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老而彌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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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朱見深踏入越王府,直到那一次南下微行,才真正感受到什麽是父愛,什麽是保護。
    那一次微服私訪,他是“書童”,是“學生”,也是“旅伴”。
    徐聞從未將他當作一件政治籌碼,而是真正地關心他是否餓了、冷了、懂不懂道理、寫沒寫日記。
    徐聞會在深夜與他對坐,講古今之事,也會在飯桌上夾菜到他碗中;會在麵對百姓時告訴他“君子藏器於身”。
    當瘋狂凶悍的刺客要取他性命時,是越王府的人毫不猶豫的擋在自己身前。
    從越王徐聞身上,朱見深感受到了久違的父愛。
    所以,在外人麵前,朱見深稱徐聞為“相父”,但在私下,卻和徐昭一樣,稱其為太爺爺。
    微服時的臨時稱呼,成了朱見深真心實意的稱呼。
    “深弟,別發呆啊,我們做了燈謎,快來猜一個。”
    飯後,徐冉拉著他笑道。
    朱見深被拉入內廳,隻見桌上擺了十數盞花燈,都是徐府女眷與小輩一同親手所製,燈下掛著彩箋,寫滿了謎語。
    他挑了一條,念道:“一人一張口,口下長隻手,打一字?”
    徐昭在一旁大聲喊:“拿!”
    “錯啦!”徐冉得意道,“是‘吠’!”
    屋內一片笑鬧,爐火暖暖,煮茶香濃。
    朱見深也跟著笑了,雖笑聲尚顯拘謹,卻真實地掛在臉上,帶著幾分從前沒有的孩子氣。
    他自出生至今,哪曾享受過這樣的情景?
    從來沒有人等著他來過年,更沒有人為他準備花燈、猜謎語,更沒有人這樣自然地把他當成“弟弟”。
    徐聞站在後廊,看著孩子們嬉笑,也不由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
    他轉頭對徐華道:“此子聰慧寡言,雖幼而穩,若善教之,將來可承大任。”
    徐華點頭:“沂王雖年幼,卻有貴氣端方之態,遠勝旁支宗室。”
    猜完花燈,眾人移步庭中賞雪放燈。
    府中婢仆點燃一盞盞孔明燈,寫下新年願望,冉冉升空。
    “深弟,寫下你的願望吧。”徐冉遞來燈筆。
    朱見深遲疑片刻,終在燈麵上寫下四字:“家國平安。”
    夜色如墨,雪光映燈。
    朱見深仰頭望著那盞冉冉升起的燈火,目光堅定,神情溫和。
    他第一次,在年節之夜,感受到親情的真實與溫暖。
    他知道,他不再孤單。
    越王府,已成他真正的家。
    這一夜,注定留在他心底,成為一生銘刻不忘的溫暖記憶。
    景泰六年。
    新的一年,新的人生,自此開始。
    越王府中設專院,名為“景學堂”,由徐聞親自選定儒生教習,晝夜講授經史、時務。
    朱見深每日天不亮便起,誦讀、習字、聽講、筆記,皆親為,不曾懈怠。
    與他作伴者,是徐聞的曾孫女徐冉,乃徐華之孫女,年方九歲,性子活潑機靈,常隨祖父來府中請安。
    見朱見深孤身一人,便常留陪他玩耍。
    兩人一同讀書,一同練字,有時亦趁講學散課時,偷偷跑去府中竹林裏放風箏、玩投壺。
    “冉姐姐,你今日又偷藏蜜餞了吧?”
