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清晨，北地商行的人踏著薄霜來到了卡維爾家族。為首的是商行的主管，他披著厚重的雪熊皮襖，身後跟著幾個健壯的北地武士。北地商行的馬車停在了宅院中，商行的主管取出了這次交易的剩餘貨款——十幾箱高級魔晶石，還有就是被冰凍的上等蠻牛肉。
    凱薩斯披著晨袍站在台階上，黑色的眼眸掃過那些泛著寒氣的貨物。他親自打開木箱檢查著魔晶石，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晶體，每一塊都在他指尖下發出細微的能量共鳴。而另一邊，肥狗早已迫不及待地圍著那些裹著厚厚冰層的蠻牛肉打轉，濕潤的鼻頭不停地抽動著。
    肥狗得意地晃了晃尾巴，示意北地人把肉塊擺開。當帶著冰碴的蠻牛肉在小院中鋪開時，它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那雙猩紅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粗短的爪子靈活地撥弄著每一塊凍肉，時不時低頭深深嗅聞。
    不到半刻鍾，幾塊冰凍的蠻牛肉被肥狗用鼻子拱了出來，每一塊都有數百斤重的，重重地甩在一旁的空地上。肥狗一個縱身跳上肉堆，後腿穩穩站立，前爪叉腰，衝著那幾個北地人齜牙咧嘴地嗷嗷叫喚，那氣勢活像個發現假貨的稅務官。
    凱薩斯踱步過來，用隨身佩戴的魔法之刃切開被肥狗挑出來的肉塊。鋒利的刀刃輕易破開表層肥美的脂肪，露出裏麵凍得發紫的內髒組織。
    “有意思。”他挑起一邊眉毛，指尖輕彈刀刃發出清脆的顫音，“用肥肉包裹內髒來偽裝上等肉，這手法倒是很北地！”
    北地商行的主管臉色，頓時變得比地上的凍肉還要僵硬，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庭院裏的氣氛瞬間凝結，連呼出的白氣都仿佛帶著幾分寒意。
    “凱薩斯侯爵，這些蠻牛肉是剛剛從部落運來的，我真不知道夾帶了劣等肉…”身材魁梧的北地人連忙解釋道。
    “我沒說你，我說的草原上的北地人，他們的良心已經黑了。他們就像是高地食人魔的分支——白皮食人魔，一個需要定期獵殺和清理的劣等種族！”
    凱薩斯說著將蠻牛肉裝入空間戒指，那幾塊劣質的肉留在了原地，他繼續說道：“以次充好的事情我希望是最後一次，如果有下次，我會向高地的大薩滿抱怨的。我聽聞高地人一直都渴望那片豐茂的草原…”
    凱薩斯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卻恰到好處地止住了話頭。高地人本質上就是生活在北部高原地區的北地人分支，他們世代追隨強大的高地食人魔部族。這些年來，高地人與草原北地人之間積怨頗深，從領地爭端到貿易摩擦，矛盾幾乎一觸即發。之所以至今還能維持表麵和平，全賴食人魔部落那位德高望重的大薩滿在中間周旋調停。
    北地商行的幾人聽到凱薩斯這番話，頓時如坐針氈。他們光潔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雖說北地人天生體格健壯，對付普通人類確實遊刃有餘，但若是對上那些在苦寒高原磨礪出的高地戰士，實力差距就相當明顯了——即便是兩個北地壯漢聯手，恐怕也難敵一個凶悍的高地人。
    “侯爵大人，您…您當真能見到大薩滿？”
    北地商行那位留著灰白胡須的中年主管聲音發顫，布滿皺紋的眼角微微抽搐著。他下意識地搓著骨節粗大的雙手，渾濁的眼珠裏寫滿了難以置信。
    “我和老特魯姆相識三十多年，連他喜歡的熏香味道都記得一清二楚。”凱薩斯把玩著手中的水晶酒杯，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前些年還常去高地食人魔部落做客，現在去見那個老家夥，連通報都不用——食人魔守衛看見我的紋章就會直接放行。”
