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德魯伊說完這一句便沒了下文，詭異的沉默中蘇牧走過去，想去看看這位壽元將盡的老人是否已經壽終正寢。
    “還，還沒死。”他突然發出聲響。
    蘇牧停下腳步，耐心等著，左手把玩著荊棘王冠，思考著能不能吊一口氣，但又怕提前給他送走。
    “別，別，我其實已經死了……生命序列對我沒用。”
    鏡中刺薊看出他的心思，繼續說：“你問的這個問題很龐大，我沒有時間完整回答你，給你一些提示，自己去找答案。”
    “請。”蘇牧收起荊棘王冠。
    鏡中刺薊說：“朝鶴、開雲、因鐸，妖皇、戲命智剪、我，其實是一個完整的鏈條。一切基於你父親的星命譜係理論，以及你在扶桑金海上的成功加冕。”
    蘇牧回頭看了一眼父親，他沒有任何表示。
    “夜悼詩班最初的想法是迎接降臨，即，你在朝鶴見證的那場火山實驗。但很可惜，實驗失敗了，即使完美如你師姐，也不足與承載祂的力量。”
    “王嗣已經是最高的完美容器，至於塵世君王級……即使真有，我們也不敢打陛下們的主意。所以，這條路子算是徹底失敗。”
    “你的成功讓夜悼詩班，還有其餘邪神組織，都看到了希望。通過替換、扮演、加冕的完整流程，侵蝕黃金黎明的權柄，從內打破桎梏，接納「存律」力量。”
    替換、扮演、加冕？
    蘇牧皺緊眉，若有所思，但卻隔著一層雲霧。
    他思考的不是鏡中刺薊與大紅龍，而是自己與「虞」，我是否頂替了「虞」原本的位次？
    就像，薔薇將阿雅列為接班人。
    他沒有問，而是繼續聽。
    “這個流程是可行的，因為在朝鶴已經有人成功。各神官的身份嚴格保密，我不知道那人具體是誰，隻有一個代號——【皇道薙菊】。”
    “她是最近才加入神官序列的，但我無法判斷她以前，是否是夜悼詩班的人。因為神官席位是嚴格控製的，戲命智剪席位空缺，才有她的加入。”
    “我死之後應該會有新人頂替，神官的排序也會更迭，不要順著這個查，浪費時間。”
    皇道薙菊？
    聽到這個名字，蘇牧的第一反應是，這位神官十有八九與皇族有關。
    可能是本家，可能是宮家，有關這點可以問問伊勢宮女皇。
    還有消失不見的藍狐東條亞姬，是不是八紘一宇並未完全消散，餘孽團結在這位皇族神官身邊，準備掀起另一場陰謀？
    皇道薙菊儀式成功，那麽這位女神官頂替的，會是誰的位次？
    蘇牧一時間思緒萬千。
    “戲命智剪在開雲的真正的任務是，研製一種用於攝人心智的藥物。叫它丹藥也好，符水也罷，總之都是用於傳教，使人相信神。”
    “開雲人口基數龐大，如果能馴化這個古國，將會得到一尊恐怖的新神。同理，你們隔壁的深闍，也是這個道理。這會兒負責深闍的神官，應該已經行動。”
    “咳咳。”
    “至於抓捕虞詩妃，完全是戲命智剪擅自行動，是他原主子的任務。沒想到不僅為此送了命，還導致夜悼詩班的任務失敗。”
    “但……他的同伴找我，我們合作之下，順利開發出這種藥物。我的藥已經用完，全部喂給先民，你如果想找實驗樣本，最好去深闍，去貧民窟。”
    “以上準備完畢，接下來就是我的實驗，你都看見了，我利用【星006：亞巴頓】成功替換守護紅龍，證明實驗可以成功。”
    “但守護紅龍太弱，即使擁有「大夜空相」的庇護，也不是你的對手。我早就知道這點，因此真正的目的是煉製這枚金曜石。”
    “企圖用它複活冥古舊神煙霧鏡，為白銀君主羽蛇神做準備。原本的計劃是，讓你斬滅金曜石中舊神的烙印，然後我利用金曜煙霧鏡逃走。”
    “誰知道……咳咳，該死的……絕地天通！”
    鏡中刺薊露出慘笑，一臉死不瞑目的樣子。
    更鬧心的是他很清楚，自己將千葉當做一生之敵，那位劍聖估計將自己當做路邊一條。
    “收好這枚金曜煙霧鏡，切記！它是羽蛇神的死敵，也是你斬殺白銀君主後，替換祂信仰的關鍵！”鏡中刺薊沒想到，籌謀半生，一切為他人做好嫁衣。
    但，他現在已經不算外人，而是先民之王、新德魯伊教宗！
    蘇牧看著已經練成金曜石的煙霧鏡，原來夜悼詩班最終的目的是——替換、扮演、加冕新的白銀君主！
    這個計劃與結社幾乎一模一樣。
    隻是實現目的的方法不同，結社是找「教皇」的接班人，命定的新神。
    而夜悼詩班是利用偷天換日，將「教皇」剝離出黃金黎明體係。
    一旦有一位神主徹底倒向「大夜空相」，其造成的災難將難以估量！
    現在新問題來了。
    原本的黑曜煙霧鏡打算給阿雅，幫她控製雙重人格。
