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型恢複正常大小的肥狗，似乎無法自如駕馭體內暴走的火元素之力，那些遍布周身的高等魔紋如同失控的火山口，時不時就會噴發出危險的白色火焰。塞西莉亞正拿著軟尺為它測量新尺寸，突然“嗤”的一聲，軟尺接觸到的魔紋處竄出火苗，精致的軟尺瞬間化作一縷青煙。
    “死狗，立刻給我變回去！”凱薩斯臉色驟變，一個法師之手將肥狗轉移到客廳中央，“你沒有熟練掌控火元素法則，會把我的城堡變成廢墟的！”
    肥狗身上跳動的蒼白火焰僅有寸許，卻讓整個大廳的空氣都開始扭曲。凱薩斯瞳孔微縮，這種獨特的蒼白火舌他此生隻見過兩次——一次是在路德維希城堡崩塌的現場，那個火焰人最後階段展現的正是這種色澤，火焰像是沒有溫度一樣。
    另一次則是在魔法塔的魔法留影中，畫麵裏深淵大領主的分身使用的，就是這種看似溫和的蒼白之火。
    他清楚地記得魔法留影裏那毀天滅地的場景：蒼白的火蛇從地洞中噴射，數萬魔族精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在瞬息間化為灰燼。更可怕的是這種火焰的特性——它能像幽靈般毫無溫度，也能在刹那間爆發出足以熔穿空間壁壘的恐怖高溫。
    肥狗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隨著它身上那些高等魔紋逐漸亮起猩紅的光芒。它圓滾滾的身軀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連厚實的短毛也在變短變細，堆積在變小的軀體上。
    “你這蠢狗，到底還要多久才能掌控白色火焰？”凱薩斯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要是控製不住那股力量，就算給你做再好的衣服也是白費功夫！那火焰一竄出來，什麽皮料都得化成灰燼！”
    已經縮到隻有靴子大小的肥狗發出委屈的哼唧聲，它笨拙地用粗短的前爪比劃著。雖然它自己也不確定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完全掌控這股力量，但它很清楚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那種散發著怪味的黑色液體。
    看著肥狗滑稽的比劃動作，凱薩斯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要惡魔之血？”他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死狗，這可不是什麽容易弄到的東西。翡翠河對岸盤踞著那個亡靈魔導師山德魯，我沒把握能戰勝那個老怪物。”
    聽到主人的擔憂，變得小巧靈活的肥狗突然人立而起，它粗短的尾巴像第三隻腿一樣支撐著圓滾滾的身體。隻見它用一隻肉乎乎的爪子“砰砰”地拍打自己毛茸茸的胸口，另一隻爪子還誇張地在空中劃了個弧線，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簡直就是在說：那個亡靈法師就交給它來對付！
    “死狗，你確定能搞定山德魯？”凱薩斯將信將疑地眯起眼睛。
    肥狗聞言立即咧開大嘴，露出一排閃著寒光的小白牙。它突然做了個凶狠的甩頭動作，仿佛正在撕咬什麽看不見的敵人，那副模樣既滑稽又透著一股令人意外的威懾力。
    肥狗不懼亡靈法術，當初山德魯攻擊凱薩斯的時候，那個致命的亡靈法術被它吞下了。當時凱薩斯以為肥狗可能會有不適，哪知道這家夥就打了個嗝，屁事都沒有。
    那隻通體暗紅的肥狗慵懶地趴在凱薩斯腳邊，原本三四百斤的體型，已經縮小到了靴子大小。凱薩斯彎腰拎起這隻毛茸茸的肉球，手指陷入它蓬鬆的絨毛中，肥狗舒服地眯起赤紅如血的小眼睛，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侯爵大人，能讓我也摸摸它嗎？”
