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帝國，火楓城。
    夕陽的餘暉透過水晶玻璃窗，在皇宮深處投下金黃色的光影。皇帝寢宮外，身著黑色製服的侍衛們如雕塑般靜立，卻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默契地讓開通道。戴著漆黑麵具的特務頭子步履匆匆，厚實的地毯將他急促的腳步聲盡數吞沒。
    書房內，水晶吊燈將羊皮卷軸映得泛黃。老皇帝正摩挲著古籍燙金的書脊，銀發在燈光中泛著微光。當他抬眼看見去而複返的心腹時，布滿皺紋的眼角微微抽動——這個向來沉穩的鷹眼主宰，此刻麵具邊緣竟凝結著細密的汗珠。
    “卡洛斯，有急事？”
    老皇帝的聲音比平日沙啞三分，枯瘦的手指無意識掐緊了書頁。
    黑衣男子微微躬身，麵具下傳來壓抑的喘息：“陛下，十萬火急的大事！”他徑直走向火楓木茶桌，猩紅天鵝絨沙發在他落座時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奎恩用暗影信使傳來的消息——海蘭薩城查到走私的違禁品中，發現了大批純度極高的魔鋼錠。”
    老皇帝華貴的紫貂皮袍突然劇烈抖動，書桌上的酒杯被撞翻，殷紅的葡萄酒像鮮血般在火楓木書桌上漫延。他想起半月前軍務大臣的奏報，聖羅蘭人突然裝備了大量精製武器。
    “能確定是他們嗎？”
    老皇帝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他看見卡洛斯從懷中取出了留影石，光幕中出現了老奎恩熔煉魔鋼錠的場景。
    “奎恩親手熔煉查驗過。”特務頭子將水晶球推過桌麵，“每塊魔鋼錠都比標準重三盎司——隻有伯納德殿下手裏掌控的最新的魔法高溫熔爐，才能熔煉出這樣純度的魔鋼。”他突然壓低聲音，“更可疑的是，上個月送往熔煉廠的五十車魔鋼礦石，在灰岩峽穀的運輸記錄被人為抹去了。”
    鎏金燭台突然爆出刺目的火花，老皇帝攥著的黃金酒杯在令人牙酸的聲響中扭曲變形。他眼前浮現出兩個兒子的麵容：伯納德總愛把玩那枚煉金師協會的徽章，而拉希德的佩劍永遠泛著詭異的紫光。
    “讓影衛盯住兩位皇子，有情況立刻向我稟報！”
    老皇帝突然將變形的酒杯砸向壁爐，飛濺的火星中，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嗜血的雄獅，“等奎恩的證物送到，我要親自看看這兩個吃裏扒外的小崽子，看他們怎麽解釋：邊關戰士的屍骨會變成他們口袋裏的金幣！”
    卡洛斯麵具下的嘴角繃成直線：“奎恩已啟程巡視碎石堡，恐怕…”
    “那老狐狸！”
    皇帝突然發出夜梟般的冷笑，隨即開口說道：“傳令給北境守備軍，即日起所有離開熔煉廠的魔鋼製品——哪怕是一塊馬蹄鐵，也要經過他們簽字認可，以後再出了事就直接找他們！”
    老皇帝抓起書桌上鑲寶石的拆信刀，狠狠刺入橡木桌麵，刀柄猶自顫動不休。北境守備軍與伯納德關係不錯，魔鋼流出肯定跟他們有關係，老皇帝不一定會殺自己兒子，但要殺一批守備軍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陛下，您這樣不等於直接通知了伯納德親王？”特務頭子有些疑惑的問道。
    “卡洛斯，他們肯定要使用魔法傳訊石，鷹眼正好掌控著魔法傳訊，正好可以順藤摸瓜。我要的就是打草驚蛇，然後再斬草除根！”
    “陛下，你不會……”
    特務頭子的聲音在書房裏顯得格外謹慎，像一把出鞘三寸又突然停住的匕首。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投下的陰影中，漆黑色的麵具吸收了壁爐跳動的火光，將他的臉隱藏在了麵具之後。
    老皇帝枯瘦的手指獸皮沙發的扶手上來回摩挲，沙發皮革發出細微的呻吟。窗外，初冬的第一場雪正無聲地覆蓋著皇宮的尖頂，而窗內的空氣卻凝固得令人窒息。
    “我會！”
    皇帝突然打斷他，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他緩緩起身走到牆邊，骨節突出的手拍在帝國地圖上，他繼續說道：“我不想做亡國之君。既然他們都自掘墳墓了，那我就順手埋了他們！”