    現在黑曜升華金曜，再給阿雅的話，將會給這位本就多災多難的女孩，帶去無窮無盡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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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有多少人盯著這枚金曜煙霧鏡，單就夜悼詩班，就夠阿雅喝一壺。
    除非……自己把她鎖在身邊，夏沫那裏又該怎麽解釋呢？
    “感謝您的饋贈，我會收好這枚金曜煙霧鏡的。”蘇牧說。
    “咳咳。”
    鏡中刺薊說：“最後，還有一個情報送給你，算是我的小私心。這次與我合作的那位來客，戲命智剪的同僚，你一定認識，他是……”
    “轟！”
    神國突然劇烈搖晃，蘇牧立即抬頭，看到金邊黑日當場碎裂，漫天暗紅星辰墜落神國。
    鷹啼響起，觀戰席上的雙頭黑鷹直衝高天。
    另一邊的薔薇同樣飛升天國。
    通過神國橋梁向蘇牧傳遞一句：『是「大夜空相」的先遣軍團，它們正在拚命攻擊天國邊界。別擔心，你繼續審問，天國的事自有天國來處理。』
    “31”的神國投影開始消散，真實世界露出原貌。
    空間與暴風的氣息傳來，蘇牧看到一隻雪鴞神影飛上天國。
    不遠處還跟著一尊獠豨神影。
    舊黨四神，居然有三位，一直潛伏在自己身邊。
    與他們一同離開的，還有觀戰的父親。
    “哎——”
    蘇牧歎息一聲，看回鏡中刺薊，卻發現這位老德魯伊已經失去最後一口氣息，走到壽元盡頭。
    他指尖輕點，金色火焰吞沒屍骸。
    “走好。”
    高天事畢，接下來就是塵世人間，蘇牧吹響口哨，小諦諦怒吼飛出，一人一龍直衝已經被狂獵怪物陷落的因河市。
    ……
    ……
    聖光·霍格沃茨魔法學校
    渡鴉擊碎守護神影，就在“神王奧丁”以為他即將得逞之時，古堡方向蕩漾出更加恐怖的精神漣漪，同為王權【45：歸淵大葬】。
    “救兵？”
    潘蒂婭美眸一亮，城堡上空突然升起一尊羊角標誌，冷肅的獵殺氣息撲麵而來，半空似有人在拉動弓弦。
    緊接著響起的是歡快音樂，令人忍不住翩躚起舞的音樂。
    潘蒂婭聽得出，這是潘笛發出的聲響，仿若無數歡笑充斥人間。
    精神的漣漪帶來放縱的享受，帶來戲劇的狂歡。
    但藏在狂歡之下的，卻是冰冷的弓矢！流星從古堡逆飛， 射出即抵達，洞穿渡鴉的羽翼。
    “熱鬧的社交季，可不允許搞亂哦。奧丁，滾回你的老巢，這裏沒有你的位置！”光矢盡頭，走出一位戴著山羊麵具的優雅紳士。
    他左手持銀弓，右手捧金杯，在歡笑、音樂中登場，並向潘蒂婭舉杯，發出邀請。
    “親愛的主角小姐，我家小主人此刻不在家，請允許我代他致以敬意！”
    相同的金杯、甘醇的美酒，飄浮在潘蒂婭的麵前，令她毛骨悚然，這明顯是精神王權的障眼法，而她甚至看不清自己何時中的招。
    “你是……‘33’？”她強裝鎮靜地問。
    心中已經發出尖叫，不停追問，舊黨的神明為什麽會藏在結社的大本營？
    “你可以這麽稱呼我。不過我更喜歡別人叫我——伶羊。”精神與尊金的序列主宰伶羊如是說。
    潘蒂婭握住酒杯，強顏歡笑：“伶羊先生。”
    我好傻，真的好傻！
    居然相信配角先生的鬼話，撞進一位舊黨神隻手中，這下子真是想跑都來不及跑。
    看著手中的金杯美酒，潘蒂婭想起開雲的一句古話：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主角小姐不必擔心，塵世自有塵世的法則，我們作為神明怎麽好隨便幹涉？”伶羊笑著，喝下美酒，隨後對渡鴉發起清算。
    潘蒂婭沉默一會，跟著喝下金杯美酒。
    美酒入肚，耳邊的歡笑、音樂立即消失，她回到最真實的世界，從幻境中解脫。
    “轟！”
    恐怖的爆炸從天邊傳來，伶羊先生一箭射爆想要逃走的六翼渡鴉，“神王”妙計安天下，賠了秘密又折身。
    天空突然傳來異象。
    “啊哦！”
    “外星人又打上門了！主角小姐回見，下次我請你喝最好的古赫納斯葡萄酒！”說完，伶羊先生的投影直衝天穹。
    “呼——”
    潘蒂婭擦擦額頭的冷汗，長舒一口氣，跳進寶船檢查寧寧的情況。
    在神影與教宗的守護下，她毫發無損，俏臉都不曾白一下，淡然自若。
    “你不害怕？”潘蒂婭問。
    寧寧搖搖頭，說：“我相信自己蘇牧，既然不會死，又有什麽好怕的？姐姐好像很害怕，因為剛才那位山羊麵具先生嗎？”
    “嗬。”
