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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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篙破開水麵,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青蓮和虛陽一左一右站立在船頭兩側,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河裏那具越來越近的屍體。
    隨著不斷靠近王寡婦所在的位置,一股濃烈的河底淤泥和河裏腐爛的腥味撲麵而來,越是接近,空氣中有一絲屍體的腐臭味愈發的明顯。
    王寡婦的臉被濕透了的頭發完全覆蓋,根本看不清任何表情。
    露在水麵上的皮膚雖然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血色,但也被水浸泡後慘白浮腫的樣子所覆蓋。
    “虛陽,你看出點異樣沒有?”青蓮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景象百思不得其解。
    虛陽環抱著雙臂,右手托著下巴,指頭不停地摩挲著,“現在不好說,但有一點,她的頭發我感覺有點不太對勁,按湟河的流速和水底大量的黃土,屍體的頭發不應該這麽幹淨才對,而且,在這樣的波浪之中,還能保持著漂散的形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青蓮點了點頭,她要說得就是這個,王寡婦那一雙粗糙的手上,布滿了被河底泥沙衝刷後的痕跡,指尖還有幾處被河魚啃食過的傷口,但詭異的是,頭上發並沒有泥沙殘存。
    “而且,她身邊的水流很緩慢,不符合湟河上的流量。”青蓮對於這個現象也是很納悶,河水的流速怎麽可能因為一具屍體而變化。
    除非……這具屍體是民間傳說的“水怪”或者是“水鬼”,自身周圍有一層淡淡的氣體保護著。
    可是,眼前的一切和這幾日幾人的相處又證明了,王寡婦死的時間很短,最多是昨天,根本不可能形成這樣的情況。
    就在兩人交談的過程中,老孫頭已顫抖地撐著小船小心翼翼停在屍體旁邊。
    青蓮剛想探著身子檢查屍體,一瞬間扯動著自己的傷口,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你別動,我來吧……”
    “等一下。”就在虛陽準備動手的時候,青蓮從隨身攜帶的那個舊褡褳裏掏出一小包用牛皮紙包裹著的灰白色粉末,遞給了虛陽,“把這東西撒在屍體周圍的水麵,可以短暫驅散陰寒濕氣,也能暫時隔絕有可能依附在上麵的陰邪。”
    虛陽“嗯”了一聲,點頭接過,手腕隻是輕輕一抖,研磨得非常細致的粉末均勻地撒在了屍體周圍的水麵上,頓時發出一陣“嗤嗤”的響聲,水裏頓時冒起了氣泡,騰起幾縷白煙,空氣中飄來一股淡淡的堿味。
    “這是……”虛陽探出鼻子嗅了嗅,剛剛還濃鬱的水腥味和屍臭氣暫時被壓了下來,環繞在實體周邊的陰冷感似乎也減弱了幾分。
    “這是我們茅山的‘散邪粉’,用生石灰和香灰混合而成,對水裏或者潮濕地方的玩意非常管用。”青蓮捂著刺痛的胸口給他解釋道。
    虛陽投來感激的目光,隨後屏住呼吸,將身子從船頭探了出去……雖然青蓮所給的這東西對於屍臭起到了掩蓋的作用,但本身這股堿味隨著在河水中的發酵,愈發的明顯。
    幾乎沒有停頓,右手從包裏摸出桃木劍,輕輕撥開了貼在王寡婦臉上的濕漉漉的頭發。
    一張被水泡的已經腫脹變形沒有半分活人樣子的臉露了出來。
    虛陽握著桃木劍的手忽地抖了一下,雖然他出身天師府,但這樣詭異的屍體還是第一次看到。
    眼睛瞪得溜圓,眼球向外凸出,瞳孔已經徹底擴散,蒙上了一層灰白色的翳,就那樣直勾勾地“望”著前方渾濁的河水。
    嘴巴張開很大,裏麵灌滿了河裏的泥沙和水草,臉上表現出一種極度驚恐和害怕的表情,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什麽讓她驚恐萬分的事情,從而這個表情一直停留到現在。
    青蓮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王寡婦的屍體,抄起旁邊的竹篙,戳了戳水下的身體,又試著碰了碰胳膊,屍體已經僵硬了,雙臂也不能打彎。
    兩隻手漂著水麵上,手指微微蜷縮著,指甲縫裏滿是黑色的泥土,但現在無法判斷是河裏的淤泥還是岸邊又或者是岸上某一處地方殘留的土質。
    奇怪,實在是奇怪。
    因為按照青蓮的推測,王寡婦最多是昨天剛剛死亡,就算經過一夜湟河水的浸泡,屍體也絕對不會僵硬成這個樣子。
