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威逼利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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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老張頭緩步在屋內走著,咳嗽了幾聲後,才緩緩開口,臉上充滿了一絲無奈,“翠花,剛剛路過你家的時候,我感覺到這裏有一絲淡淡的陰氣,所以進來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家裏有人失魂了?”
    說完,還露出了一副惋惜的神情,重重歎了口氣。
    但王寡婦卻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自己家裏除了她就是那兩個兒子,想到這裏,她急忙掀開門簾跑了出去。
    而老張頭卻扭頭對著李富貴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說道:“她會求咱們的……”
    李富貴此刻緊張的汗流浹背,哪裏還顧得上老張頭說的話,一個勁在旁邊擦著汗。
    幾秒鍾後,外麵傳來王寡婦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老張頭和李富貴急忙尋聲跑去。
    堂屋內,王寡婦正抱著自己年幼的孩子哭喊著,“幺兒……娘的幺兒……你這是怎麽了……你快睜開眼看看……我是娘啊……”
    李富貴不忍地將頭別在一邊,不再去看這一對苦命的母子,他當然知道眼前的這一幕正出自老張頭之手。
    “來,讓老夫看看……”老張頭這時還在假惺惺地上前檢查她孩子的情況。
    王寡婦一看老張頭出手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趕緊閃到一邊,“張叔,您……您快給看看啊,我家幺兒這是怎麽了。”
    老張頭拍了怕她肩膀,出言安慰道:“別著急,先讓老夫看一下,你們往後撤一撤。”
    隨後老張頭裝模作樣給床上的小娃娃進行檢查,將手搭在手腕上探著脈搏,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王寡婦在一旁看著,不斷地抽泣,“張叔……是不是……”
    “噓……別說話……”老張頭臉色鐵青,直接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接著用手指掰開幼兒的眼睛看了半天,回頭歎了口氣,默默地走到一邊。
    “張叔,怎麽樣了?幺兒……幺兒他……”
    老張頭的臉上露出一抹惋惜,一個勁兒地歎氣,然後給一旁的李富貴遞上了一個眼神。
    李富貴明白現在到了他說話的時候了,“張老哥,翠花家孩子的情況到底怎麽樣,您給個準話,是能救還是不能救,就別讓她一直提著心了。”
    “哎……”老張頭重重歎息,從口袋中掏出一支煙自顧自地抽了起來,“情況很不好,小娃娃的三魂七魄已經不全了,就和有福那情況一樣,隻怕是一直昏死的狀態,除非……”
    “除非什麽?”王寡婦一聽自己孩子和李木匠的情況一樣,頓時嚇了一跳,臉上抑製不住地慌亂。
    “隻能進行喚魂,除此以外,別無他法,現在這娃娃隻有一魂三魄吊著這口氣在,和活死人沒有什麽區別……”說完還擺出一副非常可惜的樣子。
    “那,張叔,您快幫幫我,給我幺兒把魂叫回來啊,求求您了,您法力高強,是周圍遠近聞名的‘看事兒’先生,您一定救救孩子啊。”
    王寡婦想到李木匠那半死不活的樣子,一下子癱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
    老張頭見她現在這個樣子,故作為難地說道:“這個,翠花啊,你也知道老夫隻能給村裏人看看風水,挑挑墳的,喚魂這個事情吧,還是得找懂行的人來,畢竟這個得要道行很深的人才行,不然,不僅你孩子的魂叫不回來,還有可能連這一魂三魄也丟了,到時候可就真的該準備後事了。”
    他故意將事情說得很嚴重,目的就是為了讓王寡婦能夠主動提出幫他們做事。
    果不其然,王寡婦在聽到這一番話後,靠在牆根底呢喃:“我的幺兒怎麽命這麽苦啊,他才五歲就遭到這樣的事情,這……這可讓我這個當娘的怎麽活啊。”
    李富貴裝出一副好像是想起了什麽的樣子,與老張頭一唱一和,“那李木匠家不是有倆道士嗎,你不是可以讓他們幫你?”
    看似出於好意的提醒,實際就是為了讓王寡婦進入自己設計好的圈套中。
    老張頭抽了一口煙後,若有所思,“道士?什麽道士?”
    王寡婦急急忙忙地將自己這幾日照顧青蓮的事情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老張頭聽罷,也隻是一直歎氣,“翠花啊,翠花,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那倆道士根本就沒有真本事,尤其那個女道士,看她那半死不活的樣子,自身都難保了,你指望他們能幫你?不過是兩個行走江湖招搖撞騙的,你看看有福,不也是丟了魂,那道士把有福救回來了?沒有吧,你……你怎麽這麽蠢呢!”
