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蘇雨煙和顧知宴到蘇黎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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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次交叉步後,微醺的眩暈終於漫過臨界值。
    蘇雨煙的額頭不自覺地靠上顧知宴的胸膛,高級羊毛麵料摩挲著發燙的臉頰,雪鬆香與記憶裏的氣息突然重疊。
    蘇雨煙閉上眼睛,任由微醺的思緒漫遊。
    她想起父親總愛在深夜放肖邦,有時會抱著她慢慢搖擺,說數學和音樂都是上帝寫的詩。
    此刻,顧知宴的臂彎竟奇妙複現了那種安全感——不是禁錮的擁抱,而是像兩條永不相交卻始終相伴的平行線。
    “累了嗎?”
    顧知宴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遠,像是隔著實驗室的毛玻璃傳來。
    蘇雨煙搖了搖頭,發絲掃過他的下頜線。
    在香檳的作用下,這個動作比平時慢了一拍。
    她聽見顧知宴的呼吸節奏變了變,虛扶在她腰後的手掌終於實實地貼了上來,溫度透過薄紗熨帖著肌膚。
    當音樂轉入最舒緩的段落,蘇雨煙感覺自己正漂浮在黎曼曲麵上。
    顧知宴的領帶夾不知何時鬆開了,冰涼的金屬偶爾蹭過她的鎖骨,像父親實驗室裏那些精密儀器的觸感。
    在某個回旋的瞬間,她忽然想起父親說的話:“數學是永恒的,就像......”
    “就像星辰的軌跡。”
    顧知宴突然接上她腦海中的句子,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
    蘇雨煙猛地抬頭,發現他正凝視著窗外真實的星空,眼神裏帶著數學家才懂的虔誠。
    最後一串音符墜落時,蘇雨煙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劃過臉頰。
    顧知宴的拇指輕輕擦過她的眼尾,指腹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這個觸感讓她想起父親最後一次為她拭去眼淚的手。
    “抱歉。”她本能後仰,卻被顧知宴用個教科書級的鎖步穩住身形。
    “該道歉的是我。”
    他虛扶在她後背的手突然微微施力,像在證明某個存在性定理,“這支舞......本該更小心引導。”
    宴會廳突然掌聲雷動。
    蘇雨煙這才發現周圍站滿了舉著手機的賓客,科技周報記者正對著萊卡相機喃喃自語:“簡直像皮亞諾曲線遇上黎曼曲麵...”
    燈光重新亮起的瞬間,顧知宴已然退到得體的距離,仿佛剛才黑暗中的親昵隻是香檳製造的幻覺。
    唯有蘇雨煙腰際處殘留的雪鬆餘溫,證明某個時刻她確實觸碰到了,比數學更溫暖的確定性。
    科技周報記者放下萊卡相機,突然理解了什麽叫“數學之美”。
    那對身影分開時的姿態,就像費馬大定理被證明的瞬間,優雅得讓人忘記呼吸。
    宴會廳二樓包廂裏,張特助盯著手機裏白若璃新發的消息:“顧總從來不在公開場合跳完整支華爾茲!”
    他煩躁地鬆了鬆領帶,或許該提醒白小姐,有些投資風險太高。
    舞曲餘韻尚未散盡,香檳塔折射的光斑已重新聚攏在賓客之間。
    顧知宴虛扶在蘇雨煙腰後的手尚未撤離,便察覺到她腳步比方才更輕——像片被風吹斜的銀杏葉。
    他不動聲色地收攏指尖,將兩人的距離調整到社交禮儀允許的最小值。
    “就像在n=4時的特殊情況......”