    最後一個詞幾乎是撕咬著吐出來的，伴隨著拳頭砸在牆壁的悶響。老皇帝隨即後退了幾步，跌坐回沙發上，像一具被抽走絲線的傀儡，隻有眼中的火焰還在燃燒。
    卡洛斯麵具下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見過太多這樣的時刻——權力在垂死掙紮時往往會露出最猙獰的麵目。壁爐的火光將皇帝的影子投在掛滿先祖肖像的牆上，那些威嚴的麵孔此刻仿佛都在俯視著這個行將就木的統治者。
    “卡洛斯，好好查。”皇帝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每個字都像是冰錐刺入耳膜，“羅蘭帝國的蛀蟲必須盡快處理。”他抬起青筋暴起的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雖然不能公開他們的罪行，但意外死亡還是可以的。”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老皇帝，等平息後，他的語氣更加陰冷，“另外派人監視北境守備軍，一旦出現異動，我允許你使用狠辣的手段。”老皇帝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兩位皇子也派人監視，他們要是有謀逆的舉動，也可出現意外死亡！”
    卡洛斯的麵具在聽到“皇子”二字時微微偏轉了一個角度。他太了解這個命令背後的含義——這不再是清除叛國者，而是一個父親在親手簽署弑子令。牆上的機械鍾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像是為這場對話打著節拍。
    “陛下，這事您親自來吧！”卡洛斯的聲音從麵具後傳出，平靜得如同在討論明天的天氣，“如果他們意圖不軌，我會親自把他們送到您麵前。”
    特務頭子微微低頭，漆黑麵具下的眼睛反射出一道冷光。這不是推諉，而是帝國豺狼最後的底線——他可以為了帝國沾滿鮮血，但絕不會染指皇室的血脈。這些終究是老皇帝的家事，應該由他自己來了斷。
    老皇帝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卡洛斯的麵具上，仿佛要穿透那層皮革看清後麵的表情。最終，他隻是疲憊地擺了擺手，示意談話結束。卡洛斯行禮後退，腳步聲被厚實的地毯完全吸收。當他握住門把手時，身後傳來皇帝沙啞的低語：“這場雪…下得真不是時候。”
    厚重的橡木門無聲關閉，卡洛斯站在走廊中，麵具下的臉終於流露出一絲疲憊。他摸了摸左胸口袋裏的名單——上麵已經有十七個名字用紅筆圈出，現在恐怕要再加上兩個。走廊盡頭，他的副官像幽靈般現身。
    “通知"夜鶯"和"渡鴉"小組，”特務頭子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硬，“一級戒備狀態。重點監視名單更新了，特別關注北境來的任何訊息。”他頓了頓，“還有，派"影子"去兩位殿下的府邸，每個小時匯報一次。”
    負責跑腿的副官點頭離去後，卡洛斯站在窗前，看著雪花覆蓋皇宮的每一個角落。他想起七十年前第一次麵見皇帝時，那個意氣風發的君主曾指著這片廣場說：“卡洛斯，帝國的根基永遠不會動搖。”而現在，他們卻要用暗殺和監視來維持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
    書房內，老皇帝獨自凝視著壁爐中逐漸熄滅的火焰。他顫抖的手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幅微型畫像——上麵是兩位皇子年幼時的模樣。一滴渾濁的淚水落在畫框上，但很快被他用袖子狠狠擦去。窗外，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將整個帝國埋葬。
    羅蘭帝國的北方早已飄起了鵝毛大雪，銀裝素裹的群山在寒風中沉默矗立。而遠在帝國南境的碎石堡卻依然籠罩在燥熱的空氣中，正午的烈日將城堡外圍的灰色砂岩烤得發燙，連空氣都在熱浪中微微扭曲。
    “凱薩斯，你就不覺得熱嗎？每次見到你都是在曬太陽！”
    老奎恩扯了扯被汗水浸濕的法師長袍領口，滿臉不解地望著水晶小屋裏的年輕魔法師。
