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集體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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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燈人悄悄添了炭,門口四名賀家護丁守著,不許旁人靠近。
    廳中,那位圓臉腰粗的綢商林世弼率先開口:
    “這幾日,諸位也看到了,那份商稅詔令寫得好聽,說是為國為民,但咱們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要割我們的肉。”
    “朝廷要補國庫,可以!”
    湖州陶莊的張東主一拍桌:“可為何單挑綢緞、瓷器、鹽運?這些可都是我們辛苦掙來的!”
    “我們修堤築橋,建書院、濟水災,年年有捐銀,戶部卻隻看我們賺錢,不看我們出力。”另一位瓷商老者皺眉低聲。
    “說是三成,其實是五成!”蘇綢世家沈家大管家開口也道,聲音沙啞卻篤定:“織布染色、雇人運貨,每一環都要加錢;三成稅一來,人工得減,訂單得砍,甚至要停工,朝廷沒殺我們,卻讓我們自殺。”
    “到時候,關門倒閉者必不在少數。”
    一句話,說得四下皆靜。
    林世弼歎了口氣,正要接話,賀南樓卻輕輕一擺手:“幾位不必驚慌。”
    他掃視全場,語氣不快不慢,像是談生意一般從容。
    “朝廷有朝廷的算盤,我們有我們的對策,你們且想一想,這稅真能落地嗎?”
    眾人一怔。
    賀南樓繼續道:“今日收我們三成,明日收你們五成,後日怕是連你家小兒賣醬油都要算賬,此稅一開,勢必連環逼榨。”
    “今日我們不言,來日你我皆為魚肉!”
    他話音一頓,目光微沉:“如今最緊要的,是讓朝廷知道,江南不是一群任人宰割的啞巴。”
    “你們的意思是……”林世弼心頭一動。
    “罷市!”
    賀南樓言簡意賅。
    “從蘇州開始,一路南至鬆江、嘉興、杭州,北通揚州、鎮江,我們不做買賣,不開鋪麵,不進原料,讓他們看看,沒了我們江南商人,這南北兩岸的運道,是不是還轉得起來!”
    廳中一時嘩然。
    “這……”張東主遲疑:“若朝廷追究……”
    賀南樓冷笑,“朝廷也要吃糧,百姓也要吃飯,可若百姓都餓死了,誰還種地、誰還織布?難不成官老爺們自己來織綢緞、運鹽糧?”
    “再說了……”他眼神一冷:“誰敢先動我們,誰就得想清楚,這賬,是記在誰頭上的!”
    那夜,會議一直開到子時。
    最終議定五項:
    一、三日內停止蘇州核心商戶運轉;
    二、所有貨號統一貼出“自清”告示,表麵稱整倉休市,實為對抗朝政;
    三、派人聯絡各地同行,擬定聯名狀,號為“商人十問”,質問朝廷征稅合法性;
    四、安排書院學子發聲;
    五、保護各戶東主家眷與賬目,預防突查。
    第二天,蘇州城的早晨安靜得出奇。
    閶門外往日的叫賣聲沒了,十全街的綢緞鋪沒開,觀前街上的茶樓也拉下了簾子,連那些平日販賣小吃、挑擔叫賣的街邊小販,都一個個垂頭不語,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魂。
    不是他們想停,是沒人敢不聽賀家的話。
    有年輕些的商戶起初還猶豫:“罷市不做生意,這不是自己砸鍋飯吃?”
    可鋪子裏的賬房隻淡淡回了一句:“你這鍋飯,是朝廷想砸。”這話一出,再沒人敢吭聲。
    三日罷市,風聲一路南傳。
    鬆江、嘉興、杭州的綢莊、瓷鋪、藥號紛紛跟進,緊接著是揚州、湖州,連鹽運通道上的碼頭也開始停擺。貨船不出,商路不通,短短數日,整個江南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下了“暫停鍵”。
    百姓議論紛紛,有人搖頭歎氣,有人拍掌叫好。
    “這可是頭一回看到這麽大的場麵,連觀前街都冷清成這樣!”
    “也就賀家敢帶頭,要是換了別人,早就被拿下問罪了。”
    而第一個站出來“為商人請命”的,果然就是賀家。
    這些年賀家雖做鹽運起家,卻並不隻圖錢財。他們資助修橋補路,捐銀開書院,賑災施粥,早把名聲穩穩立在百姓心中。這回一開口,更是掀起了江南群商的響應。
    蘇州商會門前,人頭攢動。
    賀南樓站在廳前台階之上,語氣鏗鏘:
    “我們商人雖非朝中士子,卻也是這大明江山的一根柱梁。我們納稅、雇人、開倉放糧,一旦苛稅壓下,百鋪閉門,百姓何以為生?朝廷這不是征稅,這是殺雞取卵、拔苗助長,是把活路逼成絕路!”
    話音未落,掌聲如潮。
    有書生在旁高聲道:“賀家主此言,乃江南群商之膽也!”
    另一邊,讀書人抬起一卷紙,開聲朗讀,正是賀家主導撰寫的那篇《商人十問》:
    “朝廷欲以商稅補國庫,吾問:田稅征幾何?鹽引誰得售?布政司為何隻查小鋪不查大官?
    若欲富國強兵,理應剪除冗官奢吏,而非先割商人皮肉!”
    句句直指要害,不留情麵。聽得人群中不少人熱血上湧。
    “寫得好!朝廷若真有心治國,怎會隻盯著百姓的錢袋子?”
    “我們這些年年納稅的,竟比不上一個京中勳貴的家奴活得體麵?”
    一時間,士子、商人齊聲附和,幾家江南書院也聯名起草了一份《稅賦告民章》,張貼在蘇州各大廟門口,文末赫然四個大字:“商賈非賊”。
    有年長者在廟前默讀,讀到眼眶發紅,喃喃一句:“有生之年,竟能聽見有人替我們這幫做生意的說句公道話。”
    蘇州知府府衙內,已是人仰馬翻。
    知府大人日夜接奏章,眉頭皺得快擰成繩。
    知府衙門更是火燒眉毛,連夜派人往京師上奏,說江南商賈聯手罷市,動搖根基,請求聖裁。
    但京中消息遲遲未回。
    一來罷市雖聲勢浩大,卻無實質暴力;
    二來賀家在朝中確有人脈,沒人願做第一把火。
    與此同時,一份“密函”也在悄悄流傳。
    密函稱,戶部原欲以江南商稅補缺銀,實際背後另有派係暗手,意圖以此打壓南地富商,騰挪地位,為北地權貴讓路。
    此言真假難辨,但流出後,更添眾人疑心。
    有人咬牙切齒:“原來根本不是為國為民,是朝中人在玩貓膩!”
    也有人憤怒道:“既然如此,更不能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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