    白袍教官拉西奧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布滿皺紋的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枯瘦的手指已經不自覺地向肥狗伸去。凱薩斯猛地轉身，黑色披風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度，他眯起漆黑色的眼睛，聲音陡然降至冰點：“拉西奧，你再說一遍，你要摸誰？”
    “就、就是您懷裏那隻可愛的小肥狗…”拉西奧被這突如其來的威壓嚇得後退半步，但仍不死心地盯著那隻正打著哈欠的魔獸。
    “該死的老東西！”凱薩斯突然暴怒，懷中的肥狗瞬間炸開全身毛發，原本慵懶的瞳孔收縮成兩道猩紅細線，“你也配碰即將晉升傳奇的超級魔獸？”他一把掐住肥狗的後頸皮將它提起，肥狗立刻齜出兩排閃爍著魔法符文的獠牙，喉嚨裏滾動的低吼讓整個客廳的溫度都升高了幾分。
    老牧師德佩羅的白胡子劇烈顫抖著：“聖光在上！凱薩斯，你說這小家夥是...超級魔獸？”
    “它早就是超級魔獸了，隻是體型沒有跟上實力！”
    凱薩斯冷笑著用指尖劃過肥狗背脊，所過之處立刻冒出了火焰魔紋，“它獨自獵殺了兩百七十六頭成年火蜥蜴。”肥狗配合地張開嘴，露出如同尖刀一般的獠牙。
    德佩羅的牧師杖“咚”地砸在地上：“那它為什麽需要惡魔之血？這種汙穢之物…”
    “惡魔之血也是高等能量，人類被它腐朽和墮落，那都是因為我們太弱了。隻要實力足夠強，惡魔之血就是修煉資源，恰好肥狗能吃掉惡魔之血！”
    “那趕緊讓它去吃啊！”
    德佩羅蒼老的聲音因急切而顫抖，布滿皺紋的手指緊緊攥住聖杖，指節都泛出青白色。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凱薩斯懷中那隻慵懶的肥狗，仿佛那團毛茸茸的生物是拯救教會的最後希望。
    凱薩斯慢條斯理地撫摸著肥狗油光水滑的皮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急什麽？再等兩三年也不遲。”肥狗在他懷裏翻了個身，露出圓滾滾的肚皮，四隻小短腿在空中愜意地蹬了蹬，完全看不出半點超級魔獸的威勢。
    “它才剛剛蘇醒，連自己新獲得的能力都還沒適應。”凱薩斯捏了捏肥狗軟乎乎的肉墊，指間隱約有暗紅色的魔力流轉。肥狗突然打了個噴嚏，噴出了幾顆火星。
    德佩羅急得直跺腳，牧師杖在地板上敲得咚咚響：“可是聖羅蘭教會那群異端…”
    “放心，他們跑不了。”
    凱薩斯眼底閃過一絲陰鷙，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肥狗的耳朵，他望向窗外陰沉的天空。荊棘花商行給他的任務，一千枚聖羅蘭教會黃金徽章的馬上就要完成了…但接下來他還需要更多靈魂能量。要是現在就把聖羅蘭教會端了，以後哪兒去找這麽多優質的祭品？
    肥狗似乎感應到主人的情緒，赤紅的眼睛突然亮起危險的光芒。凱薩斯低頭看著這個毛茸茸的殺戮機器，這家夥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玫瑰城堡迎來了金燦燦的豐收時節。田野裏，沉甸甸的麥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領民們彎著腰，揮動著鐮刀，將成熟的麥子一片片收割下來。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要在曬穀場上反複翻曬麥粒，用連枷脫粒，然後將最好的部分裝車運往城堡，作為領主的賦稅。剩下的麥子，就是他們辛苦勞作一年的回報，足夠讓每個家庭的穀倉都堆得滿滿當當。
    收完麥子後，領民們又開始忙著清理田間溝渠，將鬆軟的土地重新耙平。南方的秋天來得晚，他們得趕在綿綿秋雨降臨前，把新一季的麥種撒進肥沃的土壤裏。在羅蘭帝國南方，人們隻種一季麥子——這裏的土地實在太肥沃了，又有翡翠河奔流不息的灌溉，一季的收成就抵得上北方兩季。若是種得太多，多餘的麥子反而會堆在穀倉裏發黴變質。
    約莫半個月後，城堡東麵的酒坊就開始飄出醉人的香氣。巨大的橡木桶排列整齊，管家肖恩幾乎整天都泡在酒坊裏，親自監督每一道釀酒工序。當第一批新釀的麥酒剛剛入窖時，一場綿綿秋雨悄然而至。
    就在這煙雨朦朧的日子裏，一支懸掛著所羅門家族旗幟的商隊踏著泥濘的道路來到了城堡。這些精明的商人每年都會準時到來，將酒窖裏陳釀了一年的麥酒一桶桶買走。他們的馬車剛駛進城堡大門，風雨中又傳來清脆的馬蹄聲——一輛裝飾著繁複金色紋章的豪華馬車緩緩駛來。
