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陳逾明撇下南笙照顧許悅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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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漫過萬字紋花窗時,老傭人提著琉璃風燈尋來:“小廚房煨著蟹粉豆腐呢,老爺子催三回了。”
    餐室暖香撲麵而來。陳老校長特意將南笙安排在祖父慣坐的黃花梨圈椅上,椅背纏枝蓮紋與她旗袍下擺的竹葉紋竟嚴絲合縫。
    “逾明特意囑咐的素什錦,嚐嚐。”老人將青瓷盞推過來,盞底沉著顆桂圓。
    南笙咬破桂圓時嚐到滿口清甜。
    琉璃盞中的雪粒子簌簌落在窗欞上,南笙聽見陳逾明的銀匙突然撞上纏枝蓮紋盞托。她抬眼,看見他喉結動了動,目光掠過屏風外飄雪的紫藤架,最終將手機反扣在桌上。
    “聽說南丫頭在琴廬教孩子們《鷗鷺忘機》?”老人用銀匙攪動冰糖燕窩羹,琉璃盞中浮動的血燕像極了簷角垂落的冰淩,“這曲子講究個‘忘’字,可我們搞建築的……”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枯枝般的手指攥緊南笙遞來的蘇繡帕子,“最該記得祖宗的法度。”
    手機在黃花梨嵌螺鈿方幾上震顫第三回時,陳老校長將犀角筷重重拍在纏枝蓮紋食盒上。南笙看見老人枯瘦的手背浮起青筋,那上麵還沾著為晚生斟酒時濺出的女兒紅。
    “失陪。”陳逾明起身時帶翻半盞女兒紅。南笙低頭盯著自己腕間紅繩,方才被他袖口掃過的皮膚還在發燙,此刻卻像被塞進塊冰碴子。
    “逾明。”老人突然喚住將將觸及湘妃竹簾的身影,“澹園東廂的暖閣,還供著你太爺爺手書的《朱子家訓》。”
    南笙低頭數著骨瓷碗裏的冬筍片,聽見陳逾明的牛津皮鞋踩過金磚地的聲響忽輕忽重。他接電話時壓低的嗓音混著穿堂風飄進來,零星的“電子體溫計”“別再用冰塊敷額頭”像細雪落進她後頸。
    “南丫頭嚐嚐這個葵花大斬肉。”陳老校長將蟹粉獅子頭破開,琥珀色的湯汁漫過荸薺粒,“當年逾明他爸追他媽時……非說建築係的姑娘,就該配淮揚菜裏的‘文思豆腐’。”
    南笙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重過一下。
    陳逾明再進來時肩上落著雪,墨綠羊絨大衣沾了澹園老梅的冷香。他避開祖父灼人的目光,卻正撞上南笙眼裏將墜未墜的水光:“古建所臨時要改方案。”他修長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手機邊緣,“讓老周開車送你,雪天路滑。”
    南笙起身時發間紫藤琉璃簪突然鬆脫,她蹲下身去拾,看見陳逾明漆皮鞋尖下意識往前挪了半寸又生生頓住。那些紫色琉璃簪裏映出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像極了十五歲那年,少年懸在她發頂遲遲未落的手。
    “南笙,”陳老校長忽然開口,“我們去書房繼續。有些琴譜,需要更安靜的環境。”
    南笙跟著陳老校長離開時,聽見園中傳來沃爾沃p1800的引擎聲。她望著九曲回廊上斑駁的燈光,忽然明白為什麽古人說“情之一字,最難將息”。原來有些傷口,真的需要時光來治愈。
    雲闕國際酒店總統套房,落地窗外是京城的璀璨夜景。
    許悅萱聽見電子鎖開啟的蜂鳴聲,指尖迅速劃過冰鎮紅酒瓶身。冷凝水珠沿著鎖骨滑進真絲睡袍的褶皺,在暖光燈下折射出病態光澤。她調整呼吸頻率讓胸口呈現虛弱起伏,特意挑選的梔子香薰機正噴出混著薄荷精油的薄霧——這是心理谘詢師教她的生理暗示技巧。
    “逾明...”她數著陳逾明解袖扣的節奏,當年他就是這樣在測繪帳篷裏褪去她被雨淋透的襯衫,“你來了。”她伸手去夠床頭的水杯,故意露出肩胛骨上淡粉疤痕。那處舊傷此刻泛著不自然的嫣紅——半小時前她用冰袋反複冷敷,直到毛細血管破裂呈現出高熱特有的嫣紅。
    陳逾明快步上前,接過水杯:“怎麽發燒了?”他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臉頰上。
    “咳...可能是昨晚測繪舊稿時著了涼...”許悅萱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她故意將“測繪”二字咬得輕軟黏糊,像當年窩在他軍大衣裏嗬出的白霧。她沒說那是她故意在寒風中站了半小時,還喝了不少冰水。
    “你在發燒。”陳逾明的手掌懸停在她額前兩厘米處。他轉身去拿體溫計,卻沒看見許悅萱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
