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又遇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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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胸口鑽心的疼痛,連滾帶爬地撲倒在地,朝著廟內方向不住地磕頭求饒:“前輩息怒!前輩饒命!是小的貪心不足,豬油蒙了心!小的知錯了,真的知錯了!您罰也罰了,打也打了,求求您高抬貴手,饒小的一條賤命吧!”
    楊雲天看著他這副狼狽惶恐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看來並無意取其性命。
    他並未多言,隻是抬手指了指廟內另一處遠離火堆的幹燥角落,示意對方可以進來避雨療傷。
    叫花子見狀,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連聲道:“多謝前輩!多謝前輩不殺之恩!”
    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又生怕動作太大再惹對方不快,連忙又補充解釋道:“小人…小人剛才沒騙您!這破廟真是小人的落腳地,我已經在這兒住了快半個月了!絕無虛言!”
    楊雲天凝視著跳躍不定的篝火,心神早已飄遠,眼神空洞,仿佛陷入了某種沉思。
    而那叫花子見這位高深莫測的前輩果然沒有再追究的意思,這才敢真正定下心神,艱難地運轉起微薄的功法,試圖修複胸口的傷勢。
    每運轉一周天,斷裂的肋骨都傳來陣陣刺骨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發出壓抑的呻吟。
    他心中懊惱無比,不過是為了一隻烤雞,竟差點賠上大半條性命。
    但轉念一想,在這弱肉強食、動輒取人性命的無羈荒原,自己先行動手冒犯,對方卻隻是略施懲戒,並未下殺手,已算是天大的幸運了。
    他暗歎一聲,不再多想,集中全部精力引導那稀薄的靈氣滋養傷處。
    廟內壓抑的痛哼聲將楊雲天從失神中拉回現實。
    他抬眼望去,隻見那叫花子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豆大的汗珠,正咬牙強忍著劇痛。
    楊雲天心中微動,自己方才那一腳雖已收了九成九的力道,但對一個煉氣修士而言,也絕非輕易能承受的。此人竟隻是斷了幾根肋骨,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他神識微掃,探查著對方體內靈氣的運轉情況。
    片刻後,他卻不禁搖了搖頭。
    此人雖有著煉氣六層的修為,但體內經脈天生晦澀阻塞,靈氣運行遲緩粘滯——這並非他那一腳造成,而是此人的修行資質實在太過差勁,看情形,恐怕隻是中下等的“五靈穴”資質。
    這等天賦,築基之路基本已然斷絕。
    左右也無事,楊雲天便隨口問了一句:“多大歲數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這寂靜的雨夜破廟中顯得格外清晰。
    叫花子聞言一愣,完全沒想到這位前輩會突然問起這個。
    他忍著胸口的疼痛,下意識抬手撓了撓那板結油膩的頭發,有些窘迫地訕訕答道:“回…回前輩的話,小人…小人今年七十有二了。”
    果然如此。
    楊雲天心中了然。修仙界自有其殘酷的規則,煉氣期修士若不能在六十歲之前築基,基本便斷絕了大道前路。眼前這人七十二歲高齡仍困於煉氣中期,此生怕是永生無望築基,終其一生也隻能在煉氣期徘徊了。
    一粒圓潤的丹藥自楊雲天手中拋出,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滾落到叫花子身前。
    “東西,不是不能搶。”
    楊雲天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但動手之前,總得先掂量掂量對方的深淺。方才那一腳,是讓你長點記性。這枚丹藥,足以讓你快速恢複傷勢。”
    叫花子先是一愣,隨即如獲至寶般猛地抓起丹藥,看也不看便直接塞入口中,囫圇吞下——他心下雪亮,以對方的手段,若要取自己性命,根本無需浪費丹藥下毒這等麻煩。既然給了,那必然是療傷之物。
    果然,丹藥入腹即化,一股溫和卻磅礴的藥力迅速散開,湧入四肢百骸。
    僅僅運轉了一個周天的功夫,他那原本空癟劇痛的胸口便以驚人的速度愈合,斷裂的肋骨恢複如初,甚至連以往的一些暗傷都似乎被撫平了些許。
    叫花子感受到身體的變化,頓時喜不自勝,激動之情難以言表。
    他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就想衝上前來,再次跪倒在篝火前,好好磕幾個頭感謝這位前輩的大恩大德。
    然而,他這一衝,帶起了一陣急促的氣流。
    風裏混雜著他經年累月積攢下的汗臭、汙垢以及各種難以言喻的酸餿氣味,如同實質般猛地撲向楊雲天。
    這味道來得太過猛烈突然,讓楊雲天這等修為的人都猝不及防,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險些當場失態。
    “嘭!”
    又是一腳踹出,力道控製得恰到好處。
    叫花子隻覺得一股柔勁襲來,整個人再次騰雲駕霧般飛出了廟門,輕飄飄地落在院中的泥水裏,卻毫發無傷。
    與此同時,一句帶著明顯嫌棄和無奈的話音隨風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洗幹淨了再滾進來!太他娘的臭了!”
    叫花子就著瓢潑大雨,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涼水澡,搓下的泥垢幾乎能把廟前的排水溝堵上。
    深知這位高人嫌棄自己髒臭,他連那件早已包漿、硬得能立起來的破上衣都沒敢再穿,就那麽光著精瘦的上身,瑟縮著再次挪進廟門。
    楊雲天似乎早料到他還會進來,已在他先前打坐的角落處,隨手用火球術點燃了另一堆篝火。跳動的火焰驅散了那裏的陰冷潮濕,也明確劃出了界限。
    叫花子是個機靈的,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敢再往前湊,乖乖地蹲坐在那堆新生的篝火旁,借著暖意烘烤自己冰涼的身子。
    廟內一時陷入了沉默,唯有窗外雨聲淅瀝,火堆偶爾發出“劈啪”的輕響。兩人一東一西,仿佛隻是在這雷雨夜裏偶然同處一隅、互不相幹的陌路人。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極其響亮的“咕嚕——”聲突然從那叫花子的肚子裏傳出,猛地打破了這片寧靜。
    叫花子頓時窘得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抬起頭,對著楊雲天的方向訥訥解釋道:“對…對不住,前輩…驚擾您了。小人…小人已經三天沒找到吃食了。方才那隻雞…又沒得太快……”
    不料,他話音未落,一直靜坐的楊雲天卻驟然抬起頭,目光如電,直直射向叫花子!
    洗淨汙垢後,露出一張因長期饑餓而顯得異常枯瘦的臉龐,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幾乎就是一層皮包著骨頭。
    然而,就是這張極度消瘦、與記憶中大相徑庭的臉,其五官輪廓、眉宇間的神態,竟與楊雲天記憶中那位濃眉大眼、臉頰豐潤的王爺有著八分驚人的相似!
    巨大的震驚之下,一個深埋心底的稱呼脫口而出:
    “王爺?!”
    那叫花子聞言,猛地一愣,渾濁的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下意識地反問道:
    “前…前輩…您…您如何知曉小人的姓名?”