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皇帝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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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色尚灰,朝中已起波瀾。
京城早市未開,重臣密折便紛紛上呈。
文臣憂心忡忡,武將低聲議論,整個朝堂風聲鶴唳。
越王回京,帶軍入城,夜入宮禁,殺宦官開門……這是何等陣仗?
微服南下,沂王遇刺,如今卻被越王帶回京,安置在越王府中親自撫養。
此舉,不啻於明言:越王欲立沂王!
有官員私下低聲議論:“這等動靜,已近逼宮。”
“是啊,若不是皇上毫發無損,我都要以為,天命改姓了。”
都察院則更加直接,當天便有人彈劾越王擅調京營、夜入宮禁。
但這道奏章還沒遞上禦前,就被內閣壓了下來。
也不看看內閣首輔是誰?
次輔又是誰?
七位閣臣,不是越王兒子,就是越王門生。
此前朱祁鎮提拔上來的幾個,早就被擼出去了,輕則外放,重則以王振黨羽誅殺。
百官上奏,奏疏必先經過內閣。
至於那位遞本彈劾越王的禦史,突然因“舊案”被停職查辦。
當日午朝。
景泰帝照常上殿。
其麵色雖然略顯疲憊,但語氣平和穩重,彷佛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他隻是簡簡單單地開口:“昨夜相父入宮,乃為商議國事,相父在南昌遇刺一案,朕已責成錦衣衛徹查,諸卿毋庸憂慮。”
一句話,將風波輕描淡寫,推入正軌。
群臣默然,卻人人心中有數。
帝仍稱越王為“相父”,並無半句責怪,顯然態度已定,大勢所趨。
事實上,越王遇刺的消息,早在幾日前便在朝野傳開。
那可是大明的頂梁柱,一身老骨,撐起半個天下,誰膽敢動他?
簡直是老虎嘴邊拔牙,壽星頭上劈雷。
一時間,宮中議政,市井茶館,盡是“誰敢刺越王”的議論。
眾口鑠金,矛頭紛紛指向寧王朱權。
畢竟人封南昌,事發南昌,時機與動機都有,都察院連連上疏彈劾,寧王被折騰得焦頭爛額。
然而就在昨日,越王帶兵入京,夜闖禁宮,殺宦官開門,那聲勢、那殺氣,震得京師上下噤若寒蟬。
於是新的疑雲浮起,如此膽量與憤怒,莫非刺殺他的幕後主使……竟是皇帝?
若無底氣,焉敢強入宮禁?
可今日,皇帝將調查一事交由錦衣衛,而錦衣衛指揮使徐林,正是越王嫡孫。
此舉一出,朝臣心中頓時安穩了不少。
這說明:皇帝已與越王達成和解,此事不再深究,隻求息事寧人。
禁宮風波,暫歸沉寂。
......
南宮深鎖,寒光透瓦。
朱祁鎮獨自倚窗而立,身影嶙峋如枯枝。
自景泰元年被軟禁於此,轉眼已是六年。
日月如梭,昔日萬邦來朝的天子,如今不過是個囚於冷宮的廢帝。
耳目被嚴密封鎖,禦書房、文淵閣、朝堂的聲音,都與他無緣。
可終究是宮中人心未冷,總有人仍念舊恩、暗中通報。
最近幾日,朱祁鎮聽得幾件大事:越王徐聞回京,攜甲士萬餘,夜入禁宮、殺宦官開門;
更聽說,他的親生兒子朱見深,已被接入越王府中親自撫養。
聽到這些,朱祁鎮久久無語,隻抬頭望著窗外。
雪落宮簷,天地寂白,一如他漫長無聲的歲月。
朱祁鎮眼中沒有波瀾,隻有深藏的失落與一絲自嘲:“又是他贏了。”
當年,他從太子登基為帝,意氣風發,雄心勃勃。
可靖難舊臣尚存,宗室權重,朱祁鎮心存疑懼,重用宦官王振,拉攏勢力,借瓦剌犯邊禦駕親征,企圖掌控兵權。
本以為這是掌控命運的起點,孰料龍困於野,大敗而歸,落得廢位囚宮。
曾經的大明天子,天命之人。
而今,卻隻能在這南宮幽冷之地靜觀天下風雲。
朱祁鎮閉上眼,思緒翻湧,忽地靈光一閃。
朱祁鎮猛地睜眼,眼中多了一絲久違的生氣。
“若越王真立見深為太子......那我,是不是……就還有一線希望?”
眼前一亮,朱祁鎮的心,彷佛重新活了。
.......
瑞雪兆豐年。
景泰五年除夕,大雪初歇,京城銀裝素裹,街道宮牆之間靜謐莊嚴。
正值歲末,越王府上下早早布置,張燈結彩,門庭熱鬧非凡。
不同於平日王府的莊重肅穆,今日的越王府透出一股濃濃的節慶氣息。
紅燈高掛,宮燈成排,府內爐火熊熊,香湯飄香。
武國公徐華、內閣首輔徐謙、海軍大臣徐明皆親自迎候,府中女眷齊聚一堂,迎接沂王朱見深遷入越王府。
朱見深身著新製的青緞團花袍,腳蹬鹿皮靴,身形挺拔,雖年僅八歲,卻已有幾分少年風儀。
“深弟!”
一個清亮的聲音喚來,朱見深一回頭,見徐昭小跑而來,笑容燦爛地握住他的手。
“快來看這盞燈,是我們特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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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冉也歡快地跑來,身穿一身朱紅褙子,小臉凍得紅撲撲的,眼神亮晶晶。
朱見深望著眼前這一雙笑臉,心中一陣溫熱。
年夜飯設在主廳,滿桌佳肴熱氣騰騰,酒香撲鼻。
朱見深坐在徐聞一側,被徐華、徐謙、徐明三代圍繞;
下首則是徐昭、徐冉等府中嫡係小輩,眾人推杯換盞,笑語盈盈。
“深弟,嚐嚐這糯米藕,是我娘親手做的!”
“還有這桂花糖芋頭,最適合小孩子吃了!”
朱見深一一謝過,小口細嚼,吃得極慢,卻吃得極認真。
他從來沒有這樣安心地坐在一張圓桌前,和一群真正關心他的人共度佳節。
席間,徐聞親自舉杯,為朱見深祝酒。
“今日你入我府門,不為避禍,不為爭權,隻為求學問、成人品,自今日起,越王府就是你的家。”
朱見深雙手舉杯,眼圈微紅,肅然起身:“謹記太爺爺教誨,晚輩必不負所望。”
眾人齊聲稱讚,一時廳內暖意更勝火爐。
目光在越王府眾人臉上流轉,朱見深心中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溫暖與感動。
這是家的感覺。
自出生到現在,八年時間,父親和母親幾乎沒有陪伴過他。
饒是此前一家被軟禁在南宮,父親也整天躺平,什麽都不管,隻是每天睡覺,或者仰頭看天,從來不管自己這個兒子。
即便是被看守的錦衣衛欺負,父母也不敢上前庇護。
那不是冷漠,是無力,更是徹底的放棄。
朱見深幼年便已懂事,卻也在那種看似安靜實則冰冷的南宮日子裏,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甚至被嚇出了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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