    “三十九度二。”他對著台燈旋轉體溫計,汞柱在暖黃光暈裏爬升的弧度,和當年她在應縣木塔發燒時一模一樣。“去醫院吧。”
    “不要!”許悅萱的指尖揪住他西裝下擺,真絲領帶被她滾燙的呼吸烘出褶皺,“當年在應縣木塔發高燒,你也是這樣守著我。”
    許悅萱燒紅的眼尾像極了那年棲霞寺的晚霞。她故意將退燒貼斜貼在額角,讓發絲淩亂地黏在醫用膠布邊緣——這是照著她錄製的近百條視頻調整出的最佳病容角度。
    陳逾明的手背貼上她頸動脈,百年靈腕表的精鋼表帶硌得她生疼。這個姿勢讓她想起大三測繪地宮時,他也是這樣在黑暗中確認她的脈搏。許悅萱趁機將額頭抵上他腕間的崖柏珠串,木料浸透的苦香混著她刻意噴在耳後的茉莉香水,完美複刻記憶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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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害怕醫院……”她聲音帶著哭腔,“就像那年你胃出血,我在劍橋急得要命,卻因為學業走不開……”
    陳逾明身體一僵。他想起大四那年,自己因為她的離開喝到胃出血,在醫院躺了整整一周。那些記憶像潮水般湧來,讓他一時忘了抽回手。
    “逾明,”許悅萱趁機靠在他肩上,真絲睡袍下的身體微微顫抖,“那些照片都是借位的……”她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我在劍橋那麽拚命,就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她抬起頭,眼中淚光閃爍:“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樣...”掌心突然貼上他心口,三十九度二的體溫灼烤著真絲襯衫,“我們曾經那麽相愛...”
    陳逾明望著玻璃上兩人的倒影,她蓬鬆的發頂仍保持著向右偏的習慣旋渦。大三那年她總抱怨這個發旋害得馬尾歪向一邊,他卻覺得像應縣木塔微微傾斜的塔刹,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此刻這個發旋正抵著他下頜,隨抽泣輕顫,讓他想起住院時窗外那株被風雨摧折的海棠。
    “護士說你吐了血……”許悅萱突然攥緊他衣擺,“我在康河邊摔了手機,屏幕碎得和心電圖一樣……”她攤開左手,虎口處果然有道新月形疤痕,是被手機碎片劃的。
    陳逾明的喉結動了動。他記得那個深夜收到的越洋包裹,拆開層層氣泡紙,裏麵是個摔變形的手機殼,背麵還貼著他們在大覺寺拍的拍立得。照片裏她舉著兩支綠豆冰棍,化開的水漬暈染了琉璃鴟吻的金邊。
    許悅萱的指尖在他掌心畫圈,像從前在圖書館抄古籍時,她總在他手心臨摹藻井紋樣。“上周我去棲霞寺還願……”她聲音輕得像香爐升起的煙,“住持說我們當年掛的連心鎖生鏽了……”尾音化作一聲抽噎,恰到好處地懸在舊日與現實的裂隙間。
    陳逾明的手背忽然觸到冰涼。低頭看見她赤腳踩在柚木地板上,十個腳趾凍得像故宮紅牆下的臘梅骨朵。這讓他想起大四冬天,她趿著毛絨拖鞋來醫院送飯,雪水浸透鞋麵都渾然不覺,懷裏還捂著熱氣騰騰的砂鍋粥。
    “穿鞋。”他彎腰去夠床底的棉拖,卻發現是她從前最愛穿的那雙米色針織款,右腳內側還留著被暖氣管燙焦的痕跡。許悅萱趁機把冰涼的腳塞進他懷裏,腳趾蜷縮的弧度與當年在測繪現場如出一轍。
    “陳先生,退燒貼需要每四小時更換。”醫生的叮囑混著中央空調的嗡鳴,在他耳畔浮沉。
    私人醫生離開後,套房內重新恢複了安靜。
    “醫生說要多休息。”陳逾明將溫水遞給她,青玉袖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許悅萱接過水杯,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手背:“謝謝你留下來陪我。”
    “你休息吧。”他輕輕抽回手,聲音有些啞,“我就在客廳。”
    許悅萱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知道陳逾明放不下她,就像她預料的那樣。隻要慢慢來,她相信一定能挽回他。
    她拿起手機,打開加密相冊,裏麵全是她和陳逾明大學時的合照。那些甜蜜的瞬間,是她精心保存的籌碼。她輕輕撫過屏幕上的照片,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窗外,京城的夜景依舊璀璨。許悅萱望著那些閃爍的燈光,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重新站在陳逾明身邊的樣子。那些細密的算計,像極了夜色中的星光,無聲無息地編織成網。