    潘蒂婭尷尬一笑，說：“老鼠見到貓，總是會害怕的。我可是序列議會的‘x’級通緝犯，見到舊黨神明能不害怕嗎？”
    寧寧看著船上昏迷的莎倫、弗蕾婭說：“我們先回去吧。”
    “嗯。”
    潘蒂婭點頭。
    夏日豐饒寶船遵從寧寧的命令，改變航向，返回聖光·霍格沃茨。
    ……
    ……
    因鐸北方大城市，因河
    漆黑的空夜令恐懼在人心中不停滋生，孩童的哭鬧響徹公寓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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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扭曲的狂獵大軍如同野獸聞到鮮肉，一窩蜂地湧入。
    “不哭，不哭。”
    恐懼的母親強裝鎮定，輕聲細語地安慰著懷中的孩子，女人輕輕哼唱歌謠，試圖哄他入睡，但哭鬧伴隨怪物的怒吼愈發響亮。
    “咚！”
    “咚！”
    “咚！”
    怪物不停撞著鐵門，“砰！”直到最後一次，大門飛出嵌在天花板上。
    黑色的怪物如潮水一般湧入，母親垂淚轉過臉龐。
    暴怒的父親無聲無言，抄起椅子砸向怪物，拔出心愛的武士刀，高高舉起。
    男人恐懼、震顫的眼眸裏，寫滿死亡的禱告。
    “滾出去！”
    勇氣自膽怯中誕生，男人怒吼一聲。
    “嗡！”
    濃厚的夜幕突然裂開一條縫隙，金色的晨曦灑滿戰火繚亂的城市，隨之而來的是時間的灰質，它吞沒這種公寓大樓。
    晨曦成為灰質中的唯一色彩，它照耀在男人、女人、孩童身上，給予勇士反抗的力量。
    灰質消散。
    時間如故。
    男人揮刀斬落，燦金的光輝咆哮而出，將眼前的不速之客一掃而空。
    劇烈的爆炸震裂牆壁，怪物的殘骸散落滿地。
    “……”
    父親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刀，母親呆呆地看著天神下凡般的丈夫，孩子亦不再哭鬧。
    相同的一幕，在不同的公寓頻繁上演。
    幾十萬狂獵怪物南下，因鐸北國的北方城市群全麵遇襲，誰都沒想到北國的國防軍一觸即潰，戰線不停後撤。
    蘇牧隻能挑人最多的因河市先救，人流密集的都市，他無法砸落一顆太陽，隻能將力量借調給反抗的勇士。
    “快，快，躲到這裏來！”
    曙光下的街道，人們開始自發抱團。英勇的警察端起武器，將市民保護在身後，而這注定吸引來狂獵的黑潮。
    “砰砰砰！”
    槍聲響起，但怪物們不知死亡，前赴後繼。
    漆黑的魔法砸向堅固的銀行大樓，手無寸鐵的民眾擠在一起不停祈禱。
    其中一位紅發碧眼的小男孩，抱著一隻巨龍公仔，滿臉倔強。“轟！”天花板上滾石灑落，尖叫聲此起彼伏。
    外有怪物，內有坍塌，他們躲無可躲。
    “法克！”
    門外，打空子彈的警察大聲咒罵：“軍隊呢，軍隊在哪裏！這些該死的怪物，老子和你們拚了！”
    身後。
    一隻巨龍公仔飛出，正中怪物的腦門。
    警察們回頭，看見這位先民孩子，喊著：“快回去，躲進地下室！”
    “鏘——”
    他們拔出刀，準備殊死一搏。
    “守護巨龍會幫我們的！”孩子說。
    警察一愣。
    他剛準備嗬斥，一位長官攔住他，笑著對孩子說：“對，巨龍會守護因鐸，但不是現在。你要乖乖等它來啊！”
    “快跟媽媽回地下室去。”
    孩子的母親上前，一把抱住他，嘴裏念著：“沒有守護巨龍，龍都是邪惡生物，是……”
    “吼！”
    巨龍的咆哮震動全場。
    母親愣在原地，大人愣在原地，警察愣在原地。
    他們都以為自己因為太過緊張，從而出現了幻聽。
    唯有孩子歡呼鼓掌。
    “祂來了，祂來了！”
    幽藍的龍息肆虐噴湧，眨眼就將怪物燒得灰飛煙滅，曙光從天空照射，落入這片黑暗，落在小諦諦的王冠之上。
    所有人呆呆地看著這隻王冠黑龍。
    “嗬。”
    小諦諦輕輕一笑，鼻間噴出狂風，將巨龍公仔吹回孩子手中。
    隨後拍打翅膀，飛向下一個怪物大潮，幽藍的龍息焚燒街道。
    南方，統治者家族的精英航空兵，冒死從天空跳下。
    反攻吹響號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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