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人的熱情豪爽，讓見多識廣的凱薩斯都有些招架不住。他剛在鋪著獸皮的木凳上坐下，幾個紮著麻花辮的北地侍女就魚貫而入，叮叮當當地在他麵前擺滿了各式飲品——冒著熱氣的奶茶、泛著泡沫的麥酒，還有帶著腥味的北地奶酒，濃鬱的酒香混合著奶香在溫暖的店堂裏彌漫開來。
    身材魁梧如熊的巴圖魯大笑著拍了拍手，幾個北地守衛立即行動起來，將左側店堂裏的貨架統統搬空。
    “來來來，尊貴的魔法師先生！”巴圖魯用他洪亮的聲音說道，“把您那些寶貝都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他那雙被風雪磨礪得粗糙的大手不停地搓動著，眼中閃爍著孩童般期待的光芒。
    隨著凱薩斯從空間戒指中取出的物品越來越多，整個店堂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奇異的雜貨鋪。各種散發著魔法波動的礦石、閃爍著微光的植物標本、造型古怪的金屬器件堆滿了每個角落。當那根五六米長的奇異物體“咚”地一聲砸在地板上時，連見多識廣的巴圖魯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那布滿火紅色鱗片的柱狀物在燈光照耀下泛著冷冽的光澤，末端還帶著幾根斷裂的骨刺。
    “諸神在上！”
    巴圖魯的絡腮胡子隨著他張大的嘴巴一起顫抖著，這個平時能徒手扳倒蠻牛的壯漢此刻聲音都變了調，“凱薩斯魔法師，這…這該不會是一截尾巴…”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那些堅硬的鱗片，又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
    凱薩斯慢條斯理地抿了口奶茶，嘴角揚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如你所見，巴圖魯，這是一截尾巴——確切地說，是地行龍的尾巴尖。”
    “地行龍？！”巴圖魯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突然轉身對著門外用北地方言吼了一嗓子。很快，十幾個滿臉好奇的北地人擠滿了門口，他們交頭接耳的聲音裏不斷重複著“地行龍”這個詞。
    巴圖魯轉身時，古銅色的臉上泛著興奮的紅光：“當然知道！每個在北地風雪中長大的孩子，都是聽著地行龍的故事入睡的！”他激動地比劃著，“老人們說這些巨獸能像魚一樣在地下穿行，它們的鱗片比最堅硬的冰岩還要…”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敬畏地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魔法師，“您該不會是…獨自獵殺了一頭…”
    “碰巧遇上了一頭受傷的老龍…”凱薩斯故意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珠，眼神中閃過一絲後怕，“那畜生雖然受了重傷，但獵殺的過程也萬分艱難！它藏在一個蜿蜒曲折的熔岩通道裏，岩壁上滲出的岩漿滴在地上滋滋作響。那裏熱得連呼吸都困難，穿著特製的厚底靴都能感到燙腳…”
    巴圖魯不自覺地向前傾身，粗糙的手指緊緊攥住酒杯，指節都泛白了。“地行龍到底有多大？”他急切地追問，聲音因為興奮而略顯嘶啞。
    凱薩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在桌上比劃著：“連頭帶尾巴尖，差不多有五十米長。”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店堂的穹頂，“地行龍站起來差不多有二十多米高，那腦袋特別大…”說著指了指酒館中央的立柱，“有小半個店堂大小！”
    巴圖魯那張被絡腮胡子覆蓋的臉頓時失去了血色。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店鋪高聳的屋頂，想象著這樣一頭巨獸站在麵前的場景，不由得連打了幾個激靈。地行龍絕對是一頭令人窒息的巨獸，龐大到他需要完全仰起脖子才能看清全貌的程度。
