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薇薇安夫人“騎士王亞瑟”的評價，蘇牧淡然一笑並未當回事。
    雖然騎士王的故事家喻戶曉，亞瑟王的美德人盡皆知，但終究是一場胡鬧的悲劇。
    “夫人的話我有些聽不懂，您是說……夏沫是‘桂妮維亞’，那誰是‘蘭斯洛特’，誰又是‘莫德雷德呢？’”
    薇薇安的話在他聽來不像是誇讚，反而更像是一種失言的詛咒。
    傳說，王後桂妮維亞與騎士蘭斯洛特有私情，兩人的幽會被眾圓桌騎士發現，從而引發一係列悲劇。
    最後，騎士莫德雷德反叛，亞瑟王死於戰場。
    蘇牧以反問回答薇薇安夫人的讚美，但卻並沒有聽到一句歉意，相反這位玫瑰主席露出輕盈悅耳的笑聲。
    她說：“梅林勸誡亞瑟王，桂妮維亞會給他帶來災難，該放手時一定要放手。但是亞瑟王並沒有當回事，才有後來的故事。”
    嗯？
    蘇牧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作為莎倫的母親，他本以為薇薇安夫人來找自己是因為對權力流失的不滿，希望自己對女兒好一些。
    但這些話聽著感覺不像這個意思，反而有種莫要為女人動心的勸誡。
    甚至隱隱將矛頭直指夏沫，她究竟什麽意思？
    “夫人是在自比梅林嗎？”蘇牧來了興趣。
    “閣下說笑了。我不過一介女流，區區藍血a級，尚不能給莎倫一個耀眼的未來，又何談自比傳奇魔法師梅林大人呢？”
    薇薇安用平靜的口吻，說著自謙的詞句：“至於識人之能，更是無法與梅林大人相比。”
    毫無自謙的意思，甚至有些看不上梅林。
    蘇牧問：“夫人覺得什麽樣的未來，對於莎倫來說，算得上耀眼呢？您該不會希望她成為王後桂妮維亞吧。”
    “就女人而言，桂妮維亞難道不成功嗎？亞瑟王、蘭斯洛特、莫德雷德，眾騎士都希望得到她。”薇薇安繼續說。
    “桂妮維亞是王的妻子，但她也是王的女兒。可是你並不認為勒孚是王……”蘇牧說到這，心裏忽然一驚。
    霧草！
    看著薇薇安夫人迷人的笑，蘇牧突然意識到，這裏麵居然還有大瓜！
    難道說，奧丁預言之夢中的至高王後，指的不僅僅是瑪麗·辰曦一人？
    激蕩的情緒瞬間冷靜下來，蘇牧仔細回想著奧丁之夢，有關這位玫瑰主席的戲份。
    仔細回想良久，盡管莎倫的戲份很多，但薇薇安夫人好似從未出現。
    “夫人。”
    蘇牧問：“勒孚先生的造人大計進行的如何？”
    “我承認他的確很努力，但是莎倫隻有兩位哥哥，並沒有其餘兄弟姐妹。一位是戴恩·辰曦，另一位則是序列稀釋後的私生子。”
    薇薇安壓製著嘴角的笑，但隱隱有控製不住的傾向。
    奧丁到底是古卡爾瑪掌管智慧的神王啊！隨便一出手，就是驚天大瓜，直接掀翻整個紅玫瑰家族的老底。
    勒孚的身體出現了大問題，他可能已經無法生育子嗣。問題很可能出現在……他出軌的對象身上。
    “那位序列之子現在何處？我似乎並未在古堡見過他。”蘇牧問。
    “哈哈哈……”
    薇薇安到底還是沒有忍住，笑出了聲，說：“勒孚當然不會讓他出現在古堡，這對於紅玫瑰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把孩子藏得十分好，據說在加洛林大區，過著普通富二代的生活，大概已經是一個廢人。”她似乎知道的非常清楚。
    “也就是說，莎倫此刻已經是紅玫瑰家族的唯一繼承人？”聽過薇薇安夫人的提醒，蘇牧已經想明白，勒孚的事是一個局。
    那位私生序列之子大概在別人手中，加洛林大區是舊黨的大本營。加上瑪麗·辰曦偷情的獅心家，也是舊黨的人。
    ——舊黨自然是第一嫌疑人。
    蘇牧深吸一口氣。原來毀掉一個家族，不僅僅在於戰場，深宮內宅之中也有諸多方法，不見刀光血影的詭計！
    “我想是的。”薇薇安點頭。
    蘇牧問：“勒孚自己有懷疑過嗎？”
    “這種事男人怎麽能懷疑自己呢？”薇薇安反問一句。
    “莎倫懷疑過嗎？”
    “難說。”
    蘇牧終於知道薇薇安夫人為什麽要跟上來，這麽大的秘密，根本沒辦法在古堡說，誰知道那裏麵都藏著什麽牛鬼蛇神。
    “夫人。感謝您的情報。”他需要時間緩一緩。
    如果確定為真，那麽紅玫瑰已經徹底廢了，說不定還得看看老校長的風範。
    “我以為您會問第三人是誰。”薇薇安笑意吟吟。
    “嘶——”