    一邊思索著一切可能性,一邊皺著眉頭,臉色極其陰沉,沉聲說道“恐怕事情沒那麽簡單。”
    老孫頭這時已經嚇癱了,竹篙死死地抵在旁邊一塊石頭上,勉強穩住船身,臉色煞白,嘴唇一個勁地哆嗦著,別過臉去,不敢再往王寡婦這裏看一眼。
    “我讚同。”虛陽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王寡婦露出在河麵上的地方,“僅看露在外麵的皮膚,沒有見到明顯的外傷……”
    “而且,還有一點……”青蓮將剛剛自己試探的情況如實告知了虛陽,“方才貧道用竹篙探入水下,發現她的雙腿好像是被固定在那裏的,根本動不了,不像是那日來村子時所見到的‘直立屍’的狀態。”
    青蓮這個發現讓虛陽也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直立屍”是由於怨氣在體內積蓄,最後逐漸控製了整副身軀,理論上來說是不影響屍體獨立行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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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按剛剛青蓮所試探的結果和挑起王寡婦胳膊時的吃力感,又明顯證明屍體已經僵硬無比,關節處已無法再做出任何動作,不符合“直立屍”的狀態。
    “可……可道長……早上的時候她不在這裏啊,而是在那裏。”
    老孫頭一直聽著兩人的對話,當聽到青蓮說這具女屍的雙腿不能動的時候,他的臉色一下子更白了一些,摳著船沿的手指朝著距離此地大概有不到三米的距離哆嗦著說道。
    “孫叔,您確定?”青蓮和虛陽聽到老孫頭的話瞬間回頭,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震驚。
    既然青蓮適才探了水下,確定屍體僵硬無法動彈,那麽老孫頭早上看到的會是什麽?
    “千真萬確啊,道長,都這個時候了,額哪裏還敢說胡話嘛,額看得真真的,就在那裏,披頭散發的,而且水才剛剛到她下巴,而不是現在這樣頭都露出來了。”
    老孫頭的言語中充滿了恐懼,回想著大清早那一幕就不覺感到有些心悸,想起來還是後怕的不行。
    “隊咧,額發現的時候,船竟然一直在往這裏漂,怎麽劃哦度沒有用,最後還是額把篙子一扔,用手劃回來了,額看著她衝著額走來滴。”
    “此間果然有點蹊蹺。”青蓮越聽老孫頭的話越覺得這裏的事情不簡單。
    老孫頭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遇到這事了,包括上次自己進村的時候,看到那具“直立屍”甚至就是看到李秀兒被投河“嫁”給河伯的時候都沒有表現出今日這般慌張。
    所以,青蓮斷定,老孫頭並沒有說謊,而是王寡婦的屍體確實移動了。
    “檢查一下她的口鼻。”青蓮忽然想到了什麽,微眯著的雙眼猛地睜開。
    虛陽反手從包中取出一個強光手電,捏開王寡婦的嘴唇,仔細地檢查著口腔中的每一寸地方,而後又在鼻子上捏了捏,隻擠出了兩股細細的黑血,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不是淹死的!”青蓮的聲音雖然沙啞,但是非常肯定,“如果是溺斃而亡,屍體在水中應是俯臥或仰浮這兩種姿勢,而口鼻之內也必有蕈狀泡沫,手指甲縫會因窒息產生劇烈的掙紮,指甲會導致破損嚴重。”
    青蓮抄起手邊的一根木棍撥過王寡婦的手給虛陽看,“你看她,口鼻中並無大量泡沫,然後就是這裏……指甲縫裏雖然有殘存的淤泥,但破損程度並不嚴重,反而更像是……死後被人放入水中。”
    隨後青蓮的目光掃過王寡婦的脖頸、手腕等裸露在水上的皮膚。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王寡婦的脖子上,腫脹的皮膚下,喉嚨靠下的位置,似乎有幾道不太明顯的泛著黑紫色的勒痕,在被泡得發白了的皮膚上格外明顯。
    “虛陽,你看那裏。”隨後青蓮伸手指向那道紫色痕跡。
    虛陽倒吸一口涼氣,立刻仔細查看那道勒痕。
    勒痕不深,而且當他仰起王寡婦的脖頸時,赫然發現了一個不尋常的現象。“這不像是勒痕吧……尋常的勒痕應該很深,而且邊緣處呈不規則狀,而這幾道紫色痕跡,你看……這不像是繩子或者其他東西,倒像是……”
    說罷,虛陽將自己的左手緩緩按了上去,這幾道痕跡倒是和手指的寬窄和大小相對吻合。
    青蓮眼神一凜,瞬間感覺情況和先前不一樣,將上身探出去大半,用自己的手指在脖子上比劃著,“鎖喉!”