    蘇雨煙的聲音比平時軟,尾音像融化在香檳氣泡裏。
    她下意識去摸頸間不存在的銀鏈,這個動作讓顧知宴的眉峰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當話題轉到算法倫理,蘇雨煙的應答開始出現微妙的延遲。
    顧知宴適時插入一段德語解釋,流利的柏林口音讓在場幾位德國學者眼前一亮。
    他說話時左手虛按在餐桌邊緣,恰好圈出方寸之地供她倚靠。
    “失陪片刻。”
    交流告一段落時,顧知宴忽然向眾人頷首。
    他轉向蘇雨煙的姿態像在請示工作,聲音卻放低到隻有她能聽見:“露台有你要的拓撲模型。”
    這個借口巧妙得讓鍾秘書都微微挑眉。
    通往露台的廊燈被他提前調暗了三度。
    蘇雨煙跟著他穿過光影交界處時,她高跟鞋微微一晃,身體傾斜的刹那,顧知宴的手掌已托住她肘彎。
    虎口處的溫度精準得像他調試過的恒溫係統。
    香檳的餘韻在血管裏掀起潮汐,她忽然看見八歲那年的自己——
    雨後的石板路,父親卡其布褲管掃過潮濕的磚縫,虎口薄繭刮過她手背絨毛。“煙兒看路。”
    “小心。”
    顧知宴的聲音驚散記憶的殘影。
    蘇雨煙抬頭時,正看見顧知宴解開西裝扣子的動作——布料擦過她裸露的小臂,掀起的氣流裏漂浮著雪鬆與白葡萄酒的分子。
    這溫度與父親截然不同,卻同樣帶著證明定理時的篤定。
    夜風卷起她鬢角碎發,顧知宴側身的弧度恰好構成擋風屏障。
    蘇黎世的夜空清澈如洗,繁星點點,而北極星懸在正北方向,明亮而恒定,像是亙古不變的坐標。
    蘇雨煙倚在欄杆上,香檳的酒意讓她的德語比平日柔軟,尾音像沾了蜜的羽毛:“k?nnten sie... it ir die echten sterne sehen ge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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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能……陪我去看真正的星星嗎?)
    夜風卷走最後一個音節時,她的指尖無意識摳緊了欄杆縫隙——
    那裏有粒小小的石英,在月光下像未融化的雪。
    “echte sterne?”
    真正的星星?)
    顧知宴重複時,喉結在領結陰影裏滑動了一下,像數學公式裏突然跳出的變量。
    宴會廳內,樂隊正演奏德彪西的《月光》,鋼琴聲飄過回廊。
    蘇雨煙點頭。
    三秒寂靜漫長得像哈勃望遠鏡的曝光時長。
    “dann ass uns fiehen.”
    那我們逃吧)
    德語詞在舌尖轉出禁忌的甜——這個用詞介於“離開”與“私奔”之間的微妙地帶。
    顧知宴朝她伸出手,卻不是社交場合的邀舞姿勢,而是掌心向上,如同承接隕石的望遠鏡。
    蘇雨煙的指尖落在他生命線末端,那裏有道淡褐色的鋼筆繭。
    然後,他帶著她走向那輛加長禮車。
    “小心頭。”
    顧知宴的手掌虛護在她發頂。
    車載香氛溢出的雪鬆氣息撲麵而來,混著他袖口沾染的白葡萄酒漬,竟比任何鎮定公式都更催人沉溺。
    真皮座椅的涼意驚醒了些許神智,蘇雨煙望著他關車門的背影:
    襯衫後腰處的褶皺隨動作舒展,像是阿爾卑斯山脊在月光下溫柔塌陷。
    當引擎啟動的震顫順著座椅傳來,她忽然將額頭抵在冰涼的車窗——
    玻璃外倒退的宴會廳燈火,正與十四歲迎新晚會上初見時顧知宴遠去的剪影重疊。
    “冷麽?”
    羊絨毯輕輕落下,他始終保持著二十公分的社交距離。
    蘇雨煙攥著毯角的手突然發抖,這不是精確計算的震顫頻率,而是八歲那年攥著死亡證明時,從骨髓深處漫出的寒意。
    禮車轉過第九個彎道時,星空頂突然亮起人造銀河。
    顧知宴卻按下開關,任由真實的星光從全景天窗傾瀉:“獵戶座腰帶第三顆星正在西南方45度。”
    他的聲音帶著星圖講解員的克製,指尖懸在玻璃上方勾勒星軌,“但蘇博士應該更想驗證開普勒定律?”