    北地商行的人急匆匆的走了，帶走的幾塊殘次的大肉塊，這事必須盡快處理。五色石部落看似非常強大，但比起彪悍的高地人部落差遠了。
    北地商行中，巴圖魯的臉憋得通紅。商行的人忙碌了半天，將所有庫存的蠻牛肉檢查了一遍，結果發現有兩成是劣質肉，這一切都是他的兄弟幹的。
    “再送一萬斤上等的蠻牛肉去卡維爾家族，需要平息那位魔法師的怒火。格隆多，盡快把龍角取下來。這東西我留不住了，必須盡快獻給我父親，不然北地商行怕是辦不下去了！”
    巴圖魯看向那根赤紅色的龍角時，眼神裏滿是不舍。
    半個多月後的黃昏，凱薩斯踏著最後一縷殘陽回到了玫瑰城堡。他摩挲著口袋裏的靈魂寶石，那曾經瑩潤的乳白色晶體此刻已變得渾濁暗淡——裏麵蘊含的靈魂能量耗盡了。他記得很清楚，這塊來自女公爵墓地的寶石，原本足夠支撐六次完整的靈魂汲取，現在使用三次就枯竭了。
    清修所的苦修士跑光了，聖騎士訓練營也荒廢了。翡翠河對岸最近的一座教堂，距離玫瑰城堡都有三百多裏遠。
    清修所的木門在風中吱呀作響，逃走苦修士留下的雜物散落一地；東邊的聖騎士訓練營現在是一片廢墟，生鏽的劍戟橫七豎八地插在雜草叢中。凱薩斯站在塔樓頂端遠眺，翡翠河對岸的暮色裏，距離玫瑰城堡最近的一座教堂，在三百多裏外的地平線上。
    “死狗！”他突然踹了腳蜷縮在陰影裏的肥狗，那家夥齜著硫磺味的獠牙抬起頭，“晚上帶你去教堂做壞事。”他舔了舔開裂的嘴唇，指甲在城牆石磚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殺光那些穿紅袍的神官，黃金聖杯歸你，白銀燭台也歸你！”
    肥狗有些欣喜地站起身，粗短的尾巴歡快地搖晃著，那雙圓溜溜的小眼睛裏閃爍著妖異的紅光，仿佛有兩簇熾熱的火焰在瞳孔深處跳動。它抬起前爪，急切地朝凱薩斯的方向比劃著，粉嫩的肉墊在空氣中劃出幾道弧線，最後精準地拍著它的儲物戒指。
    “知道了，知道了！”凱薩斯忍俊不禁地搖搖頭，“他們儲物戒指裏的肉幹、火腿，所有好吃的都歸你。至於那些陳年佳釀嘛…”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看著幼犬瞬間豎起的耳朵，“我拿一大半，剩下的都賞給你解饞。”
    肥狗聞言立即從鼻子裏噴出一聲滿足的哼唧，連帶著打了個小噴嚏。它驕傲地昂起腦袋，濕潤的鼻頭不停抽動著——這可不是普通的嗅覺，方圓百米內的魔法波動都逃不過它的感知。
    凱薩斯看著它這副模樣，不禁想起上次在古代法師的墓葬中，這家夥連藏在石像鬼雕像後的暗格，它都能輕鬆的翻找出來。那座古老的教堂裏，就算有再隱秘的密室，也注定要在這隻天賦異稟的幼犬麵前無所遁形了。
    晚餐過後，凱薩斯拎著那隻圓滾滾的小肥狗踏上了旅程。這家夥依舊像往常一樣，對高空充滿了恐懼。當他們的身影騰空而起時，肥狗立刻緊緊閉上了那雙圓溜溜的小眼睛，四肢僵硬得像塊木頭，完全依靠凱薩斯的手掌支撐著它毛茸茸的身體。
    為了盡可能節省寶貴的魔力，凱薩斯熟練地操控著飛行高度。他先是將身形拔升至雲層之上，隨後切換成輕盈的漂浮術，借助高空氣流開始漫長的滑翔。刺骨的寒風在耳邊呼嘯，稀薄的空氣裏凝結著細小的冰晶，這裏的溫度簡直能與極地冰原相媲美。凱薩斯呼出的白氣瞬間就在睫毛上結成了霜花，但他隻是緊了緊鬥篷的領口——畢竟這段路程隻有三百多裏，以現在的速度，再堅持半個小時就能抵達目的地了。
    黎明大教堂巍然矗立於加斯洛城的北部，這座中型城市因它的存在而籠罩著一層神聖的光輝。作為苦水農場的實際掌控者，大教堂收容了清修所逃離的苦修士，這些狂信徒在此找到了新的棲身之所。
    這座宏偉的建築群占地逾千畝，高聳的圍牆內分布著十餘座風格各異的殿堂。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那座五十米高的塔狀尖頂，其頂端矗立著一個純金打造的巨型十字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更令人驚歎的是，十字架上鑲嵌著上百顆稀有的夜光寶石，每當夜幕降臨，這些寶石就會散發出柔和的聖潔光芒，成為整座城市最醒目的燈塔。