    虛陽猛地回頭看向青蓮,眼中有些匪夷所思,“可是為什麽顏色會這麽淡,一般掐死人後,脖子上的指印會很明顯才對啊?”
    青蓮臉色一沉,眉頭緊鎖,“力道極大,瞬間窒息,而且……動手的人很小心,可以避開了這一點,沒有留下明顯的扼痕,所以指印非常淡,又在河水裏泡了一天,早就擴散開了,要不是仔細看,還真的很那發現。”
    “用的陰勁!”聽到青蓮的判斷後,虛陽瞬間想到了,習道之人,在一些特定的場合下,比如說古墓中或者養屍地之類的地方,遇到邪祟之物,掐斷其經脈和陰氣供給就是脖子,而用的力道正是這種陰勁,柔和但一擊斃命。
    青蓮點了點頭,隨後讓虛陽用竹篙向下探一探,看看還有什麽發現。
    直到虛陽手中的竹篙再插不下去了,轉頭的時候,青蓮從他眼睛中看到了一絲疑惑“怎麽了,虛陽,有什麽其他發現嗎?”
    虛陽沒有說話,而是將身上背著的包扔在了船上,“撲通”一聲跳進了渾濁的河水中。
    這可把船上的老孫頭急壞了,“小道長,你快上來啊,這下麵暗沙很多,當心啊!”
    “孫叔,不必擔心,虛陽身上的功夫,這水下還是能夠應付自如的。”青蓮看著老孫頭著急的樣子,便出聲寬慰著,讓他相信虛陽。
    不一會兒,水中“咕嘟”一聲,虛陽露出了腦袋,眼中滿是疑慮。
    在老孫頭的幫助下,二人合力將他拉上了小船,青蓮趕緊詢問他在下麵看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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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立的……姿勢……有……有古怪……”虛陽氣喘籲籲地和青蓮說著自己在水下看到的場景。
    “你看到啥咧?”老孫頭小心翼翼地問著,青蓮抬手攔下了他,示意讓虛陽稍微緩緩。
    過了大概幾分鍾的時間,虛陽的氣息調勻了,而後說道“青蓮,你知道的,屍體僵硬之後,它的關節是沒有辦法再彎曲的,當然……‘屍傀’那種‘軟僵’除外,這具屍體已經僵硬了有一段時間了,就那樣在河底的泥沙上筆直站著,一動不動,腳踝已經沒入淤泥但沒有栽倒,絕非人力可為。”
    青蓮聽著這話,漸漸地陷入了沉思中。
    屍體直立於水中……但腳踝卻是陷入淤泥……頭發上沒有泥沙……屍體處在河中心水流湍急的地方……但周身的流速卻比較緩慢……
    每一個線索單獨拿出來都好解釋,也都能解釋,但是放在一起,這件事顯得就沒有那麽正常了,反而裏裏外外透著一股子邪性。
    “水底下還看到其他東西沒有?”青蓮的語氣十分冰冷,幾乎沒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動,她現在隻想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虛陽抬著頭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水下很渾,根本看不清其他的東西,我剛剛下去都是靠手摸,眼睛壓根看不到。”
    “既然如此的話,應該是依靠外力或者是某種秘法固定的,否則,以這湍急的河流,這樣一句死屍怎麽可能站在這裏。”
    老孫頭聽得雲裏霧裏,根本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什麽,於是便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青蓮道長,那日您來額們村子的時候,咱們不是也在河裏看到一具這樣的屍體嗎?那時候您為什麽沒有這樣說。”
    老孫頭一番話,把青蓮的思緒拉到了半個月以前,腦海中一直回憶著那日的景象。
    雖然那具女屍也是直立於水中,但是整個頭是沒在水麵之下的,自己觀察了很長的時間,但沒有見到“直立屍”將額頭以上露出來的時候,就是瞬間都沒有。