    朱見深一邊寫字一邊咬著筆問。
    “你管我?”徐冉雙手背在身後,眼神狡黠:“我才不告訴你我藏在哪了。”
    朱見深笑笑,不言語。
    下課時卻摸去了她常藏點心的假山後頭,果不其然。
    日子雖緊湊,府中卻氣氛溫和。
    徐聞並不強逼,隻時常於飯後與朱見深閑談,問他書中之義,也問他天下之憂。
    朱見深聽得認真,記得仔細,常將夜深人靜時獨自思索得出的答案,次日早早寫成一頁,親遞給越王。
    至於萬貞兒,隨駕回京之後,並未離府,而是繼續留在越王府中,專心照料朱見深的起居。
    她每日為其捧茶倒水、整理案牘、溫習功課,事無巨細,從未懈怠。
    隻是如今的朱見深,已不再是那個事事依賴的孩童。
    他每日早起讀書,按時聽講,不再需要人催促,也鮮少撒嬌。
    稱呼萬貞兒時,改口為“萬姑姑”,言語之間多了幾分禮貌,少了幾分親昵。
    可萬貞兒並未因此心生失落,反而欣慰非常。
    她親眼看著這個曾經瘦小孤寂的孩子,一點一點成長為內斂穩重、沉靜有度的少年。
    王府諸人對她也極為友善,尤其是徐冉最為親昵,常常拉著她的手撒嬌打趣:“萬姑姑今天又做了哪道菜?我記得你燉的蓮子湯最好喝!”
    萬貞兒輕輕一笑,答道:“等你讀完今天的書,我就做。”
    空閑時,她也會親手為徐聞煮茶。
    冬夜漸深,府中人已歇。
    萬貞兒輕手輕腳地走入書房,手中托著一盞溫茶,爐邊銅燈搖曳,映著書案前那道熟悉的背影。
    “老王爺,夜涼,喝些茶暖暖。”
    徐聞抬頭,合上案上的書卷,端起茶盞,輕輕抿一口,緩聲說道:“不錯,你煮的茶,很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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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貞兒低首輕聲道:“謝王爺誇獎,您日夜操勞國事,奴婢做這些,是分內之事。”
    徐聞瞧著她,微微歎息:“年紀大了,有些事都力不從心了,夜深了,歇著吧。”
    萬貞兒麵色一紅,道:“王爺生龍活虎,威風不減當年。”
    說著,動作輕緩地為他取下披風,鋪妥寢衣,行止之間,盡是恭敬周到。
    徐聞雖年逾七旬,然體健精神,舉止自如,氣度不減當年,正所謂老而彌堅。
    自永樂三年與安成公主朱月蓉成婚以來,他便始終不曾納妾。
    數十載風雨,府中未增側室一人,儼然世間少有的清正耿直。
    這並非因其無欲,而是顧念皇族體統,亦是出於對安成公主的尊重。
    徐聞素來行事謹嚴,於公於私皆守禮節、重分寸。
    即便在私生活中,也未曾逾越名分之界。
    然而,人非木石,情欲本屬人情常理。
    這些年,他身邊雖無明室之妾,卻也並非全然獨處。
    每年歲節將至,天下藩鎮、布政使、都指揮使司等地的大小官員,紛紛以各色貢品進獻越王府。
    所贈之物中,最常見者,竟是姿色絕豔的妙齡女子,一個比一個水靈。
    這些人心知越王權傾朝野,閣臣選入、兵部調度、錦衣衛督察、諸衛駐防,事事皆繞不過徐聞一言。
    為求升遷、穩任,或謀取庇蔭,便借歲禮之名,附贈美人,以博王府青睞。
    久而久之,越王府後苑所居女眷日益增多,甚至一度傳言,連皇宮後妃人數,也不及越王府之熱鬧。
    然越王府律例森嚴,諸房皆有執規女官管理,這些女子雖入府,卻多被安置於別院。
    徐聞不納妾,不留名、不結契,皆以從容之禮、低調之態處理。
    既避閑言,又守本心。
    外人私下感歎:越王雖身在權巔,卻從不沉溺聲色,縱美人盈庭,也隻道是浮雲過眼。
    眾人以為越王寡淡清冷,唯有府中心腹方知,其實越王比誰會玩。
    七十多歲提槍上陣的場麵,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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