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陳逾明酒後到南笙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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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像打翻的豆漿,順著窗簾褶皺往下淌。
許母的鑰匙在智能鎖裏卡了三回才擰開,叮叮當當的鑰匙串上還掛著十年前超市滿贈的塑料吊牌。
“哎喲,這高級公寓的門就是不一樣,”她把大包小包的購物袋扔在玄關,塑料袋摩擦出窸窣的聲響,“我特意去買的膠原蛋白,還有這個……”她從印著金字的紙袋裏掏出一管膏體,“美容院老板娘說塗這個,配合按摩,胸型會變翹。”
許悅萱攏緊真絲睡袍的腰帶,看母親把膠原蛋白口服液往料理台上倒。
“他剛走?”許母突然湊近,廉價香水混著韭菜餡味兒撲麵而來。她染壞的橘紅色發梢掃過女兒鎖骨處的吻痕,“浴室那套男士護膚品夠買咱家半年菜錢吧?”
豆漿機的嗡鳴裏,許悅萱瞥見母親手背上還沒擦淨的的酒店沐浴露亮片。
“昨晚……措施做了吧?”許母壓低嗓子,菜刀剁在砧板上砰砰響。
許悅萱指尖繞著發尾打轉:“戴了。”
許母的菜刀突然停頓:“有沒有……”刀尖挑起黑色垃圾袋,眼神往衛生間瞟。見女兒點頭,她鑲的金牙在晨光裏閃出狡黠的光,“這就對嘍!老家張嬸的閨女就是靠……”剁餡聲驟然激烈,蓋過後半句醃臢話。
“媽!逾明不是那些暴發戶。”許悅萱指尖撫過島台上未拆封的《營造法式》宋刻本,燙金書脊映出她精心描繪的眼線,“他連我用的沐浴露牌子都記得,大三那年……”
“記得頂屁用!”許母嗤笑著打開冰箱,“你當他真念舊?”保鮮盒裏整齊碼著昨晚剩的薺菜餛飩,“男人啊,再貴的西裝底下都一樣。”她指甲上的水鑽刮擦著塑料盒,“昨晚他喊你名字沒?”
“嗯。”
許母掏出一盒進口藍莓:“趁熱打鐵,懷上了比什麽結構都牢靠!”
“不急,”許悅萱旋開膠原蛋白的瓶蓋,液體在晨光中呈現渾濁的琥珀色,“這種男人啊……時間越長,越離不開舊東西。”
許母突然掀開冰箱冷凍層:“這燕窩得天天燉!”她摳著盒蓋上“同仁堂”的金漆字,“呆會兒就說麵試要請教什麽……”凍硬的魚尾拍在料理台上,“那個鬥……鬥什麽拱的難題。”
“鬥拱承重係數。”許悅萱攪拌著膠原蛋白,銀匙刮擦杯壁的聲響刺耳。
“男人就好這口被需要的滋味……”
油煙機轟鳴吞沒了後半句。
許悅萱望著冰箱上搖搖欲墜的京大合影,突然伸手扶正。照片裏陳逾明為她撐傘的手,此刻在晨光中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窗外保潔機器人正在清理泳池,機械臂攪碎雲影時,許悅萱按下發送鍵:“逾明,觀音閣三維數據異常,可否當麵請教?”附件是精心修改過的亂碼文件。
許母往保溫壺塞進最後一隻餛飩,油花在湯麵聚成心形:“帶著這個!男人補好了精氣神……”她壓低嗓子,像在古玩市場兜售高仿唐三彩,“可比補什麽鬥拱實在!”
陽光突然大盛,將母女倆的身影投在昂貴的地毯上。兩個影子交頭接耳,像極了古玩市場上討價還價的買家與賣家。
夜色如墨,霓虹燈在玻璃幕牆外流轉。
金瀾酒吧vip包廂,墨綠色絲絨沙發浸在琥珀色光暈裏。
謝燼夜推開包廂門時,指尖還沾著賽車場的硝煙味。瑪雅太陽神紋身在鎖骨處若隱若現,他隨手扯開兩粒襯衫扣子,瞥見陳逾明正對著窗外發呆,水晶杯裏的拉菲已經見了底。
“古建所新收的明代鬥拱圖紙都比你臉上褶子少。”謝燼夜甩著車鑰匙落座,銀質打火機在指間轉出寒光,“聽說西城那套公寓的智能門鎖,昨夜午夜有開鎖記錄?”