    蘇牧能想到的兩種最離譜的結果：第一，莎倫和勒孚其實是兄妹，也就是“爬灰”。第二，莎倫和阿雅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
    “您剛才不是說了，莎倫是紅玫瑰的唯一繼承人？”蘇牧問。
    “當然。”
    薇薇安自信地點頭，說：“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在我眼裏，老校長也算不得騎士王，妾身隻願臣服王。”
    這句話好大的信息量！以至於蘇牧已經在懷疑，是不是因為文化的差異，導致自己思想出現了偏差。
    已知，莎倫真是紅玫瑰。
    又知，薇薇安夫人看不上校長、勒孚出軌後失去生育能力。
    得出，莎倫是老校長的種，但不是薇薇安的孩子。薇薇安因為知曉老校長的秘密，才能一直穩坐玫瑰學社主席的位置。
    “不是，老校長，風采依舊？”蘇牧明牌問。
    薇薇安很滿意點點頭，回答說：“畢竟莎倫也是快二十歲的人，之前的老校長……嗬嗬，應該說男人都一個樣，說好聽點就叫，至死是少年。”
    父親不是父親，母親不是母親，最信賴的閨蜜、侍女也是諸神牧場的臥底。
    蘇牧突然有些同情這個倒黴女孩的遭遇。
    但比這兩項更糟糕的是，她遇到了自己，並於夢中產生過糾葛，困在其中走不出去。
    “老校長為什麽會同意選你？”蘇牧很是困惑。
    “因為他們父子之前都認為，這是我的問題，畢竟已經有兩個孩子不是嗎？”薇薇安雙手一攤。
    “這是一個多贏的交易。”她說。
    蘇牧看向天空上的繁星，歎息一句：“真是一個令人意外的夜。夫人，說吧，你想要什麽？這是一個價值不菲的秘密。”
    “嗬嗬嗬……”薇薇安風情搖晃，調侃一句，“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你支付不起。”
    “那就挑我付得起的，以及你能護住的。”蘇牧語氣平淡，沒有給她討價還價的餘地。
    “嗯——”
    薇薇安沉吟片刻，說：“我需要你歸還一樣東西，不過不著急，那東西暫時還不完全屬於你，但最後必定屬於你。等你完成誓言，再來找我。”
    “歸還？”這位貴婦人的話再次令蘇牧感到意外。
    “時間不早了，願你有一個美好的夜晚。”薇薇安眨眨眼，笑眯眯地返回船艙，突然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還有一句，不要叫夫人，要叫女士或者小姐。”
    薇薇安離開甲板。
    小姐？
    蘇牧大吃一驚，眉宇間是散不開的疑雲。
    如果薇薇安說得一切都是實話，那麽她絕對不止是一位普通的繼血種。
    “弗蕾婭。”他喊著。
    “閣下。”
    弗蕾婭款款走來，雙手交叉，優雅站立，說：“我可以肯定的是，薇薇安夫人，不，薇薇安女士身上有我厭惡的味道。”
    “但具體情況還需要查證，從精神來感知，薇薇安女士對您並無惡意。隻是有一種不成熟的……惡作劇的味道。”
    惡作劇嗎？
    蘇牧點點頭，算是認可弗蕾婭的判斷。
    同時也留了個心眼，如果她真是不是夫人，證明她騙過了藍血a+的勒孚，這不是區區藍血a級精神序列能辦到的事情。
    歸還……她要自己歸還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蘋果島你了解多少？”蘇牧問。
    “閣下。”
    弗蕾婭回答說：“這個名字太過普通，在北境，這樣的地名沒有一千也有一百，我暫時無法聯想到它的特殊性。”
    小小因鐸，臥虎藏龍。蘇牧感歎一句，便沒在追問，而是耐心等待。
    ……
    寶船飛躍因鐸領空，再次抵達觀察哨。
    這一次夏日豐饒寶船不再偽裝、隱藏，而是在弗蕾婭的駕駛下，閃耀出華彩的霞光。
    一早就接到學院執行部命令的特工，已經在哨所之外列隊。
    寶船回到水麵，蘇牧帶著眾人走下甲板。
    “莎倫，你母親呢？”
    環顧一圈發現薇薇安沒有跟上來。
    “母親說她不舒服，要在船艙休息一會。”莎倫說。
    她有些鬧不清母親到底來幹嘛的，真到目的地又不下來了。
    蘇牧看向弗蕾婭。
    弗蕾婭點點頭，表示沒問題，那妖女絕不可能騙走本精靈的寶船。
    “那就讓她好好休息吧。”
    蘇牧走進觀察哨，原本損毀的部分已經整修完畢。
    簡單幾句寒暄後，他問：“你們根據什麽確定襲擊者是奧丁。”