    碎石堡頂層的了望台上，由水晶構築的透明小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凱薩斯像往常一樣愜意地躺在藤編的搖椅上，任由火辣的陽光透過水晶穹頂灑滿全身。老奎恩實在受不了小屋裏的高溫，隻能躲在外麵的遮陽棚下，時不時用袖子擦拭額頭的汗珠。
    “老奎恩，說實話我也覺得有點熱。”凱薩斯微微睜開眼睛，漆黑色的瞳孔在強光下收縮成一個點，“但我剛喝了強效體質藥劑，多曬太陽有利於吸收藥效。”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空了的水晶瓶，瓶壁上還凝結著紫色的藥液痕跡。
    “強效體質藥劑？”老奎恩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主材料好像是地行龍的脊髓吧？”他搓著枯瘦的手指，想起曾在古籍上看到過這種珍稀藥劑的記載。據說獵殺一頭成年地行龍才能提取出夠製作一百瓶的脊髓精華。
    “沒錯，就是地行龍體質增強藥劑。”
    凱薩斯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
    老奎恩聞言立刻湊近幾步，布滿皺紋的臉上堆滿笑容：“凱薩斯，能不能…給我也來一瓶？”
    “老奎恩啊，就算給你了，你也承受不了強效藥劑的藥力。提升體質要循序漸進，直接從普通的體質藥劑跨到強效藥劑。你要是直接服用強效藥劑，怕是會把你那老骨頭裏的經脈都撕裂了！”
    凱薩斯無奈地搖頭，黑色的長發在陽光下泛著微光。他取出一個精致的水晶瓶，紫色的藥液在瓶中緩緩流動，不時閃過金色的魔法光點。
    “那我一次隻喝一滴總行了吧？”老奎恩不死心地追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瓶誘人的藥劑。
    凱薩斯將藥劑對著陽光晃了晃，金色的光斑在老奎恩臉上跳動，他開口說道：“這倒不會要了你的老命，不過這樣喝的話，恐怕連開胃菜都算不上，根本不會有提升體質的效果！”
    “對了，你不是火係魔法師嗎？怎麽還會流汗啊？”
    凱薩斯將泛著金光的藥劑瓶遞到老奎恩手中時，注意到對方布滿皺紋的額頭上正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著油光。
    老法師布滿老繭的手指摩挲著藥劑瓶，狡黠地眯起眼睛：“嘿嘿，我最近也在鍛煉體魄，特意服用了體質增強藥劑。現在不能隨意使用魔力，免得幹擾了藥效。”他說著用袖口擦了擦額頭，將藥劑小心翼翼地收進儲物戒指，又慢悠悠地坐回他那張吱呀作響的橡木椅。
    突然，老奎恩一拍大腿：“瞧我這記性！卡洛斯托我轉告你，讓你去灰石堡"借"幾把守衛的魔鋼武器研究研究，順便...”他壓低聲音，做了個投擲的動作，“丟幾顆煉金炸彈助助興。”
    凱薩斯聞言挑起眉毛：“怎麽不配上能自燃的猛火油？要我說，等炸彈掀開灰石堡的頂蓋，就該讓猛火油順著破洞往下淌，那火勢…”他雙手比劃著火焰蔓延的軌跡，“保證讓整個堡壘變成個大火爐！”
    “急什麽？”老奎恩變戲法似的掏出幾個刻著魔紋的金屬球，“猛火油當然有，都在倉庫裏存著呢。”
    凱薩斯接過一個煉金炸彈在掌心掂了掂，突然嗤笑出聲：“老家夥，你莫不是糊塗了？就這種威力的玩意兒，連灰石堡屋頂的加固層都炸不開！”
    老法師無奈地攤開雙手，法袍袖口還是濕漉漉，上麵沾滿了汗漬：“我存貨就這些，愛要不要！”
    凱薩斯心下了然——鷹眼那幫人分明是想借機搜集聖羅蘭的軍備證據。他轉而將意識探入空間戒指，在堆積如山的戰利品中翻找，最終找到了十幾捆枯草。這是當年和劍與玫瑰傭兵團探索魔晶礦洞時，遺留在他這裏的臭蠅草，這東西點燃後會散發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凱薩斯將臭蠅草丟在水晶小屋外，揚起一片灰塵。幼犬聞了聞味之後，立刻就躲進了小屋裏。
    “老奎恩，讓人準備兩塊巨石，每塊至少三五萬斤重。\"他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我要讓灰石堡嚐嚐被隕石砸穿的滋味！”
    “凱薩斯，你不會想毀了灰石堡吧？現在還不是時候啊！”老奎恩有些擔憂的說道。
    “不會，這是我給聖羅蘭人準備的餘興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