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步步緊逼的窒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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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雨絲斜斜劃過窗欞,將日子浸成一汪綿軟的水。
    接下來近一個月時,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劉芸很快從省城家政公司幫我找來了洪姐。這位保姆經驗豐富,受過專業培訓,舉手投足都帶著標準化的利落 —— 擦窗時必定用三色抹布分區,熬粥時會精確到克重稱量,連安排徐彤午睡都像執行操作手冊。
    洪姐住到徐彤家後,我去的次數愈發疏淡。隨著徐彤隆起的小腹日漸圓潤,我的工作也越來越忙,好在有洪姐沉默地穿梭在徐彤家的客廳與廚房,恰到好處地填補了所有空白,讓我少了一份牽掛。
    開發區這邊進展順利。張衛國在市裏打通關係,各部門得到領導授意,開始全力支持開發區升級。申報材料一路綠燈,很快就推進到關鍵階段。
    我還和林蕈跑了兩趟北京,跟輔導券商敲定合作,完成了政府層麵的手續。
    簽字儀式上,看著文件蓋下公章,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從北京帶回的風塵還未撣淨,我在辦公桌上發現了沈夢昭的婚禮喜柬,悵然若失地坐在辦公椅上望著窗外,落寞縈繞在心頭,心中祈願她能夠餘生安好,幸福美滿。
    心馳可往,但我的人是萬萬不可以去的,我不想讓這個精心安排的婚禮陡生波瀾,也不忍心,更沒勇氣目睹自己曾經心愛過的女人牽著別人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將這份請柬放進書櫃,壓在沈夢昭親手書寫的一份講話提綱下麵,仿佛這樣就能鎖住那些回不去的時光。
    晚上我去了徐彤愛,洪姐係著圍裙要備晚飯,我擺了擺手:"不用麻煩,我已經吃過了。"
    推開臥室門,徐彤仰躺在床上,素淨的臉像蒙著層霜,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剛在床邊坐下,就聽見她沒好氣的聲音:"外套脫了,別把外麵什麽阿貓阿狗的病菌都帶回來了。"
    我訕笑著褪去外套,明知她在鬧別扭,還是軟下聲:"怎麽啦?誰惹我的小公主生氣了?"
    她冷哼一聲,用眼角餘光掃了掃臥室的門。我知道她要說一些不想讓洪姐聽到的話,就把門關緊。
    她冷哼一聲,眼尾往房門方向掃了掃。我立刻起身反鎖房門,重新躺回她身邊時,她的睫毛正不安地顫動:"整天對著個悶葫蘆,話都沒人說。你也不來,我快憋出病了。"
    我說:"天氣暖和了,下樓曬曬太陽也好。"
    "我現在這副樣子,哪有臉見人?"她別過臉去,語氣帶著自暴自棄的委屈。
    我連忙哄道:"等這陣忙完,天天陪著你。"
    "你還是陪你的林總去吧!"她突然轉頭,杏眼裏燃著妒火,醋意翻湧,"人家又有錢又漂亮,這次你們一起去北京,住的是一個房間吧。"
    她沒來由的猜忌像根刺紮進心口,我壓著火氣:"衝我發脾氣可以,別把外人往髒處想。我和林蕈去北京是談她公司上市的正常公務,哪來你想的那些醃臢事?"
    徐彤突然撐起身子,孕肚將睡衣頂出明顯的弧度,眼裏泛著水光:"還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個明明就有過一腿。"
    她聲音發顫,指甲深深掐進床單:"別當我是傻子!"