    況且,那具屍體在河中呈現一種移動的狀態,尤其老孫頭帶著自己靠近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怨氣很深,而且,那個是被人生前就勒死的。
    但是,眼前這具王寡婦的屍體,雖然也是遭人毒手之後,弄死再扔到了河裏,不可能形成像“直立屍”那般深厚的怨氣。
    掐死王寡婦的這個人,絕對是行家裏手,做事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以陰勁一擊殺害,絕非尋常人可能做到。
    況且,這種陰勁之下死亡的人是不會產生怨氣的,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做出反應就死了,怨氣都來不及在體內積蓄。
    “老孫叔,這個一時半會兒給您解釋不清楚,等回去了我再給您解釋。”
    青蓮現在也摸不準王寡婦究竟是因何而死,也找不到是什麽樣的人能夠把王寡婦殺了,然後再做成這樣。
    “到底是因為什麽呢?”她忍不住呢喃一聲。
    虛陽心頭一緊,下意識地看向河麵,目光想透過渾濁的河水直接看到下麵,但顯然是徒勞的。
    突然,老孫頭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長,您說……會不會是‘河伯老爺’啊?”
    “河伯?它?不應該,不應該啊。”青蓮一個勁搖著頭,“李大哥當初給我講‘河伯娶親’的傳說時,不是說要的是小姑娘嘛,王大嫂這歲數也不符合吧。”
    老孫頭當場呆愣在原地,“也是,‘河伯老爺’不喜歡這上了年紀的,更何況還是個寡婦。”
    雖然青蓮否定了老孫頭這個猜測,但心中還是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莫非老孫頭說得是對的?
    這河底的東西上岸把王寡婦殺了?
    和老趙頭死的時候一樣?
    當心中產生這樣的猜想時,青蓮不覺心頭一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水底下這個東西,究竟要做什麽,它又為什麽會選擇殺人?
    這一連串的疑問讓青蓮感到有些頭痛欲裂,說話的語氣也有些虛弱,“孫叔……咱們先回去吧,從長計議,現在也決定不了什麽。”
    說完,老孫頭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站起來用竹篙輕輕在水裏一點,小船朝著岸邊劃去。
    就在他們幾人準備靠岸的時候,岸上還沒有離去的一些膽子較大的村民忽然驚呼一聲。
    隻聽得水中“咕嚕”一陣響動,青蓮和虛陽回頭望去,剛剛王寡婦在的位置,已經看不到任何影子了,隻有露頭的地方泛起一圈圈波紋。
    “不好,水底有東西!”青蓮沉聲說道。
    虛陽眼睛緊盯著剛剛的位置,麵色鐵青,那黑沉沉的河底淤泥中,似乎潛著未知的恐怖。
    青蓮的目光也再次回到了剛剛的地方,讓她心頭疑雲更重。
    王寡婦在死前究竟看到了什麽,讓她如此恐懼?
    昨天她從李木匠家回去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麽?
    這個念頭如同電光火石一般在眼前閃過,她猛地轉頭,看向岸邊湟河村的方向,眼神變得犀利無比。
    村子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不見老張頭的身影,他現在在哪兒,又在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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