    許悅萱的呼吸漸漸綿長,仿佛真的睡著了。陳逾明卻看見她睫毛在月光下輕顫,如同那年裝睡被他戳穿時的模樣。他伸手去撥她額前碎發,指尖碰到退燒貼邊緣——是溫的。
    夜色漸深,套房內隻剩下床頭燈微弱的光。許悅萱已經睡著,呼吸平穩。陳逾明坐在床邊的沙發上,望著熟睡的許悅萱,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大學時光。那時的她總是紮著馬尾,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在圖書館一待就是一整天。他記得她熬夜複習時,會偷偷喝他帶來的熱可可,嘴角沾著奶泡的樣子。
    陳逾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崖柏珠串。那些美好的回憶像潮水般湧來,讓他一時忘了呼吸。他記得收到劍橋offer的那天,許悅萱高興得跳起來,抱著他轉圈。那時的他,以為未來會一直這樣美好下去。
    突然,許悅萱在睡夢中皺起眉頭,發出一聲輕哼。陳逾明下意識地起身,輕輕替她掖好被角。這個動作太過熟悉,熟悉得讓他心頭一顫。
    許悅萱忽然抓住他欲撤的手腕,醫用矽膠手環硌得他生疼。“別走……”她夢囈般呢喃,睫毛膏在淚痕裏暈成棲霞寺的煙雨。這語氣與三年前視頻通話裏說“等我回來”時如出一轍,卻摻進了康河的水汽。
    他想起那些照片,想起自己在醫院躺了一周的日子。那些細密的疼痛又回來了,像極了那年醫院的消毒水味道,無聲無息地滲入心底。
    “為什麽……”他輕聲自語,聲音裏帶著未察覺的顫抖。為什麽曾經那麽相愛的人,會走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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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悅萱在睡夢中翻了個身,露出纖細的手腕。陳逾明看見她手腕上還戴著那條他送的銀鏈,鏈子上刻著他們名字的縮寫。那些刻骨銘心的愛,那些過不去的坎,在他心裏撕扯著。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璀璨的夜景。澹園的臘梅香氣仿佛又縈繞在鼻尖,讓他想起南笙安靜整理琴譜的樣子。那些細密的疼痛,像極了夜色中的星光,無聲無息地編織成網。
    周一,暮色從雙層真空玻璃外漫進來,將總統套房的意大利絨毯染成棲霞寺的黃昏色。陳逾明推開總統套房的門,手裏提著從澹園帶來的臘梅粥。許悅萱正倚著靠枕翻看《營造法式》,看見他進來,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廚房添了枇杷葉,對咳嗽有好處。”陳逾明解開袖扣時,腕間的崖柏珠串在保溫盒上磕出輕響。他旋開鎏金食盒的銅扣,臘梅香混著蜂蜜的甜膩漫出來。許悅萱的指尖在書脊上頓了頓,那裏有道指甲劃痕,是當年他講解“偷心造”技法時她賭氣刻的。
    “謝謝你,逾明。”許悅萱放下書,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這幾天要不是你...”
    “祖父說臘梅要取晨露未曦時的。”陳逾明舀了一勺粥,輕輕吹涼。這是他連續第三天來照顧她,從下班後一直待到第二天早晨6點。
    她低頭啜粥時故意讓發絲垂進碗裏,這個學生時代常耍的小把戲果然讓陳逾明伸手來撩。他的指節擦過她耳後過敏泛紅的肌膚,那裏還殘留著嬰兒爽身粉的茉莉香——與南笙在琴房的琴漆鬆香氣息在空氣中短兵相接。
    “悅萱,我在城西有套空著的公寓。”陳逾明起身走到吧台,“你先住那裏吧,總住酒店不方便。”他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窗台的大理石紋路,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那夜醫院走廊的長椅。許悅萱的香水味從身後漫過來,混著保溫桶裏殘餘的臘梅香,在中央空調的風裏織成一張溫柔的網。
    “會不會太麻煩……”許悅萱聲音輕得像棲霞寺的晨霧。
    “明日十點。”陳逾明扣上袖口,“司機認得到公寓的路。”手指撫過腕間的崖柏珠串,“早點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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