    這段日子裏,她突如其來的情緒風暴早已成了生活的常態。我深知,孕期的女人就像漂浮在情緒海洋裏的孤舟,時而風平浪靜,時而波濤洶湧,隻要不觸碰到原則問題,作為一個她依賴的男人,理應成為她最堅實的避風港灣。
    我眉眼含笑,溫柔地將她摟入懷中,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肩膀,打趣道:“老話說十孕九傻,不過傻人有傻福嘛。你是個大功臣,以後肯定是洪福齊天。”
    她先是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軟綿綿地靠在我肩頭,聲音裏帶著幾分嗔怪:“關宏軍,我現在有些反悔了。當初就不應該懷上這個孩子,你看看我現在醜的,上大街上人家還會以為我是一個大媽呢。”
    我低頭看著她眼底那抹淡淡的不安,心裏滿是心疼,輕聲安慰道:“你這是容貌焦慮,就算你現在直在大街上,那也是傾慕者如雲,搞不好還得萬人空巷。”
    她嬌嗔地伸手掐了掐我的腰,嘟囔著:“人家都快愁死了,你還在這兒打趣我。”
    我低頭在她泛紅的臉頰上落下一吻,認真說道:“我真不是開玩笑,我們的徐老師本來就天生麗質,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勾人的小妖精。”
    她的臉頰瞬間染上一抹紅暈,微微抿著嘴唇,眸光閃爍,輕聲說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小時候特別自卑。可長大些後,看著男同學們看我的眼神,我才慢慢發現,原來顏值才是我的傲人資本。”
    我伸手將她散落的鬢發別到耳後,輕聲道:“你也別太自謙,你的學習成績不也一直不錯嗎?”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睫毛在眼底投出顫動的蝶影:“還不是被窮日子逼出來的。我性子直,說話又衝,同學都覺得我不合群。” 好指尖無意識揪著床單褶皺,像是要把那些陳年委屈都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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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握住她冰涼的手,拇指摩挲著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咱倆半斤八兩,我這臭脾氣也沒少得罪人。”
    她猛地抽回手,眼底翻湧著暗潮,聲音裹著酸澀:“少拿這話糊弄我!你當我不知道?這些年你身邊鶯鶯燕燕就沒斷過,哪個女人見了你不撲上來獻殷勤?”
    我將她顫抖的肩膀輕輕扳正,凝視著她泛紅的眼眶笑道:“全天下女人千千萬,隻有你才拿我當瓣蒜。”
    她別過臉去,喉間溢出一聲歎息,語氣卻愈發沉重:“你要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這句話我還信,可你偏偏又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常委的位置。即使是你沒有招惹身邊的女人,她們也會主動投懷送報。女人最了解女人,女人都有慕強心理,跟著你,人前顯貴,衣食無憂,誰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她眼底翻湧的猜忌像團迷霧,我是越來越讀不懂了。我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強壓著疲憊開口:“出差連軸轉,實在撐不住了,我先回家睡覺了。”
    也許是我的話,也許是我下床穿外套的動作,徹底激怒了她。我聽到身後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混著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我猛地轉身,呼吸幾乎停滯。她裹著寬鬆睡袍立在地板上,孕肚在衣料下繃出突兀的弧度。就在剛剛,她竟然不管不顧的蹦到下床,她這瘋狂的舉動讓我愣在當場。
    “嫌我煩了是不是?” 她的聲音尖銳得能劃破空氣,她瞪大發紅的又眼,“在我身上滿足不了你的欲望了是不是?” 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往我心口釘釘子,她的呐喊聲讓我慌了神。
    我衝上前舉起手準備捂她嘴的瞬間,她後退半步,後腰撞在櫃角的悶哼讓我呼吸一滯。
    不等我開口,她突然笑出聲,笑聲裏帶著破罐子破摔的瘋狂:“關宏軍,你敢捂我嘴試試?”
    我僵在原地的手懸在半空,她溫熱的呼吸噴在掌心,混著濃烈的委屈與不甘。
    空氣凝滯得幾乎能掐出水來,我望著她通紅的眼眶和顫抖的肩膀,喉結艱難地滾動兩下。無論從哪個角度說,我都不能讓事態進一步擴大,我放軟語調,幾乎是帶著討好的意味:“是我不對,今晚哪兒也不去,就守著你。” 這句話出口時,連自己都聽出了幾分卑微。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怔在原地。三秒後,她緊繃的神經突然鬆弛,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嗚咽聲混著抽噎,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我慌忙用左臂圈住她單薄的肩膀,右手下意識覆上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掌心感受著胎兒細微的動靜,強撐著笑意哄道:“寶寶,沒事,沒事。剛才不是地震,隻不過是你媽媽做運動。”