    說完便背過身去,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猛地吸了幾口煙。
    王寡婦木訥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茫然,“張……張叔,可……可我親眼……”
    “你親眼什麽你,那都是假象,你當時和俺說得時候,俺就想提醒你了,隻不過看那兩個外鄉人並沒有給村子裏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所以沒有插手,誰知道……哎,俺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
    李富貴看著老張頭的樣子,自然也明白這是要趁著王寡婦心係自己幼子的急切心情,不能讓她有過多的考慮,還得做出一副“一切都是為了她好”的模樣,這樣王寡婦才能心甘情願為了孩子替他們做事。
    “不……不能吧……”王寡婦下意識地反駁,聲音已經非常微弱了,“青蓮道長……她……他是有道行的……”
    “有道行?嗬嗬嗬……”老張頭猛地回頭接過話頭,臉上擠出一個虛偽的同情,“翠花啊,你這幾日一直在有福家,有福現在跟個活死人有什麽區別?然後再看看那個叫什麽青蓮的道士,她連自己都顧不過來,你還指望她?不是純純有病嗎?”
    “可……可我確實親眼看到……”王寡婦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如果真的有辦法,有福現在應該早就醒過來了,甚至,我現在懷疑,你家幺兒這事就是他們兩個做下的!”
    “不……不可能吧?”王寡婦有些難以置信。
    老張頭的聲音陡然拔高,“怎麽不可能,兩個外鄉人,不僅知根不知底的,人家憑什麽幫助你?咱們村子的人啊,都是善良的,多少年了都沒有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為什麽那個臭道士來到村裏,村裏接二連三發生這麽多事,你動動腦子好好想想。”
    這話戳中了王寡婦心裏最深的恐懼,李有福那副丟了魂的癡傻呆樣,那日滾滾天雷險些將村子夷為平地,青蓮喚魂過程中身負重傷,這些她都看在眼裏。
    同時她也想起那日李木匠來尋自己說起家中住著道士,可以幫她為死去的丈夫做一場法事,讓自己男人在下麵過得好一些,可是……此刻聽著老張頭的說法,心裏也犯起了嘀咕。
    難道……難道真的被騙了?
    “張叔,他們和我說能讓我男人在底下過得好一些,這……”
    “你男人?你男人在下麵受苦呢……”老張頭的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思,“你就想想,她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讓你男人在那邊過得好一點,可能嗎?更何況,現在你兒子已經這個樣子了,你還要指望他們?傻不傻!”
    “那……那我該怎麽辦?張叔……您發發善心,救救我幺兒!”
    王寡婦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思考能力了,“撲通”一聲跪在老張頭麵前,一個勁磕頭,直到額頭在地磚上磕出血印。
    眼見時機成熟,老張頭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說道:“救你孩子好說,這個忙老夫不是不能幫,隻是……”
    王寡婦猛地抬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張叔……您……您能幫我?”
    “能!”老張頭斬釘截鐵地說道,壓低了聲音,擺出了一副要給她分享天大秘密的架勢:“你這小兒子不過是被勾走了魂魄,想要叫回來,得找真正懂行的,真正能跟天上地下都說得上話的人才能。”
    “真正懂行的?”王寡婦茫然。
    “沒錯,這一點老夫可以給你打包票,這個人絕對沒有問題。”老張頭眼神閃爍著一絲詭計得逞後的光。
    “他是我的授業恩師,我會請‘先生’出山,那可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能人,而且老夫也會求‘先生’順手和閻王爺說說情,讓你男人在下麵好過些,下輩子投胎到一個大戶人家,穿金戴銀,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說不定啊……還能讓你和你男人……下輩子再做一世夫妻呢。”
    說罷,老張頭捋著自己的胡須,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露出成竹在胸的表情,就這樣看著她。
    “再……再做夫妻?”王寡婦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那是她心底深處最卑微也最奢侈的渴望。
    她男人三年前得病走了,沒給她留下一個子兒,隻有這兩個兒子,過著孤苦的日子。
    李富貴也恰如其分地接過話茬,拍著胸脯保證,“這可是千真萬確,‘那個人’是真正的活神仙,比那兩個半吊子道士強一萬倍呢,不信別人,你還信不過俺嗎?三年前你們孤兒寡母的可是俺力排眾議讓你們在村裏居住,還給你在村裏的供銷社安排了工作,這些總不會是害你的吧。”
    “村長,我知道您對我頗為照顧,就是我男人不在了,都是村裏出錢張羅的,我很感激,不過……剛剛張叔說得那個是真的嗎?”
    “當然了,俺還能騙你不成,不過呢,眼下‘那個人’有件小事得需要你幫忙辦一下,辦完了我們立刻帶你去見他,求他開恩,救你兒子。”
    王寡婦被這無法拒絕的誘惑徹底砸暈了,聲音都在發顫,“啥……啥小事?我能辦啥?您老吩咐,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老張頭和李富貴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陰謀得逞後的邪魅。
    老張頭伸手緩緩地從懷中掏出那個小木盒子,打了開來,將裏麵放著的三根細針露了出來。
    王寡婦看到那針,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衝上頭頂,本能地向後挪了幾步:“這……這是啥?”
