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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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時分,凱薩斯乘坐著老奎恩的馬車回到領地時,鉛灰色的雲層正將細密的雨絲傾瀉而下。那些帶著初冬寒意的雨滴飄落在身上,仿佛無數冰冷的指尖在觸摸著。
翡翠河南岸的灰石堡在雨幕中顯得格外陰鬱,原本巍峨的戰爭堡壘如今像被巨獸啃噬過一般,東北角的塔樓完全坍塌,裸露的斷牆像折斷的肋骨般支棱著。雖然守衛們已經連夜清理了大部分碎石和雜物,但被火焰灼燒過的焦黑痕跡仍頑固地附著在石牆上,像一道道猙獰的傷疤。十幾個工匠正冒雨搭建腳手架,木槌聲在雨中顯得沉悶而急促。
那些來鍍金的貴族子弟——聖羅蘭皇室的成員和貴族們的繼承人——早在午夜時分就乘著鑲金馬車倉皇逃離。他們華貴的絲絨鬥篷上還沾著宴會時的葡萄酒漬,卻沒人敢稍作停留。幾塊留影石被小心包裹在天鵝絨裏,上麵清晰地記錄著那個背生羽翼的黑影如何撕裂夜空。這些影像此刻正隨著顛簸的馬車,向著五百裏外的聖羅蘭皇城疾馳而去。
“聖光在上!那蠢貨居然要我解釋根本不存在的天使?”
聖羅蘭城大教堂的彩繪玻璃,隨著約瑟夫大主教的咆哮微微震顫,他猩紅的法袍在聖像前甩出一道刺目的弧線。
“還要我交出被擄走的白癡皇族?他們怎麽不讓我把月亮摘下來!”鑲著寶石的金杯被狠狠砸向地麵,葡萄酒在白玉地磚上潑灑出鮮血般的痕跡。
站在陰影中的中年神官下意識後退半步,他法袍袖口磨損的金線暴露了教會近年來的窘境。
“約瑟夫大主教”,他壓低聲音,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捐獻箱,“新皇已經削減了我們半數供奉。如果這次拒絕覲見…”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炸響的驚雷照亮了祭壇上積灰的聖器,也照亮了大主教突然慘白的臉。他們都清楚,那個以鐵腕著稱的年輕皇帝,正等著這個借口將教會徹底逐出皇城。
年輕的新皇與老皇帝不同,他對聖羅蘭教會非常的不滿。教會為帝國做出的貢獻非常有限,卻如同是國庫中的吸血螞蝗一樣,每年都需要帝國提供一大筆金幣。最關鍵的是,聖羅蘭教會中的人還假裝高傲,對他這個皇帝沒有足夠的敬意。
紅衣大主教尚未踏入皇宮,聖羅蘭城的大街小巷卻已經沸騰。天使墮落的傳聞如同瘟疫般蔓延,在酒館、市集和貧民窟的每個角落被反複流傳。聖羅蘭城的中央廣場上,一幅足有三十尺高的魔法留影懸浮在半空,循環播放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有著漆黑羽翼的墮落天使肆虐著灰石堡,並且抓走了一位聖羅蘭的皇族子弟。
盡管冰冷的雨水順著人們的鬥篷往下淌,數以千計的平民仍像被釘在原地般仰著頭,他們的瞳孔裏倒映著閃爍的魔法光影,臉上交織著恐懼與狂熱。
聖羅蘭教會強賣的贖罪券,早已經讓帝國的平民深惡痛絕。他們此刻都希望墮落天使能夠降臨在教會,將教會的神官也好好教訓一下,不要再逼迫他們掏出所剩無幾的金幣。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火楓城正被暴風雪吞噬。一匹渾身覆滿冰霜的黑色駿馬噴著白霧,在城門前的積雪中踏出最後一個蹄印。裹著狼皮鬥篷的騎手微微抬頭,露出半張被凍得青紫的臉。當值勤的城衛軍握著長戟逼近時,那人從懷中掏出的黃金徽章讓所有武器瞬間垂下——徽章中央那隻栩栩如生的眼睛在雪光中泛著詭異的光澤。
“是鷹眼徽章!”
