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亞屈起纖細的手指，以某種奇特的韻律輕輕叩擊著閣樓那扇斑駁的橡木門。隨著“吱呀”一聲悠長的呻吟，門扉緩緩開啟，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映入眼簾——一隻僅有短靴大小的圓滾滾的肥狗，正用牙齒死死咬著黃銅門把手，整個胖乎乎的身子懸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天呐！”一身紅色長裙的喬安娜驚訝地捂住嘴，看著這隻迷你版的肥狗正賣力地蹬著它那幾乎看不見的小短腿。隻見它突然鬆開嘴，“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朝著不速之客發出不滿的“哼唧”聲，那氣鼓鼓的模樣活像個被吵醒的嬰兒。
    塞西莉亞連忙解釋道：“小姐有所不知，現在的肥狗可今非昔比了。它原本的體型確實很龐大，但現在它控製不了危險的火焰，實在太過棘手了，迫不得已才…”
    “縮小體型就能控製火焰？”喬安娜挑起精心修剪的眉毛，藍寶石般的眸子裏寫滿疑惑。
    這時，一直冥想的凱薩斯緩緩睜開雙眼，將手中閃爍著光芒的元素結晶收入懷中。他站起身，優雅地撫平魔法長袍上並不存在的褶皺。“女士，”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當肥狗縮小後，那些新生的魔紋就被原有的魔紋體係所禁錮，就像給沸騰的熔岩蓋上了封印。”
    “那些火焰當真如此危險？”喬安娜不死心地追問。
    凱薩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漆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警告：“奉勸您不要探究這火焰的奧秘。即便是專精火係魔法的魔導師，也會在頃刻間化為灰燼。”說著，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間狹小的閣樓，實在不是待客的好地方。
    在城堡四層鋪著天鵝絨地毯的會客廳裏，凱薩斯取出早已備好的禮物。那塊地行龍的鱗片在燈光下泛著熔岩般的紋路，龍角則散發著灼熱的氣息——對火係法師而言都是難得的珍寶。一旁的小肥狗見狀，立刻在地上打起滾來，發出撒嬌般的嗚咽。
    “貪吃鬼！”凱薩斯無奈地搖頭，“不是答應多給你一條龍尾了嗎？”他蹲下身，戳了戳肥狗圓鼓鼓的肚皮，“等采購了蠻牛肉，多給你一百條醃製過的後腿！”
    肥狗頓時來了精神，短小的尾巴像螺旋槳似的飛快擺動，小眼睛裏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對它來說，地行龍肉就像冷卻的岩漿一樣索然無味，哪有鮮嫩多汁的蠻牛腿來得美味呢？
    “女士，您看這些——上好的地行龍肉，肉質鮮嫩多汁；還有這幾塊地行龍皮革，都是精心挑選的上等貨；這塊火蠑螈皮完整度極佳；最珍貴的是這兩株黃金參，年份至少在數百年以上。”凱薩斯介紹著攤開在地毯上的禮物，“不過地行龍的魔核恐怕不能給您了，您看這條肥狗，它急需火係能量補充呢！”
    喬安娜的雙眼在看到這些珍品的瞬間就閃爍出貪婪的光芒。她首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兩株黃金參收入囊中，仿佛生怕被人搶走似的。接著她開始仔細檢查那些地行龍皮革，修長的手指在三塊背部皮革上摩挲著，感受著那堅硬鱗片下近三四寸厚的堅韌質地。最後拿起的那塊腹部皮革在她手中展現出驚人的柔韌性，輕輕一抖就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地行龍的頭顱呢？”
    喬安娜將禮物妥善收好後，立即迫不及待地追問道，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凱薩斯撓了撓頭，如實稟報：“我們一共帶回來三個頭顱。其中兩個是我們親手獵殺的，可惜一個原本就殘破不堪，另一個倒是保存完好。最令人意外的是第三個頭顱，是我們在荒野中偶然發現的——那具屍體幾乎被啃食殆盡，唯獨頭顱奇跡般地完好無損。不過…”他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問道：“恕我冒昧，女士，您要這些顱骨做什麽用呢？它們除了當戰利品展示外，似乎沒什麽實際用途啊。”