    “凱薩斯魔法師…”巴圖魯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酒杯都跳了起來，他布滿老繭的手掌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地行龍的頭骨呢？我出高價買！不管多少金幣！”
    “巴圖魯，地行龍的頭骨確實還在，不過你也知道，那個頭骨原本就殘缺不全，顱骨連著一隻角缺失了。”凱薩斯環顧著擁擠的店堂，“你看看現在這地方，光是這些東西就占了大半個店麵，就算把地行龍頭骨搬出來，也根本沒地方擺放啊！”
    “那就等交易完這批貨再說！”巴圖魯粗聲粗氣地回應，轉身對門外吼道：“北地的兄弟們，都進來驗貨了！”
    五六個身材魁梧的北地工匠魚貫而入，他們粗糙的手指首先撫上那些火蜥蜴皮革。這些未經鞣製的皮革堅硬如鐵板，卻在北地人獨特的製皮工藝下展現出驚人的韌性。領頭的工匠用力拉扯著皮革邊緣，滿意地點點頭。
    北地人的製皮手法非常高超，他們製作的皮甲雖然不太精致，但防禦力堪比魔鋼盔甲。
    當地行龍的鱗片被查驗時，工匠們發出低沉的讚歎聲。這些赤紅色的鱗片雖然布滿裂紋，但在燈光下依然流轉著金屬般的光澤。“完整的龍鱗確實難得，”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工匠摩挲著鱗片表麵，“不過我們不需要華而不實的龍鱗盾。把這些碎片鑲嵌在皮甲的心口、腹部…”他比劃著，其他工匠紛紛點頭，顯然已經在腦海中構想著改良方案。
    聖羅蘭教會的魔鋼武器被整齊地碼放在地上，北地人用特製的骨製天平仔細稱量。這些泛著幽藍光芒的武器雖然造型樸素，但每一柄都蘊含著神聖祝福，但對北地人卻毫無用處，隻能重新熔煉。
    “魔法師大人！”巴圖魯突然提高嗓門，此刻店堂已經清空了大半，幾個年輕工匠正圍著地行龍的尾骨爭論如何使用。他迫不及待地轉向凱薩斯：“現在總該把那個頭骨請出來了吧？”
    凱薩斯微微頷首，修長的手指在儲物戒指上輕輕一撫。一道幽藍色的魔法光輝在昏暗的大廳內流轉，隨著魔法能量的波動，一具巨大顱骨轟然落地，震得地板微微顫動。
    “巴圖魯，這是地行龍族群曾經的王者。”凱薩斯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敬意，指尖劃過顱骨上那道猙獰的裂痕，“它在熔岩湖畔統治了數千年，直到被正值壯年的挑戰者擊碎了下頜。它被新王驅逐了，年邁的軀體再難承受熔岩的滋養。我找到它時，它正孤獨地躺在熔岩通道裏等死。”
    但巴圖魯顯然沒在聽這些故事，這個粗壯的北地商人張著嘴，濃密的胡須隨著抽氣的動作不停抖動。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卻在即將觸碰到那泛著暗紅色光澤的骨頭時又縮了回來，仿佛怕被某種遠古的威嚴灼傷。
    三個穿著皮圍裙的工匠已經圍著顱骨忙活起來。魔鋼鍛造的小錘子敲在骨甲上迸出火星，最年長的工匠突然“咦”了一聲，他手中的錘子竟然崩開了一個缺口。
    “當擺設？”巴圖魯突然大笑起來，聲音震得貨架上的水晶瓶叮當作響。他繞著顱骨踱步，鹿皮靴踩得地板吱呀作響，“把這玩意兒擺進宴會廳？客人們怕是連門都擠不進來！”
    最年輕的工匠擦了把汗，舉起已經卷刃的魔鋼鋸子：“老板，這鬼東西比鍛造的魔鋼還硬。我敢打賭，沒半個月也休想……”他的話被突然崩飛的鋸齒打斷了。
    “真是好東西啊，這強度遠超魔鋼！就是切割它們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老工匠格隆多粗糙的手指，撫過地行龍頭骨上那泛著青銅光澤的骨板，眼中閃爍著工匠見到極品材料時特有的光芒。
    他彎腰拾起地上那把斷了兩顆鋸齒的魔鋼鋸子，心疼地咂了咂嘴。這把鋸子跟隨他好幾年，切割過無數魔獸骨骼和稀有金屬，卻在這地行龍的頭骨麵前敗下陣來。骨麵上隻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連表層都沒能突破。
    “得用老辦法了。”格隆多歎了口氣，從腰間皮套裏抽出一把短柄重錘。錘頭是用北地火山深處開采的黑曜石打造的，上麵刻滿了古老的符文。他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對站在一旁的幾個年輕學徒喊道：“小子們，把固定架搬過來！今天我們要用祖輩傳下來的方法處理這寶貝。”