    車門上醒目的北地高塔徽記，在雨水中閃閃發亮。早已等候在城堡門口的塞西莉亞提起裙擺，快步迎上前去。果然，是她期待已久的大魔法師喬安娜，選擇玫瑰城堡作為過冬休息的場所。
    “小姐！”
    塞西莉亞快步上前，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鎏金馬車門把上，聲音裏透著掩不住的雀躍。她那雙棕色的眼眸微微發亮，眼角細紋在晨光中若隱若現——歲月似乎格外眷顧這位女仆長。作為喬安娜從小到大的貼身侍女，即便在小姐前往北地高塔的漫長歲月裏，她也始終保持著每日擦拭主人梳妝台的習慣。
    “塞西莉亞，你可一點都沒變啊！”
    喬安娜提著裙擺優雅地邁下馬車，鎏金靴跟敲擊在青石板上的聲響清脆悅耳。她微微歪頭打量著眼前的故人，從對方一絲不苟的銀灰色發髻，到漿得筆挺的蕾絲圍裙，最後定格在那張依舊紅潤的臉龐上。北地的寒風在喬安娜指尖留下幾道細痕，而眼前人卻仿佛被時光遺忘般鮮活。
    “小姐，凱薩斯定時會給我煉金藥劑。”塞西莉亞下意識撫了撫光潔的臉頰，眼角彎起狡黠的弧度，“都是荊棘花商行特供的晨露係列，據說摻了精靈之森的月華草…”她突然壓低聲音，“連皇室管家都買不到的金標貨色。”
    喬安娜聞言挑了挑眉，鎏金扇柄在掌心轉了個圈。作為一位大魔法師，她太清楚那些印著荊棘花紋章的琉璃瓶意味著什麽——那是能讓羅蘭大陸所有貴族小姐瘋狂的駐顏秘寶。據說商行頂層的陳列櫃裏，隨便一瓶藥劑都抵得上邊境小領主半年的稅收。
    “先帶我去休息室吧。”喬安娜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環顧四周，庭院裏隻有幾個正在冒雨修剪玫瑰的女仆，“凱薩斯呢？按理說他該…”
    “這兩天都在城堡頂層冥想。”塞西莉亞接過主人脫下的天鵝絨披風，絲綢襯裏閃過一道暗紋，那是北地雪貂特有的銀藍色光澤，“自從收到您要回來的信箋，他就再沒踏出過小閣樓！”
    “對了，小姐，凱薩斯特意為您準備了一份驚喜大禮，那可是他費了好大功夫才從肥狗嘴裏搶過來的呢！”
    剛踏進城堡大門，塞西莉亞就突然拍手想起這件事，立刻提著裙擺快步走到喬安娜跟前，眉飛色舞地匯報道。
    “從狗嘴裏搶來的？”喬安娜聞言立即皺起秀氣的眉頭，嫌棄地捏住鼻子，“該不會是那些腥臭難聞的魔獸肉吧？”
    “哎呀，小姐您誤會啦！”塞西莉亞連忙擺手解釋，眼睛裏閃著興奮的光，“是珍貴的地行龍肉！凱薩斯這次可厲害了，在南大陸獵殺了兩頭成年地行龍。不過…”她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道：“那些龍腿肉硬得像石頭，龍頸肉又柴得塞牙，隻有背部那兩條最嫩的裏脊肉勉強能吃。本來按照慣例，戰利品都該歸肥狗先挑的，凱薩斯好說歹說，才從它嘴裏搶下這兩塊最精華的部分呢！”
    “凱薩斯能獵殺地行龍？！”
    喬安娜震驚得幾乎失聲，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裙擺。地行龍可是超級魔獸，即便整個北地高塔的所有魔法師加一起，也不可能獵殺地行龍。它們皮糙肉厚，鱗甲幾乎能免疫大部分火係魔法。可現在，凱薩斯竟然獨自獵殺了兩頭？
    “魔核呢？”她很快從震驚中回神，眼底閃過一絲急切。地行龍的魔核可是稀世珍寶，蘊含著強大的火係魔力，無論是用於魔法研究還是鍛造武器，都是無價之寶。
    “一顆已經被肥狗吃了，另一顆……應該在凱薩斯手裏！”
    塞西莉亞無奈地攤了攤手，顯然對肥狗糟蹋寶貝的行為習以為常。
    喬安娜一聽，立刻提起裙角，催促道：“帶我去見他！現在！”
    女仆長不敢耽擱，立刻引著喬安娜穿過大廳，拐向一側的石階。光滑的大理石台階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兩人的腳步聲在幽深的城堡內回蕩。登上第五層後，她們轉入一條更為狹窄的盤旋樓梯，木質的階梯發出細微的吱呀聲。最終，她們停在了一扇厚重的橡木門前——那是凱薩斯的小閣樓，也是他冥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