    喬安娜的嘴角揚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毫不掩飾地答道：“我要效仿精靈族的古老工藝，用地行龍的顱骨打造一艘獨一無二的船！”
    聽到這話，凱薩斯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女士，我必須提醒您，”他壓低聲音說道，“沒有強大的魔紋法陣加持，顱骨船就隻是個華而不實的擺設。它不僅無法提供保護，反而可能讓您陷入危險境地！”
    “凱薩斯，把話說清楚！”喬安娜皺起眉頭，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悅。
    “這個...光用語言很難解釋清楚。”凱薩斯顯得有些為難，“不如請移步城堡客廳，我正好有一艘來自環形山的顱骨船樣品，可以給您親眼看看。”
    聽聞凱薩斯竟然擁有真正的精靈顱骨船，喬安娜難掩驚訝之色——要知道，獲取精靈族的這種秘製工藝品可是極其困難的事。三人帶著那條肥狗很快來到城堡寬敞的客廳，凱薩斯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艘布滿複雜魔紋的顱骨船。
    “凱薩斯，這...這是誰給你的？”喬安娜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件稀世珍寶。
    “是精靈長老給我的！女士，您仔細觀察一下魔紋法陣，它們都不是繪製的，而是鑲嵌在骨頭中的。就這一樣，就足夠您忙碌好幾年了！”
    凱薩斯指著魔法法陣，喬安娜湊近仔細觀察著。大部分的魔紋法陣她都不認識，也不知道它們的用途。就連鐫刻在魔紋法陣中的導魔材料，是一種銀色的魔法金屬細絲，根本就不是魔銅。
    “凱薩斯，這種泛著奇異銀光的金屬究竟是什麽？”喬安娜雙眼緊盯著那塊閃爍著微光的金屬細絲，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凱薩斯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有些無奈的說道：“這是非常稀有的秘銀，女士。它的導魔性能是魔銅的三倍以上，但極其稀有珍貴。據說隻有達到魔導師級別的強者，才能用特殊方法提純這種金屬。”
    “那它是從哪種礦石中提煉出來的？”喬安娜的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
    “秘銀從來不會單獨成礦，”凱薩斯解釋道，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金屬表麵，“它總是與精金共生，而且隻存在於地底深處最危險的礦脈中。女士，我真的隻知道這麽多，再詳細的我也…”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看著喬安娜仍不死心的表情，凱薩斯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要是這位固執的女士繼續追問下去，他可真要招架不住了。
    “那這些填充秘銀的魔紋法陣，它們有什麽作用？”喬安娜果然又拋出了新的問題。
    凱薩斯湊近觀察那些繁複的紋路，眉頭越皺越緊：“這些…這些是變形的魔紋法陣，選用不規則的結構就是不讓人破解用途。女士，我就更不可能知道它們的具體功用了！\"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挫敗，他對魔紋學沒有涉獵。
    喬安娜對魔紋學有些研究，但她完全看不懂顱骨船上的魔紋法陣。
    “凱薩斯，精靈長老有多少年紀了？”
    凱薩斯收好地行龍的頭骨，就在這時喬安娜突然問了一句。
    “具體多少歲我也不清楚，他們好像有三萬多歲了吧！”
    “多少？”
    聽到三萬這個數字，喬安娜都被嚇了一跳。
    “他們活了三四萬年了吧！”
    喬安娜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她走到了窗戶前，看著窗外正經受蒙蒙細雨的玫瑰花園。綠葉已經褪盡，花朵早已經看不到了，能看到的隻有一根根墨綠的枝條，帶著雨滴的黑色尖刺。
