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管真實的部分，不管虛假的內容……一般來說應該正相反吧？”顧思南微微蹙起眉頭。
    “一個人但凡有些成就，就容易遭到謠言的侵擾——哪怕你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在這個造謠與傳播成本幾乎為零的社會裏，也難免會遇到一些糟心的謠言。你可能隻是穿著自己喜歡的衣服，與某個人擦肩而過而已，但在對方的眼裏，說不定你已經成了個賣弄風騷、破壞他人家庭的小三。以前的人們，心中就算有一些無恥的想法，最多也就是小範圍地散播一下，很快就會被自己生活中的苟且所自然消滅，隔天就不知道忘到哪兒去了，但在這個互聯網時代，人心的陰暗麵會比光速更快地傳播開來，個體的惡意很容易就會上升為群體的惡意，一旦點起了火，就再也不受源頭的控製，所以才說‘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江書夏彎起食指輕輕一頂眼鏡下框，淡淡地說道：“唯恐天下不亂是每個人心裏都有的幽暗傾向，差異在於，對於被造謠的人而言，辟謠是順人性，造謠是反人性的，但對於看客而言，造謠是順人性，辟謠才是反人性的。”
    “這個世界上，每一件具體而細微的事情所涉及到的人裏，看客永遠是占據大多數的，所以我選擇站在大多數的立場來應對謠言——不管被造謠的對象是不是我。”江書夏的眼神始終冷靜而犀利，說道：“你們熱衷於造謠，那就去可勁兒去造謠吧，越離譜越好，越抽象越好，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笑話。況且物極必反，個體的理智總是在群體的癲狂之後才會探出腦袋，瘋狂的盡頭必然是暴跌一樣的沉默與空虛。當然，也有可能一反沉默與空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地開啟一場玩梗的盛宴，但這時就成了理性為主導的‘瘋狂’，針對個體的造謠也就變成了一種互聯網文化的符號，這種情況下，被造謠的個體自身也就脫離了這場鬧劇。類似的案例在網上數不勝數，你作為新聞從業者應該比我更清楚。”
    “清楚自然是清楚，但正常人就算想到也不會去執行吧？也就某些擅長炒作的機構才會主動玩這一套，幾個輿論話題下來就炒出一個頭部網紅來。”顧思南頗感敬畏地望著江書夏，總覺得對方的腦回路不是很正常。
    “關鍵在於，我的目的不是變成網紅——當然，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已經是一個網紅，而和一般的網紅不同，我不需要更多的流量，我隻需要護住自己的讀者基本盤，我的地位就不會輕易動搖。”江書夏深深地凝視著顧思南，像是一頭盯著老鼠的家貓，說道：“既然如此，我隻要拿捏住點火的人，就不至於讓火勢失控。我很慶幸，你的‘fake nes’隻是一個校園內部傳播的欄目，並且還處在尋求流量的初期階段，從介入時機和幹預空間上來說，都很合適。”
    說著，江書夏又忍不住輕歎一聲，有些憐憫地望著顧思南，說道：“其實我本來是打算放任你自由創作的，畢竟從至今為止你發布的視頻來看，你走的就是離譜造謠的方向，是契合我的考慮的，但你自己非要犯蠢，挑戰了我的底線，竟然觸碰起我個人的隱私，那我自然也隻能出手管理一下了。作為被造謠的對象，你不覺得我有提出這個主張的權利嗎？”
    “——”
    顧思南有些頹廢地癱坐在椅子上，難以置信地捂住臉，茫然地說道：“所以……所以我是作繭自縛？如果我沒有上醫院去偷拍你們的話，我就還是一個自由而快樂的新聞媒體人？”
    “是可以這麽說，但就算你派駐到我們這邊，我也不會剝奪你自由創作的樂趣。”江書夏嘴角勾起清冷的弧度，心中卻道，要不是擔心你拍到了我打針時的醜態，搞不好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不過，無論契機如何，顧思南這顆定時炸彈的確有管製的必要性，應該說此前是太過放任她了。
    “くっ、殺せ！ku、korose！）”顧思南很是悲憤地活用起經典台詞，同時獲得李雲東和成曦的點讚好評。
    “當然，拋開這些不談，我們新文學社這邊，也的確需要你這樣有一技之長的人才，畢竟我不可能隻是為了給你戴上項圈而已，就特地把你安排到我們這個空間有限的活動室裏來，你總得給我派上用場，不然我也要你無用。”江書夏微微一頓，上下打量了顧思南一番，說道：“從你的造謠技術——你們的行話應該叫剪輯思維吧——來看，你還是很有創造性的，而我非常歡迎這樣的人，能為我帶來不一樣的靈感。”
    “不瞞你說，我目前的作品已經快要完結，正在考慮新作的方向性，正是需要各方麵靈感的時候。像成曦的話，無論是武學知識還是家庭背景，甚至她的二次元知識儲備，都能為我提供不少靈感，再加上本身的性格也很好，所以我認可了她的派駐。”江書夏很是直白地說道。
    “我還可以當保安，將鎮壓一切來犯敵！”成曦激動萬分，“唰”地便是站起身來，隻見她一手指蒼天，一手指大地，淩厲而浩瀚的氣勢好似一杆戰旗戳破宇宙，如同一尊不朽的戰神降世。
    “串場了串場了，那是女帝幹的活兒，不是保安幹的活兒。”李雲東忙是提醒道。
    “哦，那就把外賣小哥統統拒之門外！禁入！禁入！”成曦用雙臂比劃出一個巨大的“x”字，但李雲東總覺得她這是要發射光線。
    “啊？所以是要我提供創意之類的嗎？小說這塊兒我不是很懂啊。”顧思南有些為難地撓了撓側臉，說道：“要不寫個炒作王，最後因為造謠被抓進去的那種？”
    “你這是在預言自己的結局嗎？另外，炒作王在文娛類小說裏很常見，屬於主角的經典招數之一，因此被抓進的主角雖然沒有，但作者倒是有。”李雲東忍不住吐槽道。
    “哦，我這不是不了解嘛。”顧思南還是有些苦惱，遲疑著說道：“而且我們新聞社那邊事情也挺多的，新聞係的任務基本上也是越來越多，估計沒法兼顧到這邊的活動啊。”說著，忍不住小心地觀察了江書夏的表情一眼。
    聽這意思，已經是準備婉拒江書夏的邀請，不然就是——試圖爭取更高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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