葉淩嶽緊隨其後,深灰西裝帶著仲春的夜露:“許小姐的麵試在下月底。”這句話輕得像飄落的櫻花,卻在陳逾明繃緊的肩線上割開裂痕。
侍應生送來新的拉菲古堡紅葡萄酒,紅寶石般的液體,沿著醒酒器內壁蜿蜒而下。
陳逾明扯鬆領帶時露出頸側淡紅抓痕。
謝燼夜的百達翡麗表盤反光正好刺在那處,他晃著拉菲嗤笑:“陳工這是執意要重修應縣木塔?連榫卯結構都照搬舊圖紙。”
葉淩嶽的火機在水晶燈下流轉:“要我說就該試試蒙特卡洛算法,”他忽然傾身扯開陳逾明襯衫第三顆紐扣,“在同一個數學模型裏無限循環,不如換個初始參數。”
陳逾明腕間崖柏珠串重重磕在水晶茶幾上。
包廂音樂突然切到《廣陵散》,他望著杯中扭曲的倒影,恍惚看見許悅萱今晨替他係領帶時微顫的睫毛。
手機在水晶杯旁震動,許悅萱的語音條帶著蜜糖般的氣聲:“逾明,我給你煨了雪梨川貝……”背景音裏砂鍋蓋輕碰,像極了當年京大測繪課間,她偷吃桂花糖藕時保溫桶的響動。
“就這?”謝燼夜挑眉,“我上個月那個小模特,淩晨三點給我送解酒藥。”
“你們覺得……”陳逾明轉動崖柏珠串,喉結滾動著吞咽未盡的話語,“在劍橋銀杏樹下接吻的人,和往香奈兒包裏塞黑卡的是同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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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燼夜突然低笑,瑪瑙袖扣磕在水晶茶幾上撞出脆響:“要我說就該帶你去秋名山跑兩圈,讓g值把戀愛腦甩出腦漿。”
“你知道臻華解約條款第7條嗎?”葉淩嶽嗤笑,“藝人隱瞞情史導致股價波動,違約金是簽約金的十二倍。”他解下藍寶石袖扣,“而你連本帶利賠進去的,可不止十二個春秋。”
“她書頁間夾著的銀杏書簽……”陳逾明摩挲著珠串,“昨天掉在玄關時,背麵用鋼筆描了新的年輪。”
“睡過就能回到京大的銀杏雨裏?”謝燼夜嗤笑,瑪雅太陽神紋身在鎖骨處遊動,“你知道頂級拍賣行的規矩。流拍的物件想要再上展台,得重新出具鑒定證書。”他突然傾斜酒杯,酒液注入煙灰缸,澆滅餘燼火星,“有些裂痕,鎏金描得再漂亮也騙不過x光。”
陳逾明突然想起昨夜許悅萱跨坐在他腿上時,身下傳來的溫度與當年她蜷縮在他懷裏時一模一樣。今晨離開公寓時,她肩胛骨上的疤痕在晨光中泛著淡粉。大三那年她捧著古建模型跌進他懷裏的那夜,木刺留下的傷痕像朱砂批注,如今卻成了某種曖昧的圖騰。
謝燼夜屈指彈了彈水晶杯:“聽說澹園那株百年紫藤長勢很好,”他忽然傾身向前,“上周陪老爺子喝茶,南笙姑娘彈的《鷗鷺忘機》,差點讓我把雪茄灰落在唐卡上。”
陳逾明望著酒杯中的拉菲,想起南笙撫琴的模樣,整個人安靜得像一幅古畫。
葉淩嶽彈了彈藍寶石袖扣:“或者,我給你介紹幾個跳古典舞的,”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陳逾明,“保證比許悅萱強。”
“不一樣。”陳逾明仰頭飲盡杯中酒。
酒精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腦海中那些畫麵——許悅萱昨晚跪坐在床邊幫他解表帶時,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今晨陽光裏她抓著他衣角的手指;還有三年前,她在京大圖書館趴著睡覺時,發梢沾到的墨水漬。
謝燼夜冷笑:“不一樣?就因為她是高材生?”他翻轉手機亮出照片,鎏金畫框裏是某名校建築學博士的簡曆,“這位女博士,通曉七國語言,連眼影都調成愛琴海藍。”
陳逾明抓過醒酒器,倒了半杯拉菲。
謝燼夜用雪茄剪挑開陳逾明的西裝口袋:“知道現在黑市最貴的是什麽?”他拈出張燙金名片,背麵印著的某名校藝術史博士浮雕字折射出冷芒,“是這些貼著名校標簽的青花瓷。”
葉淩嶽將藍寶石袖扣扔進酒液:“愛情和輪盤賭唯一的區別,是後者知道什麽時候該離場。”
陳逾明猛地灌下半杯拉菲,石榴紅酒液順著下頜滑進阿瑪尼襯衫。他突然抓起茶幾上的銀杏書簽,金箔葉脈在射燈下像道陳舊傷口:“如果是蘇雨煙呢?”