守衛隊長嘶啞的喊聲穿透風雪,城門內立即傳來車輪碾過凍霜的嘎吱聲。一架通體漆黑如棺槨的雪橇馬車駛來,車廂外壁的猩紅色的鷹眼徽記,仿佛剛剛繪製完畢。密探摸著手上戴著的儲物戒指,裏麵有索倫伯爵僵硬的屍體,幾十把魔鋼武器上,聖羅蘭近衛軍團的狼頭烙印清晰可見。還有更重要的東西,一些被攔截下來的,向聖羅蘭帝國走私的違禁品的樣品。
金碧輝煌的皇宮議事廳內,水晶吊燈將焦慮的影子投滿四壁。老皇帝枯瘦的手指第三次敲碎茶杯,瓷片混著紅茶在地毯上洇開。數十位裹著貂絨的貴族像受驚的鵪鶉擠在角落,財政大臣的假發歪到了耳朵上,而軍務大臣正用佩劍鞘無意識地刮擦著地磚。
在南方的玫瑰領地變得非常濕冷,城堡的門窗緊閉著,壁爐中木柴也在熊熊燃燒著。
\"肖恩,給我準備把大鐵鍬!\"
凱薩斯的宅邸裏,這句突如其來的命令讓老管家差點打翻銀茶壺。伯爵仍慵懶地陷在孔雀絨扶手的座椅中,窗外細雨在玻璃上織出蛛網般的紋路,將他俊美的麵孔分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您是說...”肖恩掏出手帕擦拭鏡片,“那種…挖土豆用的鐵家夥?”
凱薩斯的唇角勾起狐狸般的弧度,紅茶升騰的熱氣後,那雙漆黑色的眼睛正閃爍著孩童發現螞蟻洞時的雀躍。連續八天的雨水,把橡木林的腐殖土泡得像布丁一樣鬆軟,這會變得非常容易挖掘。
凱薩斯突然前傾身體,水晶杯底在橡木茶幾上磕出清脆的響動,現在可以挖出老加隆埋藏的財富了。
“對,就是挖土用的鐵鍬!”凱薩斯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的,我馬上去準備!”
肖恩立即轉身奔向城堡的工具間,盡管心中充滿疑惑,但他深知不該問的絕不能多問。這是管家這一行的鐵律,也是第一準則。
漆黑的雨夜,凱薩斯穿著防雨鬥篷出發了,雨水像銀針般刺在臉上,但他絲毫不為所動。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著老加隆記憶:“翡翠河邊的一小片橡木林,第四排中間有一棵最粗壯的棵橡樹…樹幹北麵向下挖四尺深…”
憑借著老加隆靈魂記憶的指引,凱薩斯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那棵百年橡樹,粗壯的樹幹上布滿了歲月的溝壑。這是老加隆當年埋下的最後籌碼,是他準備在複仇失敗之後,再次東山再起的資本,如今卻要便宜了凱薩斯。
鐵鍬插入泥土時發出沉悶的聲響。多日的雨水浸泡讓土壤變得異常鬆軟,挖掘工作比預想的順利許多。潮濕的泥土氣息混合著腐葉的味道在雨中彌漫。當挖到三尺多深時,鐵鍬突然“鐺”的一聲碰到了硬物。凱薩斯的心跳驟然加快,他蹲身在泥濘中,用手扒開周圍的泥土,一塊約莫一尺見方的青石板漸漸顯露出來。
掀開石板的瞬間,一個精巧的黃金小盒出現了,表麵雕刻著複雜的花紋,即便埋在土中多年也絲毫不見褪色。凱薩斯用雙手將它捧起,沉甸甸的分量讓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拿出一個獸皮水袋,對著黃金小盒細致的衝洗了一番。
就在他將寶盒收進空間戒指,準備填平土坑時,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從林間傳來。凱薩斯猛地抬頭,隻見幾個渾身濕透的黑影已經衝到了他邊上。雙方在雷光中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雨水順著那些人的帽簷滴落,他們手中明晃晃的武器在閃電下泛著寒光。
凱薩斯瞬間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右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短刀上。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模糊了視線,但他仍能看清對麵站著三個黑衣人,他們的鬥篷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手中握著短劍,眼神裏透著殺意。
凱薩斯知道來者不善,他快速施法,為自己施加增益法術和防護法術。
“殺了他!”
黑衣人心中一沉,隨即大喊一聲,意識到自己麵對的竟是一位魔法師。但雙方此刻的距離實在太近,這對擅長近身作戰的自己極為有利。他眼中寒光一閃,怒喝聲中短劍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直取凱薩斯咽喉要害——必須在魔法師拉開距離前將其擊殺!