    她的抽泣聲戛然而止,淚珠還掛在睫毛上,卻突然破涕為笑,帶著鼻音的嬌嗔 “你真煩人。”
    下一秒,她兩條胳膊像藤蔓般纏住我的脖頸,雙腿用力一蹬,整個人吊在我身上。我咬牙托住她的腿彎,生怕動作稍大傷到腹中胎兒,踉蹌著將她放到柔軟的床褥上,連聲道:“當心,別壓著咱們的女兒。”
    她坐在床上,十指仍死死扣住我的後頸,將我拽得幾乎與她鼻尖相抵。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她忽然惡狠狠地開口:“關宏軍,你要是再敢氣我,我就和你女兒一起從樓上跳下去!” 這句話裹挾著濃烈的絕望與瘋狂,像根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我心裏。
    我僵在原地,後脊竄起一陣寒意,連呼吸都變得沉重。曾經熾熱的愛意如同指間的流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望著她布滿血絲的雙眼,我突然意識到,我和她之間的裂縫,或許早已無法修補了。
    月光從窗簾縫隙裏漏進來,在床單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帶。徐彤的呼吸聲輕輕擦過我的耳畔,溫熱潮濕。她無意識地將腿橫壓在我腰腹間,沉甸甸的分量像是某種無聲的禁錮,連翻身都成了奢侈。
    我忽然想起大學時讀過的一本小說《過把癮就死》。在王朔筆下,女主人公杜梅偏執的愛與男主人公方言疲憊的掙紮,此刻竟與我和徐彤眼前的境遇重疊得嚴絲合縫。徐彤那些沒來由的猜忌、激烈的情緒爆發,何嚐不是另一種形式的 “作”?書頁間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在黑暗中張牙舞爪地嘲笑我的處境。
    我口中泛起苦澀,側頭看著枕邊人熟睡的側臉。曾經令我心動的梨渦此刻隱在陰影裏,她眉頭仍微微蹙著,像是連夢境都不得安寧。
    恍惚間,沈夢昭的麵容突然闖入我的腦海。她雖遠在天涯,卻能讓我感受到我和她的心近在咫尺。而身邊這個同床共枕的徐彤,明明體溫可觸、呼吸可聞,但我和她之間的隔閡卻越來越深。
    在那半夢半醒的朦朧之際,我的手機在床頭櫃上猛然震動起來,為了不驚擾身旁的徐彤,我迅捷地伸手將手機緊緊握住。
    打來電話的人竟是沈夢昭,而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的時間是:2010年4月9日23:55。
    我的心髒仿佛漏跳了幾拍,拿手機的手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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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略作遲疑,最終還是按下了接通鍵。
    我一邊緩緩走向衛生間,一邊將耳朵緊貼在話筒旁,聆聽那端傳來的聲音:“關宏軍,再過五分鍾,就到了我結婚的日子,而此刻,對你而言,也還有五分鍾的時間來抉擇。如果你願意放下所有,與我一同遠走高飛,那麽,這便是你最後的機會。”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抉擇,我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該如何回應。我內心憧憬著那種攜手相伴、恩愛到老的童話般的生活,然而,殘酷的現實卻如冷水般澆滅了我的念頭,我深知自己根本沒有那份拋卻一切的勇氣。
    話筒那頭,她的聲音愈發急切,透著無盡的絕望:“隻剩下四分鍾了。”
    此時,我靈魂深處兩個截然不同的自我展開了激烈的較量……
    她的聲音漸漸由絕望轉為冰冷刺骨:“還剩三分鍾。”
    我無力地垂下手臂,將手機從耳邊移開,沈夢昭的話語仿若重錘,一次次猛烈地敲擊著我的心靈,讓我幾近窒息。
    我張了張嘴,聲音微微顫抖著對著話筒說道:“祝你新婚快樂,婚姻美滿……”
    淚水瞬間洶湧而出,如同決堤的洪水,肆意地流淌過我的臉頰。
    我試圖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卻終究無法抑製住內心的悲傷,那壓抑已久的抽泣聲,如破碎的音符,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淒涼。
    4月末,我踏上了前往省城的路途,去參加全省五四獎章頒獎典禮。在翻閱會議的秩序冊時,我目光仔細搜尋著,卻未曾發現她的名字。或許,此時的她正置身於巴厘島的沙灘之上,享受著蜜月時光,亦或者在馬爾代夫的海濱,悠然地品著咖啡,靜靜地看著夕陽緩緩沉入大海。
    整個頒獎典禮的過程中,我心神不寧,悵然若失。連團省委的工作人員也留意到了我的異樣,不斷地輕聲提醒我,要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愉悅一些,嘴角應該微微上揚,展現出得體的笑容。
    自那以後,我和她便仿佛成了曾經無比親密、如今卻形同陌路的陌生人,再也沒有了任何交集,關於她的消息也漸漸變得稀少,我的生活似乎又回歸了往日的平靜,但心中那份難以言說的情感,卻如影隨形,久久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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