空氣瞬間凝固。
“這能比嗎?!”兩人異口同聲。
“你拿許悅萱比銀河係級別的女神?”謝燼夜指尖的煙灰簌簌墜入波斯地毯,瑪雅太陽神紋身隨喉結滾動,“她連蘇雨煙的頭發絲都比不上。”
葉淩嶽的江詩丹頓突然發出整點報時,表盤反光掠過他驟然繃緊的下頜線。昨天他剛在錦華公寓樓下“偶遇”蘇雨煙,少女發梢的蜜桃香混著肖邦夜曲的旋律,讓他把準備好的鋼琴譜攥出了汗漬。
“有些人天生帶著結界。”他指尖輕彈杯壁,拉菲在杯中蕩開漣漪,“市儈的塵埃落上去,會像超疏水材料上的水珠,自己滾開。”
陳逾明盯著黑暗中閃爍的服務呼叫鍵,想起昨夜許悅萱肩胛上淡粉疤痕隨呼吸起伏的模樣。
“假如,”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如果……”
“沒有如果。”謝燼夜仰頭飲盡杯中殘酒,喉結在霓虹中泛著冷光,“蘇雨煙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選擇題。”他突然低笑,西裝上的胭脂香驚散了空氣裏的雪鬆尾調,“她寧可對著黎曼猜想哭,也不會碰別人的黑卡。”
葉淩嶽垂眸,指尖沿著杯沿畫圈:“她跟傅景爍還沒分。”
話音落下,包廂陷入死寂。
窗外夜色深沉,霓虹閃爍,映在三人沉默的側臉上。有些心思,不必說透,卻也心知肚明。
午夜,南笙租住的老式居民樓下,陳逾明倚著改裝過的墨綠沃爾沃p1800。
副駕座上扔著許悅萱的珍珠耳墜,那是傍晚在車上糾纏時遺落的。
他扯下崖柏手串抵在鼻尖,崖柏香混著車載香氛的雪鬆尾調,卻壓不住襯衫領口殘留的茉莉香氣息。
三樓那扇舊窗透出暖黃光暈,南笙的剪影正伏在書桌前。
對麵樓的感應燈亮起,將南笙的輪廓鍍上柔光。她翻開《故宮經典紋樣圖鑒》,指尖撫過藻井的紋樣,這個動作與昨夜許悅萱撫摸他後背的姿態奇妙重疊——隻不過一個是敬畏,一個是狩獵。
“要通知南小姐嗎”司機小聲問。
“不用。”
窗簾忽地被掀起一角,南笙的影子拓在磨砂玻璃上,像幅未幹的水墨小品。她貼著窗向下張望,陳逾明手機震出藍光:“陳先生,樓下有輛車,和您的那輛好像……是您嗎?”措辭禮貌卻帶著顫,像她撫琴時碰倒鬆香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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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悅萱的消息恰在此刻彈出:“浴缸放好水了”,附贈的浴袍照鎖骨處淡粉疤痕若隱若現。
陳逾明扯鬆領帶按下通話鍵,聽見南笙清泉般的“喂”與聽筒裏嘩啦水聲詭異重疊。
“是我。”他嗓音沙得不像自己,“在幫祖父取舊琴譜。”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隨即傳來南笙輕輕吸氣的聲音。
“我……我下來?”她問得有些猶豫,尾音卻藏不住期待,像琴弦被撥動後的餘韻。
陳逾明抬眼,看見窗邊的身影已經轉身,似乎連一秒都不想多等。
“好。”他說。
南笙的影子從窗前消失。
沒過多久,樓道感應燈逐層亮起,像串墜落的星子。她粗布棉襖下擺掃過生鏽欄杆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混著琴譜書頁的脆響,比許悅萱傍晚的高跟鞋聲更揪人心肺。
“陳先生?”南笙在他麵前急刹,布鞋搓著柏油路麵上的積雪,“真的是您。”
“喝了點酒。”陳逾明開口,崖柏珠串在指間轉了一圈,“能陪我走走麽?”
南笙的指尖在琴譜邊沿蜷了蜷:“好。”
兩人沿著胡同斑駁的牆根前行,月光把影子疊成宣紙上的雙鉤描摹。
南笙落後半步,目光追著陳逾明被風吹起的羊絨大衣下擺,腦海中浮現“衣當適體,形與神俱”幾個字。
陳逾明驀地停步,南笙的鼻尖撞上他後背。崖柏香混著羊絨暖意撲麵而來,她踉蹌後退時,被他下意識握住手腕。
“小心冰。”他指著前方反光的薄霜,掌心溫度透過毛衣滲進她脈搏。
南笙低頭看兩人影子在冰麵上交融,像張被揉皺又展平的澄心堂紙。
陳逾明卻想起昨夜許悅萱塗著丹蔻的指尖劃過他胸膛,豔色刺目如故宮牆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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