    巴圖魯蹲下身，好奇地用手指關節敲了敲那塊凸起的額骨，傳來的回響像是敲在某種合金上。“這頭骨能做什麽用？”一臉絡腮胡子的巴圖魯問道，眼睛盯著骨麵上那些天然的紋路，它們在火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
    格隆多停下手中的活計，用錘柄指了指頭骨不同部位：“您看這額骨，厚度足有三指，打磨後能做一麵絕佳的圓盾；顴骨這裏的弧度正好，可以分割成上百塊護心鏡；下頜骨能製作數十把長刀...\"老工匠越說越興奮，布滿皺紋的臉上泛起紅光，“就連這些碎骨片，鑲嵌在皮甲上也能讓箭矢滑開！”
    說著，他舉起那把符文黑曜石錘，對準頭骨頂部一塊凸起處猛地一擊。“鏗——”一聲清越的金屬顫音在工坊內回蕩，震得幾個北地學徒不自覺地後退半步。那聲音不像敲擊骨骼，倒像是兩件精鋼武器相撞。
    巴圖魯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繞著巨大的頭骨轉了一圈，最後停在那對向後彎曲的龍角前。角都有蠻牛身體那麽粗，表麵覆蓋著螺旋狀的天然紋路，尖端在火光下閃著寒光。“格隆多師傅，這根龍角能完整取下來嗎？我想把它們立在商行大廳，既當戰利品展示，又能震懾那些不老實的商人。”
    老工匠用皮革圍裙擦了擦汗，眯起眼睛打量著那對巨角：“取是能取，少族長，但您可給我出了個難題。”他苦笑著搖頭，“這龍角比頭骨還硬三倍，我的錘子敲上去怕是連個印子都留不下。不過角根這裏有個天然的薄弱處，需要費很大勁才能把它弄出來！”
    格隆多突然停下話頭，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一把形狀古怪的鑿子，尖端呈現出罕見的暗紅色。“差點忘了這個，”他得意地晃了晃工具，“去年用火蜥蜴的液囊淬煉的破甲鑿，正好試試它的威力。”
    巴圖魯看著老工匠嫻熟地在角根部比劃著下鑿位置，突然問道：“如果暫時處理不了，就這麽整個擺在商行如何？”
    “那更妙！”格隆多眼睛一亮，“整副頭骨立在廳堂，光是這猙獰模樣就夠嚇退宵小了。”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少族長，容我多句嘴，這對龍角若是能加工，做成武器怕是連城牆都能捅穿…”
    巴圖魯大笑起來，拍了拍老工匠的肩膀：“那就先當擺設，等您想出辦法再說！北地最棒的工匠都束手無策的東西，放在大廳裏豈不是更能彰顯我們部族的實力？”
    格隆多也跟著笑起來，露出幾顆參差不齊的黃牙。他轉身對學徒們喊道：“去地窖搬兩桶冰川水來！再生個火堆，我們今晚就把這寶貝處理出來！”火光映照下，地行龍空洞的眼窩仿佛也在注視著這場人與造物的較量。
    “你們就在商行的大廳裏處理龍骨？”
    凱薩斯皺起眉頭，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北地商行的大廳裏，十幾個北地工匠正圍著那個巨大的地行龍顱骨忙碌著，絲毫沒有要將這個珍貴的材料轉移到後院的打算。幾個年輕的學徒已經扛來了粗壯的鬆木，正在叮叮當當地搭建固定用的木架，木屑在燈光下紛飛。
    “魔法師大人，我們就放在大廳裏處理了！”巴圖魯洪亮的聲音在整個大廳裏回蕩。這個身材魁梧的北地商人一邊指揮著工匠們，一邊用熾熱的目光盯著那根泛著金屬光澤的螺旋形龍角。“北地商行的買賣不算好，一天也沒有幾個顧客。把這麽大的地行龍骸骨放在大廳裏，保管能讓整個集市的人都擠過來看熱鬧！”
    凱薩斯的目光掃過北地人手中的工具。那些都是用黑曜石精心打磨而成的切割器具，在火把的照耀下泛著冷冽的烏光。雖然這種火山玻璃製成的工具硬度驚人，刃口也被打磨得吹毛可斷，但凱薩斯很清楚黑曜石的致命缺陷——這種材質太過脆弱。在切割地行龍那堅硬的頭骨時，稍有不慎就會讓黑曜石工具崩裂成碎片。
    大廳另一側，幾個北地人正在清點成捆的蠻牛肉幹，這些風幹的肉塊散發著獨特的鹹腥味。旁邊的木箱裏，閃爍著微光的魔晶石整齊排列著。這些都是按照凱薩斯的要求準備的交易品，每一塊都是高品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