    蘇雨煙望著他映在車窗上的側臉,忽然放任自己後腦抵在他肩頭三厘米處,這個角度剛好讓眼淚倒灌回心髒。
    白葡萄酒的餘香與雪鬆氣息編織成網,接住了她搖搖欲墜的醉意。
    當禮車碾過減速帶時,他虛扶在她身後的手掌終於落下,溫度透過絲綢禮服,解開了某個關於安全感的偏微分方程。
    禮車碾過碎石小徑,衛星電話的綠光突然撕破昏暗,張特助的側臉被屏幕映得森然。
    一公裏外的山坳處,巴洛克式莊園突然點亮數千盞地燈,宛如有人將銀河揉碎灑向阿爾卑斯山麓。
    “我們到了。”
    顧知宴的聲音驚落她睫毛上的水霧。
    他推開車門,身影在卵石地麵投下修長剪影。
    “當心。”
    他的手掌如前麵上車那般,再次虛扶在車門上方。
    蘇雨煙踩著虛浮的月光下車時,珍珠細鏈正巧纏住車門把。
    他屈指解開的姿勢像極了父親當年教她拆九連環的手法。
    顧知宴虛扶在她腰後的手掌始終保持著兩厘米的真空層,穿過百年葡萄藤架的小徑布滿青苔。
    觀星台出現在林隙時,蘇雨煙看見折射望遠鏡的銅質鏡筒正對北極星。
    她踉蹌著奔向漢白玉基座,高跟鞋尖卡進青苔裂縫的刹那,顧知宴的手掌已托住她後腰凹陷。
    “小心青苔。”
    他雪鬆味的呼吸拂動她後頸碎發。
    蘇雨煙的指尖無意識攥住他袖口雲紋,絲綢觸感與父親舊毛衣的抓絨突然重疊,酒精終於碾碎最後的克製。
    當北極星光穿透 434 光年的黑暗抵達視網膜,第一顆淚珠砸在顧知宴胸口。
    他調試望遠鏡的右手僵在半空,蘇黎世郊外的夜風突然噤聲,薔薇藤架懸停的露珠裏映出192厘米身影凝固的姿態。
    “爸爸說過……”
    她攥住他袖口的力度像溺水者抓住浮木,珍珠細鏈在夜風裏散成銀河,“數學家的眼淚……是算錯了宇宙常數……”
    顧知宴的喉結在她發頂上方滾動三次,虛懸的左手最終落在她顫抖的肩頭。
    蘇雨煙的指甲突然掐進他小臂,八歲那夜的暴雨在記憶裏傾盆而下。
    殯儀館刺目的吸頂燈、翻倒在櫻花樹下的自行車、再也無人講解的星圖筆記……
    所有畫麵碎裂成目鏡裏的星芒。
    顧知宴的襯衫第二顆紐扣逐漸洇開深色水痕,像宣紙上暈開的鬆煙墨跡。
    夜風拂過,觀星台的玻璃穹頂映出兩人的剪影——
    她在他懷裏微微發抖,而他靜默如一座山。
    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疊成莫比烏斯環。
    過了很久,蘇雨煙才輕輕動了動。
    “爸爸總說媽媽是突然從傅裏葉變換裏走出來的幻影。也不知道媽媽現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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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突然靜止了一瞬。
    顧知宴的手掌在蘇雨煙肩上微微收緊,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擊中。
    北極星的光穿過天文望遠鏡的鏡筒,在他眼底投下一片冰冷的藍。
    “我母親……”顧知宴的聲音罕見地卡了一下,喉結在月光下滾動,“也是在深秋離開的。”
    蘇雨煙猛然抬頭。
    她看見顧知宴向來沉靜的眼睛裏,泛起她從未見過的波瀾——
    那是種深埋在數學模型下的痛楚,像北極星周圍看不見的星雲塵埃。
    “車禍。”
    他吐出這兩個字時,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夜風重新流動,帶著蘇黎世湖的水汽。
    蘇雨煙不自覺地攥住了西裝外套的袖口,羊絨麵料在她掌心皺成一團。
    她突然想起父親葬禮那天,母親攥緊亞曆山大變石吊墜時,指尖也是這麽顫抖。
    “她一定……”蘇雨煙的聲音哽在喉嚨裏。
    “很漂亮。”
    顧知宴接上她未盡的話語,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扣,“和你母親一樣,最愛蘇黎世湖畔公園的櫻花。”
    這個細節像把鑰匙,突然打開記憶的閘門。
    蘇雨煙想起母親珍藏的那本相冊,扉頁就是櫻花紛飛中的湖畔公園——
    年輕的父親摟著懷著她的母親,站在bevoir公園的櫻花樹下,母親的手輕輕撫著隆起的腹部,笑容溫柔而明亮。
    “父親說……”
    她的聲音像浸了蜜的刀刃,甜而痛,“媽媽懷我時,每天都要去數櫻花落了幾朵。”
    顧知宴的呼吸明顯重了一分。
    夜風突然變得很冷。
    蘇雨煙不自覺地裹緊了他的西裝外套,雪鬆香裏混進一絲若有若無的櫻花氣息——
    或許是錯覺,或許是回憶太過洶湧。
    她的指尖無意識撫上空蕩蕩的鎖骨,那裏本該有母親的變石吊墜。
    “對不起……”
    “櫻花的花期很短。”
    顧知宴突然說,“但每年都開得一模一樣。”
    蘇雨煙想起母親離家那天,窗外的櫻花正落得紛揚。
    原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就像北極星的位置,就像年複一年綻放的櫻花,就像……
    兩顆破碎的靈魂在星光下突然震顫出相同的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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