    “監控拍下的畫麵。”所長調查一段模糊的畫麵，監控中的黑影一閃而逝。
    蘇牧明知故問：“這能看出來是奧丁？”
    “先生，您請看。”
    所長開始頭頭是道的分析，聽他這麽一白話，眾人都覺得挺像那麽回事。
    除了肇事者蘇牧，以及被誣陷的“奧丁”。
    他用精神王權隨機操控了一位紅血特工。
    “頭上這個是什麽？”蘇牧指著那對惡魔之角問。
    “先生，這是古卡爾瑪文化中的鷹翼頭盔。”所長一邊解釋，一邊調閱出相關資料圖片，繪畫中的奧丁頭戴鷹盔，手持長槍。
    “是嗎？”
    蘇牧深表懷疑，說：“還能放大嗎？”
    “能是能，但是會很模糊，已經送給方舟ai進行技術修複，很快就會有結果。”所長說。
    “那就等等。”
    蘇牧轉身對莎倫幾人說：“你們就在這裏等學院回複，我彩虹橋一趟看看。”
    “我……”
    也不等莎倫回複，蘇牧向前一步，直接消失在會議大廳，再度出現在彩虹橋外。
    為了欺騙“奧丁”，便複刻之前的戲碼，再次感歎湮滅的神奇。
    然後……
    一顆微型黑洞出現在他的掌心，砸向剛剛留下的空洞裂隙。
    彩虹橋立即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性質，坍縮之下沒有射線爆，平靜的虹彩聚集成宏大的漩渦。
    海底開始顫動，觀察哨中眾人瑟瑟發抖，就連“神王奧丁”都忍不住罵一句，這小子又在闖禍！
    同時麵露不善地看向叛臣弗蕾婭。
    弗蕾婭渾身一顫，感覺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驚愕地立即回頭，但什麽異常都沒發現。
    躁動的虹光漩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噴出，蘇牧看到彩虹迅速褪色、枯萎，猶如感染恐怖的腐毒，他立即閃身躲開。
    “這是……耶夢加得的毒？連光都能侵蝕，難怪別人進不去，就算光明之神活著，也未必能夠抵擋這樣的進攻。”
    回看漩渦的位置，彩虹橋已經恢複如初，侵蝕過的光路被新的虹彩替代。
    耶夢加得的毒不是凡品，彩虹橋的光同樣不可思議。
    “這真是奧丁能夠擁有的能力嗎？還是說，這是獨屬於真正的、阿斯加德神王的權柄？”蘇牧再次提起心中的警戒。
    原本主角小姐對“神王奧丁”的看破，加上數次正麵交手，他對這位舊日神王已經沒有多少敬畏之心，認為不過區區一精神君王。
    現在看來是自己低估了他。
    絕對不能“奧丁”回到阿斯加德，決不能讓他再次登臨神座。
    蘇牧心中閃過無數念頭，這一次的耶夢加得之戰一定要慎之又慎。
    既要防止塵世之蟒入侵黎明塵世，又要防止“神王奧丁”偷偷回到世界樹下。
    蘇牧轉身折返觀察哨。
    方舟ai已經修複後的監控錄像，眾人圍著屏幕觀看，莎倫已經看出端倪，指著監控中的黑影，一聲驚呼。
    她說：“那不是頭盔的鷹翼，而是惡魔的雙角。火焰、惡魔、欺詐的詭計，這不是奧丁，這是……洛基！”
    人群中。
    “神王奧丁”同樣看到了監控中模糊的身影，火焰與詭計的魔鬼將自己偽裝成神王的模樣，心中驚駭莫名。
    是弟弟回家了！他在尋找自己的孩子，關押在彩虹橋下的耶夢加得！不不不，絕對不能讓惡魔的詭計得逞！
    蘇牧回到監控室，正巧聽到莎倫的話，問：“弗蕾婭，奧丁對你們說過洛基嗎？”
    “這是禁忌，奧丁嚴禁眾人提起。”弗蕾婭如實回答。
    “洛基，謊言與詭計之神。”
    蘇牧站在中央屏幕之前，一臉的質疑，大聲嘟囔一句：“真的是洛基？這時候現身，未免過於巧合。我怎麽覺得這是……奧丁的故布疑雲呢？”
    “神王奧丁”藏在人群裏，看著滿臉懷疑的蘇牧，急得差點大喊：大家向我看齊，我宣布個事……我們聯合起來先殺洛基！
    彩虹橋不能開啟！
    “神王奧丁”心亂如麻。
    不行！還得想個辦法，將洛基歸來的消息傳遞給黎明。但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讓蘇牧相信自己？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海中誕生。
    ——偽造洛基的蹤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