凱薩斯在劍鋒襲來的瞬間便發動了閃現術,作為經驗豐富的魔法師,他深知與三名近戰職業者貼身纏鬥的危險。若對方武器附有破魔屬性,哪怕隻是擦傷都可能致命。他刻意選擇向上閃現,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三名黑衣人訓練有素地,他們同時抬頭,目光緊鎖半空。他們保持著完美的戰鬥陣型,武器蓄勢待發,隻等獵物落下時給予致命一擊。
橡樹粗壯的枝幹突然一沉,凱薩斯的身影憑空出現。當他低頭搜尋敵人時,林間空地已空無一人——對方竟都施展了潛行術!他立即開始快速吟唱法術,先為自己施加魔法護盾,又接連施放敏捷強化與感知增幅。隨著最後一道隱身術的咒語完成,他的身形漸漸透明,同時釋放出數十條魔力觸須向四周橡樹林蔓延探查。
兩分鍾後,隱身術的效果已經消失了,凱薩斯顯形時眉頭緊鎖——魔力觸須竟未捕捉到任何生命跡象。但濕潤的泥土上,三串朝向著翡翠河的腳印清晰可見。他蹲下身仔細觀察,發現腳印間距極大,顯然對方是以衝刺速度離開的。
望著兩百多米外波光粼粼的翡翠河,凱薩斯知道追趕已無意義。更令他困惑的是,這些黑衣人衣角還滴著水珠,分明是剛剛從河岸登陸不久,為何又倉促折返?河對岸苦水農場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那裏飄揚的聖羅蘭教會旗幟讓他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看來翡翠河裏還有大鐵鏈啊!”
翡翠河裏的水流非常湍急,小船可能會被水流衝向峽穀,而大船又容易被巡邏隊發現。聖羅蘭帝國的人就想到了從水底下過來,憑借著水下呼吸藥劑。
幾分鍾之後,凱薩斯撤回元素之翼,披著被雨水浸濕的鬥篷走進了他的城堡。他用法術將防水鬥篷烘幹,徑直走向了小書房,取出了魔法傳訊石。隨著他低聲吟誦咒語,傳訊石泛起了幽藍色的光芒,將他在翡翠河畔的離奇遭遇以及那些令人不安的推測,盡數傳遞給了碎石堡的鷹眼組織。
與此同時,在碎石堡過冬的老奎恩正倚靠在鋪著天鵝絨的扶手椅上。壁爐裏的火焰將他的影子投映在掛著古老油畫的石牆上。當鷹眼的密探將這份緊急匯報呈上時,這位穿著猩紅色睡袍、戴著鑲邊絲綢睡帽的老法師,頓時皺起了花白的眉毛,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狐疑的神色。
“深更半夜冒著雨跑去翡翠河?”老奎恩用枯瘦的手指敲擊著扶手,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困惑,“我記得那片區域可不在他的封地範圍內。”他渾濁的眼珠在燭光下閃爍著疑惑的光芒。
這時,一直躬身站在陰影中的鷹眼小頭目,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半步。這個身形佝僂的瘦小老頭像隻受驚的老鼠般低聲提醒:“副統領大人,關於河底鐵鏈的調查指令……”
“讓第三軍團調兩艘魔力鐵甲艦去!”老奎恩突然提高音量,嚇得小頭目一個激靈,“用最新式的磁力滾鉤把整條翡翠河給我梳理一遍!”他猛地站起身,睡袍下擺帶起一陣風,吹滅了一支極其纖細的熏香。沉思片刻後,他又補充道:“明天一早就準備好我的鐵木馬車,我要去凱薩斯伯爵的城堡過冬!”
“遵命,副統領大人!”
小頭目幾乎把腰彎成了直角,倒退著退出房間時差點被自己的袍角絆倒。當厚重的橡木門終於關上後,他才敢抬手擦去額頭的冷汗。在這位以鐵血手段著稱的鷹眼二把手麵前,即便是最資深的密探也會不自覺地發抖——畢竟那些觸怒老奎恩的人,最後都成了黑獄地牢裏的屍體。
小頭目腳步匆匆的,走向了碎石堡的軍務廳,那裏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人在值守。駐守碎石堡的軍團長,除了吃飯睡覺以外,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在軍務廳裏。就算軍團長不在,也一定有一位高級軍官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