    暮色漸沉，玫瑰城堡的宴會廳裏點亮了幾盞魔法燈，將六七個人的影子投在繡著玫瑰的壁毯上。那隻毛色油亮的肥狗正蹲坐在雕花餐椅上，前爪搭著鋪有亞麻餐巾的桌麵。
    “我滴個天呐！這是生肉啊！”
    德佩羅的銀叉當啷掉在瓷盤上，雪白的胡子隨著顫抖的嘴唇不住抖動，渾濁的藍眼睛瞪著女仆剛放下的鎏金餐盤——鮮血正從三分厚的肉片邊緣滲出，在盤底積成小小的湖泊。那條肥狗正不停的伸著舌頭，這是它的晚餐主食。
    “德佩羅，看著自己的餐盤，那盤是地行龍的肉片，燉不熟，煮不爛。”凱薩斯用餐刀削著盤中的鬆露，刀刃與骨瓷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上次我試著燉了一鍋，結果差點賠上了我的燉鍋。”他突然用餐刀挑起一塊鬆露，肥狗敏捷地仰頭接住，脖頸的肥肉泛起層層波浪。
    充滿火元素的肉片突然動了一下，肥狗用前爪輕輕拍打桌麵。小女仆立刻為它撒上足夠多的香料和調料，隨後又在湯碗裏倒滿琥珀色的酒液。
    “給老爺倒酒！”
    凱薩斯突然拍桌大笑。小女仆慌忙捧起嵌寶石的醒酒器，琥珀色的液體在純銀高腳杯裏打著旋。凱薩斯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肥狗也學著舔了幾口酒液。它濕潤的黑鼻子沾滿酒液，在燭光下像顆墜落的星星。
    “德佩羅，別打地行龍肉的主意！那不是你能消化的食物，吃你自己的那份去！”
    黑袍聖女厲聲嗬斥，手中的銀質餐刀在燭光下閃過一道寒光。德佩羅卻充耳不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肥狗麵前盛滿暗紅色肉片的餐盤，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
    此刻的肥狗正故作優雅地用前爪按著餐盤邊緣，起初還保持著貴族式的用餐禮儀，小口小口地撕咬著帶血的肉片。但當地行龍肉特有的辛辣香氣在口腔炸開的瞬間，它再也維持不住體麵，整張毛臉都埋進了餐盤裏。銀製餐具被撞得叮當作響，猩紅的肉汁濺在雪白的餐巾上，它像餓了三天的鬣狗般瘋狂吞咽，直到將最後一片肉渣都舔得幹幹淨淨才抬起頭，鼓脹的肚皮把絲綢餐巾都頂了起來。它滿足地打了個帶著血腥味的飽嗝，係著儲物戒指的皮繩在脖頸的肥肉間勒出深深的凹痕。
    始終侍立在一旁的女仆長立刻上前，用繡著家徽的綢布收走沾滿口水的餐盤。當散發著橙花蜂蜜香氣的焦糖布丁被端上時，肥狗濕潤的黑鼻子劇烈抽動著，黏稠的口涎從它歪斜的嘴角垂落，在燭光下拉出晶亮的細絲，眼看就要滴到繡金線的桌布上。
    “死狗，你的用餐禮儀呢？”
    凱薩斯突然抄起銀湯匙，狠狠敲在肥狗油光水滑的腦門上，“看看你這副饞相！要是敢把口水弄髒凱薩斯老爺的刺繡桌布，明天就讓你去廚房吃泔水！”
    肥狗嚇得一個激靈，伸出靈活的舌頭清理著口水，隨後兩隻前爪扯過餐巾擦了擦嘴。肥狗隨後將頭顱高高揚起，朝著眾人微微點了點頭，以示歉意。
    “凱薩斯，這肥狗都是跟你學的吧？你的用餐禮儀可都是我教的！”
    喬安娜看著肥狗小口吃著甜點，覺得它剛剛有點好笑，居然可以把動作學的惟妙惟肖。
    肥狗正用紅色的舌頭卷著甜點，聞言突然僵住，紅紐扣似的眼珠在喬安娜和凱薩斯之間骨碌轉動。它刻意放緩動作，學著貴族模樣用爪子尖挑起繡金餐巾，卻因用力過猛打翻了鹽罐。
    “見鬼！這條狗簡直成精了！”老德佩羅的胡子上還沾著肉汁，開口驚呼著。
    凱薩斯撫摸著肥狗油光水滑的皮毛。“諸位，肥狗的智慧非常高，絕對不會比在座的人差多少！”
    餐刀落在瓷盤上的脆響接連響起。正在切割鹿肉的喬安娜差點切到手指，而向來以沉穩著稱的德佩羅，露出了被檸檬嗆到的表情。
    凱薩斯突然揪住肥狗的後頸皮，像展示戰利品般把它提到餐桌中央，“死狗，給他們背段《聖約》！”
    肥狗突然直立起來，用沾滿奶油的爪子模仿牧師祈福的動作，喉嚨裏發出古怪的咕嚕聲：“聖光…嗝…照耀貪吃鬼…”隨即打了個充滿酒氣的嗝。
    “見鬼！它真把禱告詞和德佩羅上周的糗事混著說了！”聖女的珍珠耳墜隨著她前仰後合的笑聲亂顫。
    “這老家夥的身上有點臭，他太貪吃了，拉在褲子上了！”
    肥狗吐字像含了顆滾燙的栗子，德佩羅的臉頓時漲得比餐盤裏的龍蝦還紅，而肥狗已經翹著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