    “這可是好東西。”老張頭咧著嘴笑嘻嘻地看著她,“能救你兒子的好東西……你聽好……翠花,想要你兒子活,想讓你男人在下麵過得好,想要下輩子夫妻團圓,你就得按我說的做。”
    “張叔,您……您說……”王寡婦現在徹底被老張頭牽著鼻子走,自己的兒子還在昏迷不醒,而老張頭和村長開出的條件又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所以根本沒有用腦子思考什麽,一直木訥著回答。
    老張頭往近湊了湊,將小木盒子放在王寡婦手上,“明天,你看準機會,趁那茅山道士休息的時候或者打坐放鬆警惕的時候,用這針……找準她的頭頂,心口,後背……輕輕紮進去,保管她睡得和死豬一樣,根本不會有人發現的。”
    老張頭陰惻惻地補充道:“如果另一個小道士發現情況不太對,肯定心神大亂,你到時候隻要稍微引開他的注意,剩下的就和你沒有關係了。”
    “啊?”王寡婦聞言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差點癱倒,“這……這不行……會……會害死道長的。”
    “害死?你要知道,如果他們不死,全村人就都得死!”老張頭眼看到了這個時候了,索性不裝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隻是稍微用了用力,就疼得她發出一聲悶哼,而老張頭渾濁的眼睛裏全是威脅。
    “你知道不知道,那茅山的小娃娃要破了村西窪地那的‘風水局’,那可是咱們的根啊,破了局,怨氣跑出來了,整個村子都要遭殃,到時候別說救不了你兒子,就是你,我,老李,包括村裏幫過你的所有人,都得死,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李富貴也在一旁幫腔,聲淚俱下,“翠花,你就看在三年前我沒有趕走你們母子三人的份上,幫幫村子吧,也幫幫你自己,到時候萬一‘那個人’發怒了,你兒子可……他才五歲啊……”
    “不……不行……我做不到……那是造孽啊……造孽……”王寡婦搖著頭,眼淚忍不住滾落下來,她一生為人和善,平日裏連雞鴨鵝都不敢殺,此刻她怎麽忍心去害兩個素味平生之人。
    老張頭見狀,也不囉嗦,直接了當說道:“造孽?王翠花,你想想,這幾年村裏對你怎麽樣,如果不是當初老李頂著全村的壓力留下你,你們孤兒寡母的早就餓死了,現在村裏要遭大難了,讓你幫點小忙你就推三阻四,你想看著柱子變成活死人,就像李有福那樣?還是想讓他直接沒氣兒?”
    “不……不……兒子……兒子……”她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一邊是村長的人情,一邊是自己孩子的性命,此刻就像兩股麻繩一樣,死死勒住她的脖子,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李富貴眼看她有鬆動的跡象,急忙俯下身子,“不是讓你害她,這幾根針隻是讓那道士睡得時間長一點,不要影響‘先生’的大事就行,而且……”
    他往前湊了湊那張大臉,唾沫星子都快噴王寡婦臉上了,“事成之後,你兒子立馬活蹦亂跳的,今天當著張老哥,我李富貴還做主,把村東頭那塊好地批給你,以後你們娘仨就可以吃喝不愁,但你要是不做……”
    他聲音陡然轉冷,“或者敢走漏半點風聲……哼!柱子就是第一個祭品。而你……也別想好過。”
    王寡婦一下子癱軟在地,額頭抵著冰冷的泥地,發出陣陣嗚咽,眼淚混著泥土糊了滿臉。
    她隻是個懦弱,迷信,無依無靠的寡婦,守著自己的孩子過日子,兩個兒子就是她的命脈。
    兒子鮮活的生命,良心的煎熬,對兩位道士的愧疚,在此刻融在一起,身體發抖得厲害,手指深深地摳進冰冷的地麵,滲出了點點血跡。
    此刻聽到李富貴和老張頭的話,她沒有勇氣做出反抗,她不能斷了自己這唯一的念想。
    過了好一會兒,那嗚咽聲才變成幾個幾乎聽不清的字:“好……我……我做……”
    她緩緩地將手伸向了老張頭手上握著的小木盒子,眼淚無聲地滾落。
    李富貴和老張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的陰損。
    “你記住,你這不是殺人,也不是害人,隻是讓那道士睡一覺,不耽誤‘先生’的事情就可以了,不要有心理負擔,同時不要害怕,我們在外麵接應著……記住……頭頂,心口,後背,三針……一針都不能少,少一針,你兒子就沒命了。”
    老張頭最後警告地盯了王寡婦一眼,才跟著李富貴,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間充滿絕望的小屋。
    門關上的瞬間,王寡婦像是一下子被抽幹了身上的血液,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手裏死死攥著那個用布包裹著的小木盒子,此時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在手心中發燙。
    她看著炕上一動不動的兒子,無聲的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