    德佩羅在榮升大牧首職位前，曾在此潛心修行五十餘載。即便如此，他進入神秘的大主教庭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對其中隱藏的古老秘密知之甚少。現任聖女殿下曾在一次秘密談話中透露，她擁有巡視聖羅蘭全境所有教堂的特權，唯獨黎明大教堂是個例外——這個禁令更增添了此處的神秘色彩。
    值得注意的是，聖羅蘭教會曆史上絕大多數教皇都出身於此。黎明大教堂的紅衣大主教們，似乎掌握著通往教廷最高權力的鑰匙。這個傳統延續至今，使得這座教堂在教會體係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特殊地位。
    夜色如墨，濃稠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凱薩斯站在鍾樓邊緣，狂風掀起他暗紅色的鬥篷，獵獵作響。他眯起眼睛，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鎖定在教堂尖頂上那枚足有五米高的黃金十字架上——它正散發著不合常理的明亮光芒，在漆黑的夜幕中如同燈塔般醒目，仿佛刻意在為他指引方向。
    “死狗，看見沒？”凱薩斯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魔法之刃，“等會完事了，咱們就把那個純金的十字架撬下來帶回去。光是熔成金塊就夠你吃三五年的蠻牛肉了。”
    隨著一陣輕微的響動，凱薩斯降落在鍾樓頂層。他粗暴地扯開鬥篷係帶，將懷裏那隻暗紅色皮毛的肥狗扔在地上。肥狗像是非常興奮，這家夥圍著他直轉。
    “安靜點，你這蠢貨！”凱薩斯從魔法袋裏抓出幾塊魔晶石，貪婪地吸收著其中的魔力。肥狗像是有些亢奮了，它咧開的嘴裏滴落腐蝕性的涎水，兩隻黃豆大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血紅色，在黑暗中拉出兩道妖異的光痕。
    “死狗，你再這樣亢奮，那些神棍的警戒法術馬上就會——”他突然噤聲，因為肥狗的腦袋撞在了銅製排水管，在寂靜的夜裏發出一聲悶響。
    遠處教堂的彩窗突然亮起了聖潔的白光。
    “他媽的！”凱薩斯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手上卻利落地拿出一塊皮革，將肥狗囫圇包裹在其中。“聽著，你這發情的死狗。我們要悄悄地幹壞事，然後把這裏的寶貝全部帶走！”
    凱薩斯施放的隱身術和屏蔽術，他感應到遠處有魔力掃向了鍾樓，而屏蔽術可以有效隔絕魔力探查。肥狗平時非常聽話，剛剛的異常舉動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凱薩斯悄然維持著隱身術與屏蔽術的雙重結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探查魔力如同無形的觸須般掃過鍾樓四周。若非提前布下的屏蔽術隔絕了魔力波動，他們此刻恐怕早已暴露行蹤。這條平日溫順的肥狗，剛剛突然躁動不安的表現，此刻想來更是可疑。
    “死狗！”
    確認探查的魔力已經遠去，凱薩斯猛地掀開偽裝用的獸皮，用食指重重戳著肥狗濕漉漉的鼻頭，“那些神棍的偵測法術就差沒貼著我們腦門掃過去了！”他壓低聲音嗬斥道，“你最好真發現了什麽——別告訴我教堂裏有發情的小母狗讓你蠢蠢欲動！”
    肥狗從喉嚨裏擠出一聲短促的嗚咽，烏溜溜的眼珠裏閃爍著難以名狀的渴望。它說不清教堂深處究竟藏著什麽，但某種源自本能的饑餓感正在啃噬它的理智，仿佛那裏藏著世間最誘人的珍饈。
    凱薩斯皺起眉頭，指節無意識地敲打著腰間的魔法之刃。能讓這條肥狗如此失態的東西......教堂裏究竟藏著什麽見不得光的“美味”？
    ps：本書快要完結了，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