城的貴族小姐們,可是願意為這種品相的草藥付雙倍價錢!”
    老法師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他藏在桌下的左手悄悄鬆開了警報魔紋,右手卻摸向了腰間的一個藥劑瓶——那裏裝著能讓人說真話的真言藥劑,他在猶豫要不要把它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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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薩斯注視著臉色變化的老法師,他的實力太低了,但絕對不能小瞧他。能在黑石城摸爬滾打幾十年,還從來都被人查明身份,這個老家夥絕不會簡單。
    凱薩斯拿出一個藥劑瓶,裏麵裝著灰綠色的渾濁液體。
    “老家夥,我也有煉金溶劑,而且比你手裏的要危險很多!”
    老法師看到凱薩斯手裏的水晶瓶時,他那雙有著大眼袋眼睛瞪得滾圓,兩片鬆弛的眼皮突突直跳。他知道藥劑瓶裏的東西非常可怕,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裏將人的骨頭融化。
    “這是強酸?”
    盡管老法師認識這種危險的東西,但他還是想再確定一下。
    “是的,我手裏可不止一瓶強酸,現在你能把手裏的東西收起來了嗎?”
    水晶瓶在凱薩斯的手裏轉動著,就像隨時都會砸落一樣,這讓老法師有了心驚肉跳的感覺。他隻是一位低級魔法師,他的魔法盾無法防禦住強酸。
    “我手裏的是真言藥劑,它並不危險!”老法師解釋道。
    “一種強力的致幻藥劑,它在你的手裏就變得危險了!”
    老法師急忙把真言藥劑收了起來,凱薩斯也收回了強酸。
    凱薩斯看著驚慌失措的老法師,趁著這時候,在厚重的橡木桌下,悄無聲息的在老法師的靴子上留下了魔法導標。這個法術的魔力波動極度微弱,一般的魔法師很難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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